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心中生出一丝诧异,但也只能感叹事情赶得巧,于是那短暂的惊讶瞬间变成了满心戒备——他没接话。
两人只隔一步之遥,花重锦看见颜灼若乌黑的眸子里闪着蠢蠢欲动的星火,和那晚在碧海月下的眼睛一模一样。
夜给它们抹上了一层朦胧的黑企图藏住少年人的光,幽月却欲盖弥彰地添上几笔,这双眼睛真是好看得会发亮。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颜灼若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只是今后万一要找你,不至于无从下手。”
花重锦猜他是担心自己对钟扬做了什么,他本可以把事情说清楚——禁术,法阵,钟扬的司寇服——然后他们互不干涉,查人的查人,查阵的查阵。
但...面对两人微妙的对峙和颜灼若语气里隐晦的威胁,花重锦心里反倒不愿意同一个魔界小子做解释。
可惜颜灼若向来随心所欲过头,习惯于放肆。
他不等对方解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炒上去扒那张银色面具,可惜对方早就有戒备,花重锦身子后仰,抬手一掌与颜灼若来擒的手对上,那掌风看不出轻重,但颜灼若的手刚一碰上去就感到一股十分柔和且霸道的力量将他的攻势给软绵绵的抹去。
颜灼若抬起干净的右手,看不出其中有任何法术痕迹,漂亮的桃花眼里因新奇漾出来一丝笑意:“你还挺有意思。”
“无理取闹!”花重锦咬牙低声说,面具后的眼睛冷冷盯着颜灼若,想着怎么把这小子绑了丢到哪个山疙瘩里去才好,省得误事。
然而动手的由头不用他想,只见一团极亮的火球极快向他砸来,花重锦连忙侧身闪过,但觉身后来风,他凌然一跃,往后退开几步,颜灼若也不罢手,同一时刻朝他追去。
“火球”与其说是砸到了枫树上,倒不如说是它在接触树干的前一秒就突然裂成了无数光点飘然于空中,然后爆发出轻微的震荡使整片枫林都簌簌零落。
白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这里比白昼时还要耀眼,艳红焦黄的枫叶如雨飘零。
两人简单过了几招,颜灼若知道此人功力不低,拿灵力硬碰硬一时半会绝对占不到便宜。
花重锦也被逼得发火,于是两人渐渐靠拳脚功夫扭打到了一起。
颜灼若横腿扫空,又立刻接了花重锦的一记肘击,花重锦趁他侧身之时,抢前一步出腿欲将他绊倒,然而颜灼若就是等他这一下,他抬手朝花重锦过去,花重锦以为他想抢面具,不禁把头一偏,谁知颜灼若一把抓住他的后背,两人一齐猛朝地上砸去。
整个过程速度太快,花重锦措不及防摔在了颜灼若身上,只听见身下闷声“嘶”了一声,花重锦才愕然起身。
但颜灼若紧紧揪着他,花重锦当即被拽得往下砸,所幸他一手稳稳撑地能将自己撑起来,才不至于又砸到这小子身上,同时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下一刻便狠狠扼住了身下人的喉。
一股寒风扫来,在林间的呜咽,红色的雨更加张狂了。
花重锦脸上刮过一阵寒意,颜灼若扯过面具的手停在半空,那晚在碧海的场景瞬间在脑海翻涌出来。
两人都是一脸错愕,花重锦眼里冒着火,他扣住颜灼若脖子的手倏地收紧,颜灼若吃痛拧着眉,窒息感让人两眼发黑。
颜灼若屈膝想将花重锦踢下去,却反被对方压得死死的,花重锦单膝跪在颜灼若的腰侧,周身惨白的灵力如霜如雾一般散开。
颜灼若双手死死扣住脖子上那只手,可还没得及用力,他手腕处便多了一条白色的灵痕,那灵痕束缚他的双腕,随后成了一条不断拉长的蛇沿着他的手臂攀爬缠绕,随后到了他的腰腿,将整个人都锁住了。
颜灼若的模样有些狼狈,可他看着对方冰冷的神情,桃花眼里却是被燃起的战意。
花重锦周围漂浮的点点白光渐渐淡去,两人的影子渐渐模糊,又回到了一片浓墨的夜里。
白蛇冰凉如流体般的触感透过布料仿佛能腐蚀皮肤一样,颜灼若稍微动了动腿,全身里外那股恶心的感觉便越发明显难受,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下次放肆之前,先掂量掂量有没有命承担后果。”花重锦冰冷的声音随夜风一起灌入颜灼若的耳中,后者轻笑一声,用十分挑衅的口气挤出两个字:“是吗?”
