[19世纪]裂痕中的归属 第7章 第 7 章

晚宴的氛围低沉而优雅，金色的烛光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映照出一片柔和的光辉。桑多梅日的莱蒂西亚女公爵微微抬头，轻轻地将一缕深棕色的头发拂至耳后，随着周围交谈声的喧闹，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个身影上——皇帝。

他站在人群中，几乎与周围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距离感，身着军装，肩膀上金色的肩章闪烁着冷铁的光芒，头发金黄，神情冷淡，似乎与整个宴会的气氛格格不入。尽管在皇宫中，皇帝总是身处无数瞩目的焦点中，但今晚，他显得格外沉默寡言，像是心在其他地方，又或者是对这一切都缺乏兴趣。偶尔，旁人向他示意，他会微微点头，或者短短几句回应，然后又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莱蒂西亚微微皱了皱眉，皇帝总是这样远离人群，保持着与众不同的冷静和疏离，仿佛任何的热情和人际接触都对他来说是多余的。她心中明白，这种孤立并非出于情感上的原因，而更可能是他身为皇帝的角色和责任使然。他是一个无法轻易靠近的人，正如所有权力的人物一样，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或许更多是应付而非享受。

“殿下，女公爵——”她的名字被温和地唤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转头看去，身边的宫廷侍卫已将她引向皇帝的方向。莱蒂西亚整理了下衣襟，强迫自己恢复镇定，迈步走向那个身影。

皇帝转过身，望向她的目光依旧冷静、深邃。莱蒂西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她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依旧保持着外在的镇定。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她总是这样做，尤其是在自己不自信的时候。尽管她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但她知道自己并不完美，尤其是那不太整齐的牙齿，常常让她有些羞愧。

“女公爵，”皇帝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温和却充满距离感，“很高兴见到您。”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目光没有偏离她的眼睛，仿佛他并不急于移开目光。

莱蒂西亚几乎能感受到那股从他眼中射出的温度，那双眼睛似乎能穿透一切，甚至直达她内心最深处。她微微咳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陛下，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荣幸了。”

皇帝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没有冰冷，反而像是温吞的水流，缓慢地、均匀地流过她的面庞。她突然意识到，这种目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仿佛它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令她不得不将自己暴露在他那双蓝色眼睛的审视之下。

“殿下，”他终于开口，“我听说您最近主持了一场慈善晚会。非常出色。”他的语气仍旧平静，但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关注。

“哦，谢谢陛下。”莱蒂西亚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轻声回应，“其实，那只是一场小小的活动，目的不过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罢了。”

皇帝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的目光依然牢牢锁定着她，仿佛在分析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他并不急于将话题转向其他，仿佛这场简短的交流本身就是一种审视。

“您不喜欢宴会？”她终于问出这个问题，试图打破眼前这份沉默的氛围。她并不期待得到回答。

皇帝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这是一种无声的回应。“不，晚宴的氛围让我感到有些……压抑。”他看向远处，眼神有些游离，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莱蒂西亚不禁微微一愣，仿佛从他的回答中捕捉到了某种深层的情感。“那么，陛下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她试图转移话题，想要打破这种过于沉重的气氛。

皇帝转回视线，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更喜欢独处，”他低声道，“有时，沉默反而能带来更多的思考。”

莱蒂西亚默默点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新的疑问。她本以为自己能够看穿皇帝的面具，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他了解的远远不够。

“我也常常需要安静的时光，”她轻声回应，微笑中带着几分苦涩，“但似乎很难在这个世界中找到真正的孤独。”

皇帝的眼神轻轻变换了一下，似乎在她的回答中找到了共鸣。两人静默片刻，仿佛在这无声的时光中彼此交换了某种无法言明的理解。

空气再次变得沉静，只有宴会中的低语声和轻轻的乐曲在周围回荡。莱蒂西亚感到一种无形的连接在他们之间悄然建立。

海瑟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翻看着主编刚刚交给她的任务——关于莱蒂西亚女公爵来访的新闻。这篇报道显然是为了热衷政治的中产阶级，主编的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篇报道就交给你了，海瑟，记住，要写得既吸引人又不失高雅。”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任务单放在桌面上。她的眼睛扫过周围的办公室，目光停留在埃里希·普林斯的身上——一个聪明而有点自负的年轻大学毕业生，眼镜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时常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她转过头，目光停留在主编递给她的文件上。文件中附带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莱蒂西亚女公爵得体地微笑着，站在宴会的角落，目光柔和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与她相比，照片中的皇帝则依旧只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若隐若现，脸庞却被过度曝光，几乎没有清晰的面容可辨。这样的照片让海瑟不禁嗤笑，轻轻捏着下巴，心里暗自想着，这一切都像是早已安排好的画面——皇帝永远神秘而模糊，正是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形象所需要的伪装。

她将茶杯里加满水，摊开文稿纸，正准备开始动笔时，突然听见旁边的同事埃里希·普林斯的声音。

“哦，莱蒂西亚女公爵，”埃里希探过头，看了一眼照片，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她倒是相当迷人啊，和皇帝站在一起，看上去比海莲娜·伯恩哈特还要完美。这本来该是一张多么赏心悦目的照片，可惜，我们的好陛下的漂亮面孔又被‘曝光过度’了，像个被遮掩的谜题。”

海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转头看着埃里希，透过那厚重的玻璃下是一双锐利的灰色眼镜，似乎总能一眼看穿什么。她轻挑眉，调侃道：“是啊，连皇帝的脸也成了一个谜。难怪大众如此爱戴他，毕竟姑娘们都喜欢这种神秘感。”

”如果不是皇帝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过，我倒是记得一次在自然博物馆的剪彩典礼上，看见他站在人群里，眼神锐利，姿态高贵，确实很帅，头发也确实很金，不过有点过于年轻了，像个大学生。如果不是见到他本人，我会以为他真的长得很丑。“他夸张地摇了摇咖啡杯，做出一个夸张的鬼脸。

“神秘感才是造就男人美貌的不二法宝。尤其是他那一头金发，每个金发男人都能引发一些奇妙的幻想。”她靠在椅背上，“你说的没错，皇帝总是模糊不清的面容，不露声色的神秘气质，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吸引人。任何英俊的男人，如果他们意识到自己很英俊，他们就会变丑。”

埃里希听到这话，歪着头看向她：“哦？你这么说，是在暗示某些人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笑，却也有些许探究。

海瑟轻轻笑了笑，扬起眉头：“谁知道呢？你看那些明知自己英俊的男人，走起路来总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气质立马大打折扣。男人的魅力不是靠外表展现的，而是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破碎美感。”她语气轻松，却又有些意味深长，“而有些人，越是神秘，越是无法接近，反而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海瑟将照片放回文件夹。她想起罗宾，他的金色头发和皇帝的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罗宾已经远离了世俗的世界，选择了与世隔绝的神职生涯。海瑟无法不承认，无论罗宾的外貌是否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但他自己早已远离了所有的情感与诱惑。毕竟，他选择了穿上禁锢呼吸的罗马领，背对所有可能的渴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着这些让她有些不愿深入的念头。无论如何，罗宾的选择已经对她来说没有关系了。她不需要，也不敢再去解读那些曾经模糊的情感联系。

埃里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她话中的含义。他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转回到话题本身，开始讨论皇帝的公众形象。“说到底，皇帝的形象的确是这座城市最具吸引力的符号之一，不管他多么低调，始终无法遮掩那股来自权力和神秘感的吸引力。”

海瑟看着桌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神秘感‘能够让人去想象，而想象总比现实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