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叶榆被一股窒息感包围,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被段越泽横着一只手穿过胸前抱在怀里。
我。他。我天。
他立马清醒了大半,轻轻动了动身子,发现无法挣脱。
这大早上的……虽然自己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可到底对同性的身体感兴趣。身后一颗大脑袋埋在自己脖子里,呼吸吐在皮肤上,这感受简直太怪异了。怪异到叶榆立马起了阵鸡皮疙瘩,急着想上厕所…还有点胀。
不行,得拉开他。
可昨天被周温韦戳破了性向,此时俩人单独在帐篷里以这种…有点不堪入目的姿势和题位醒过来,怎么着都得别扭一把。
段越泽脸皮比自己薄多了,玩笑都开不起,这要是被他察觉出自己的什么变化,感受到尴尬的气氛……这孩子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下家里完全住了个哑巴进来。
叶榆曲起手臂,慢慢把压在他身上的手拿开,一点点挪……挪……挪……
呼。
成功了。
叶榆松了口气,背对着段越泽缓了几秒,坐起身。
低头看看段越泽醒了没。
对视。
大眼瞪小眼。
“我……”叶榆曲起腿,把双手放在身前:“你醒了。”
“醒了。”段越泽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神透着疲惫,但神色看着很正常,应该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叶榆再次松口气:“醒了就去收拾收拾吧,我再坐会儿缓缓。”
段越泽闷着头嗯了一声后没再说什么,迅速起身穿衣服出了帐篷。
叶榆这才脱力般倒在垫子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帐外的人不多,老唐和周温韦还没醒,只有些路人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段越泽站在昨天赏日落的地方,眼神落在那块巨石上。越来越失焦……
我为什么会。
段越泽再次回想那个温热、清香、柔软触感。
我为什么会,抱着。叶榆?
抱着叶榆。
这不应该吧。我没有抱东西睡觉的习惯。以前抱着什么睡,家徒四壁的,抱着墙灰么。
为什么会抱着叶榆醒过来,这太说不过去了。
段越泽啃指甲。
已知,我不会主动抱着什么东西睡觉。
求问,这匪夷所思的事实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解一:我梦游了。
解二:我有第二种人格。
解三:……他抓着我的手放上去的。
梦游应该不太可能,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就算有这种症状也是以前才会有的,既然自己没有梦游杀掉那群人,就说明自己没这个病。
排除。
第二种人格。不可能。
迅速排除。
段越泽换了只手指啃。
真相只有一个……难道真是。好像也不太…有可…不太…好像也有可…不可能吧。
但他是gay啊。段越泽分析,对他来说,我躺在他身边就跟一个女人躺在他身边有什么区别。
直男段越泽再次分析自己的身材。一米八七,那个……不知道多长,但应该很长。所以目前为止,只有第三个答案说得过去。
如果他真的。算了。可能只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别人。
那块石头越来越丑,段越泽转移视线。
“怎么不去吃早饭?”叶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赶紧吃吧,我有个项目书得赶回去写。”
见段越泽盯着自己不动,叶榆奇怪道:“怎么了?不饿吗。我先去叫老唐他们,你自己找点爱吃的。”
段越泽盯着叶榆的背影,右肩和左肩开始产生温差。
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吗。所以昨晚,是有可能的吧。不管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应该是他主动的吧。
段越泽沉默地想,一边收拾东西,拿出早点随口对付了一下,去收帐篷。
等周温韦和老唐他们过来的时候,段越泽已经把帐篷收进包里了。
老唐顶着泛红血丝的眼睛打哈欠,看了段越泽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哟,有个弟弟真好。啥活儿都给你干了。”
“是吗。你不也有个小棉袄吗。”叶榆看了背着包整装待发的段越泽一眼。
也。小棉袄。谁是…小棉袄。
“哈哈。”老唐:“小祖宗差不多。”
几个人坐了缆车下山。离树顶越来越近,离地面越来越近……
到山脚,周温韦喊住段越泽:“你把号码给我,到时候有拍摄联系你。”
段越泽把号码报给他。
叶榆跟周温韦说:“一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行。”周温韦又意有所指道:“一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
叶榆无奈地让他闭嘴。
老唐不明所以,刚想问就被周温韦揽走了。
叶榆手上一袋东西递给段越泽,吩咐他:“放后备箱去。”说完进了驾驶位。
段越泽照做。
车子驶进街道上,刚过了早高峰,一路畅通无阻地平稳到家。
叶榆回去洗了个澡就进了房间,应该是在忙工作。
段越泽不知道该干什么,坐在沙发上发呆,准备看个电影把时间磨到十点后开始烧午饭。
左挑又挑,这些片子都有够无聊的。
接下来这段时间难道一直这样么。这辈子难道就这样过么。还有妈妈……算了。
片子还没挑到,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啧。关闭电视。
还是慢慢去厨房磨吧。
段越泽站在冰箱前看了一会儿,犹豫几秒,去敲叶榆的门。
敲了几下没人应。
段越泽继续敲。
还是没人应。
奇怪。他在里面干什么?