颜灼若话音未落,夜里一抹极亮的银光倏地从花重锦眼前划过,若非花重锦躲得快,他的眼睛怕是就给那把鬼刃下菜了。
颜灼若的短刀一击未中,立马掉头重来,同时这有灵性的家伙半路甩出数记十刀锋,一起向花重锦卷袭来。
后者松开颜灼若跃退至一丈外,一手飞快结印,只见惨白的灵符缠绕在他指间,他一抬手,脚下枫叶当即犹如利刃一般同短刀撞去。
枫叶和刀锋同时碎成齑粉,银红色一片如纷纷洋洋的细雪在稀薄的月下散落。
“你是花重锦?”颜灼若嘴角上挑,带着笑意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少年人的目光炽热无比,语气没了之前的压迫感反倒多了一丝轻松:
“神界有你这般功力,又能让钟扬将司寇服借出的,除了神帝怕是只有那位神界殿下吧。”
花重锦没答话。
“我听钟扬说起过你,你是神界的殿下,未来的储君,他总是夸你很厉害!”
颜灼若捡起司寇面具朝花重锦走过去,递到人家面前,真心实意地说:“方才是我冒犯,刘瑾生的案子本不干神界的事,这又突然换了个人,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歹徒,才没忍住动的手,抱歉。”
“......”花重锦没听出这话里的歉意,也懒得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当少年人心性跳脱顽皮。
他不愿多纠缠,接了面具一边就往山下的方向走,一边说:“刘瑾生的事我会查,你随意,凶手最终会交给九司堂。”
“正好刘瑾生的事我不想查——你的目的是什么?”颜灼若三两步追上他。
“与你无关。”
此刻花重锦已经褪下了司寇宽大的银鱼白斗篷换上了一件简洁的私服,修身贴切的腰带将花重锦的上下部分比例完美的展现出来,与那晚不同的只是,飘逸的宽袖变成了小臂上精巧的束腕,整个人多了几分干净利落。
颜灼若看着他这身打扮,眼睛一亮:“你知道你突然穿成这样很适合干什么吗?”
花重锦耐着性子说:“不想知道——你既然不想查,就不用跟着我。”
“......”颜灼若不是厚脸皮的人,两三次“示好”没得到正面反馈之后,他撇撇嘴,直言道:“等案子的事结束,我们约一次战,输赢不论,怎么样?”
“没兴趣。”花重锦面上毫无波澜地说。
“我很厉害的,肯定能让你尽兴!”
颜灼若兴致勃勃地跟在花重锦身边,可见对方脸上没有一丝反应,甚至连余光都不想给他,颜灼若心中热切的火一点一点地被这家伙的冷淡浇成了透心凉。
颜灼若心中一横,抬手拦住花重锦的路,后者双眉收敛,深邃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向颜灼若投来,颜灼若不甘示弱地向他回瞪,嘴角紧紧绷着。
“让开。”花重锦轻轻吐出两个字,用上了毕生的教养终是把堵在喉咙的“滚”字咽了下去。
颜灼若心里一边敬佩这家伙能忍住不把自己打死,一边在无数次挣扎后,才顶着渐渐发烧的脸蛋羞赧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轻轻的三个字落在冰冷的夜里,很快便随夜风散得无影无踪。
颜灼若垂下的手无措地揪着衣摆,他目光从花重锦身上移开,觉得羞愤难堪,但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该抢你的面具,我跟你道歉......”
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反应,颜灼若压着火,继续说:“还有那晚我不该去偷王八,但我只拿回了一个空壳,我能送回去.....”
“......”花重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少年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倔强着道歉,结果就显得委屈,花重锦没想和他计较,只是不愿和他多纠缠。
“为什么?”花重锦声音缓了下来。
“听说煲汤很好喝...”颜灼若并不情愿解释这种蠢动机,他在心里把骂上了楚琛。
“......”花重锦补充说:“为什么约战?”
闻言,颜灼若眼睛立马就亮了,他看着花重锦的眼睛不经意弯了起来,他真心实意地说:“因为你很厉害啊,我们打一场肯定会很畅快。”
花重锦说:“那只是你很畅快,我不喜欢切磋,不喜欢打架,我不想为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浪费精力,我没有义务来满足你的兴趣——很幼稚。”
“......”颜灼若无言以对。
花重锦接着说:“山下是小枫镇,今夜在举行祈福仪式,司寇的身份不方便露面,你可以去山下凑热闹,或者现在回去,刘瑾生的事我会办妥。”
花重锦说完,再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往山下去。
颜灼若停在原地看着花重锦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在月色下模糊不见,他才恍惚收回视线,茫然地看着四周只听得见寒风吹得枫叶簌簌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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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