段越泽趴在门上,用耳朵贴住门板,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
“你在干什么?”叶榆戴着耳机,打开门,看着侧身贴着门的段越泽愣住。
段越泽往后走了几步:“问你吃什么。”
叶榆把耳机拔掉,手机里的声音瞬间奔泻而出:“谁在说话?你到底听到没啊。什么吃什么,这才几点就开始吃了?”
“一会儿跟你说。”叶榆对着屏幕说,然后把音量调小。
段越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但刚刚瞄到屏幕里的人是之前在店里跟叶榆一起吃面的那个同事。
那个四只眼。
“两菜一汤就行,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叶榆说:“一会儿我出来帮你。”
段越泽想说不用,可手机传来嗡嗡的跟蚊子似的声音让段越泽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不想说话。
那四只眼说什么呢,嘴巴都不带停的。这是放假,又不是工作,有那么多事情要说吗。
“还有事吗?”叶榆见段越泽的手扒着门框,仍然不打算走的样子。
段越泽垂下手,蜷缩。
“……没了。”
“啊。那行。”叶榆重新插上耳机:“你去吧。”
说完转身进房间继续跟尹奇正谈被打断的话题。
之前就听他说起学生家里出了问题,没想到是父母一夜之间都…去世了。
这事儿简直太蹊跷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他父母的死因还没查出来么?”叶榆问。
“没有。”尹奇正匪夷所思:“这大白天的,俩大活人都死了,还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平时也挺好说话的,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给人家捅成这样。啧啧啧,我听我表弟说尤其是脸部,面目全非了都。”
这倒是奇怪了。
叶榆问:“从人际关系入手还是没查出什么吗。”
“都没有。这学生挺可怜的,当时还是他报的警。真是残酷啊老天,偏偏让人家孩子给这场犯罪画句号。”尹奇正同情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他妈妈就是研究《xxxxx》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叫乌代曼。你应该听说过。”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叶榆确定自己不止在某个文件里面或者文献里面看到过这个名字。
一段记忆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几年前,他见过这位乌女士。他确定,自己在某次聚餐中见过她!
“这学生是不是叫游讳?”叶榆皱眉,突然问。
“是叫这个名字。”尹奇正的表情渐渐变得疑惑,盯着屏幕:“你怎么知道?”
“这学生…应该算我亲戚。”如果妈妈的表姐的老公的妹妹的孩子算亲戚的话。
“亲戚?”尹奇正嘟囔了一句:“……你亲戚怎么这么多。”
这话是从哪得来的结论?
叶榆:“你还认识我哪门亲戚。”
“面馆那学生啊。”尹奇正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说话的就是他啊!我说你家怎么突然有人了。”
叶榆没接话。
“对了。”尹奇正说:“既然你认识游讳,那也应该知道他家里倒是不太缺钱的,所以不用太担心他的生活情况。他有手有脚有脑子的,不愁未来没饭吃。只是他一个独生子,性格又一直比较孤僻,不爱跟人交流,我就比较担心他的心理状况。有空你多帮我安抚一下他,我怕他想不开。”
叶榆若有所思地应下。
挂了电话,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走出房门,鼻子被一股喷香的气味包围。
果然是段越泽已经开始烧饭了。
看来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有了个小厨师,再也不用操心厨房的事儿了。
舒坦。
叶榆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边上看段越泽忙活。
还挺有模有样。
想到游讳,叶榆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段越泽昨晚说的那些事。那么小就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是神仙,应该经历了很多艰难的时刻才长这么大的。
“闻着还挺香,你第一次做饭是什么时候?”叶榆的眼神落在刚盛上来,泛着油光冒着热气的土豆丝上。
段越泽的余光早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叶榆,所以猝不及防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被吓一跳。
“初中。”
“还以为你小学就会了。”叶榆逗他:“这切菜翻炒的熟练程度,没个十年八载都没有你这样的水平呢。”
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又加……呢。
段越泽想起叶榆很有可能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身上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气不顺一般,回答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不是跟谁说话都这样的吧。
比如那个四只眼。
他说的是“一会儿跟你说”。
而不是“一会儿跟你说。呢。”。
可是后面他们就进房间说话了,所以也不一定吧。
段越泽胡乱想着,把汤盛上来。
俩人坐在桌子上各怀心事把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