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小区墙上的陆载雪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探出头来,纪清延已经提着东西走远了。
纪清延连着几天都说要加班,从b市回来后,两人一次面都没见过。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干着急,每天到了纪清延下班的时间,陆载雪就在他回家的路上瞎溜达。
今天他不是有意的,一个朋友约他吃饭,地点就在附近,他没开车,打算走过去,喝点酒,解解相思愁。
没想到他在路上远远地看见纪清延提着东西进了小区。他追着跑了几步到小区门口,刚想出声喊人,纪清延就蹲了下去。
可能是在附近蹲了几天的点,有些心虚,陆载雪没再上前。
这也不能全怪他,他实在想得厉害。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错,这样的月光太美你太温柔。”陆载雪哼起歌,抬头发现今天没有月亮。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心想今天纪清延穿的大衣真好看。
“陆载雪,你最近干吗呢?”
“几次叫你出来都不来。”
“忙着呢,可忙可忙了。”
“切……”郑折玉翻了个白眼道:“您是忙着去库尔舍韦勒滑雪还是去布卢克兰斯蹦极?”
“又或者是去马里亚纳海沟潜水?”
陆载雪无奈地喂了一声,说:“我说真的。”
“生意你爸做得好好的,轮不到你来接手,你爷在一天就一天没人敢挑你们家的刺。”
“怎么,上面下面都有人招呼好了,难不成是让你去当吉祥物。”
郑折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改口道:“不过你这张脸,应该去当代言人。”
陆载雪闻言挑了一下眉说:“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
郑折玉被他问得一惊,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可别给我下套,上次这么说都是好几年前了吧。”
“我可没胆子惹你,就你那脾气,真要揍我陆老爷子都拦不住。”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陆载雪抿了一口酒,不以为意道。
“呵……”
“现在说不夸张,早干吗去了?我现在都记得当年你为了一句话犯浑的样子。”
“不过后来赔了不少钱,因为你当时咬死了不说原因,还摆出一副我没错的混账德行。”
“都是过去的事了。”陆载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瞬,很快就舒展开了。
郑折玉一拍脑袋:“我怎么把关键地方遗漏了!”
“你刚刚说‘也’!”
“快交代,谁夸你好看了,能让你不怒反笑。”
陆载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笑了起来。
郑折玉阴阳怪气地发出几声怪调:“哟,这就是您这阵子忙的原因吧。”
“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棵铁树开花?”
“我什么时候成铁树了?”
“只是一直没遇到喜欢的。”陆载雪一口闷了杯底的酒:“少在背后编排我。”
“是是是。”郑折玉帮他满上酒:“现在能说是谁家的姑娘了吧?”
陆载雪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
郑折玉忙道:“我先猜一个。”
“是不是张家的,搞房地产的那个。”
“他们家女儿可是咱圈子里最漂亮的一个,跟你那叫一个登对。”
陆载雪晃着红酒杯摇了摇头,晦暗的灯光让他如雕如琢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莫测。
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红酒,转过头来,笑着对郑折玉说:“不是姑娘。”
“是个男人。”
陆载雪说完看着呆若木鸡的郑折玉就捞起外套走了,留下一句:“时间不早,我先回家了。”
郑折玉追出去:“叫你来是跟你说记得来我的生日会。”
“你之前就答应了要来弹钢琴的。”
陆载雪站定朝他点点头,随即转身走了。
郑折玉愣了好半天都没明白这位少爷什么意思。
是开玩笑逗他还是来真的。
最好是逗他玩。
毕竟如果是真的,陆载雪不一定能来得起。
陆载雪在回家的路上,拐着弯路过了纪清延的小区。
他最近一直这样,总要想着法儿地经过这里。即使见不到人,也要看看那扇窗。
不同于前几天,此刻纪清延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陆载雪裹紧大衣,在楼底下转了好几圈才往家走。
那几枝落日玫瑰被他做成了干花,再过几天就能完全干了。
陆载雪坐在咻咻窝前,看了一会儿它睡觉,缓了缓神,掏出了手机。
“清延?”
纪清延很快就回他了:“我在。”
“最近什么时候能有空呀?”
“这周末。”
“那到时候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陆载雪见对话框顶端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又加了一句:“你答应过我的。”
“好,周末见。”
看着纪清延发来的最后一句话,陆载雪走了好一会儿神。
今晚郑折玉提了,他才又想起来那件事。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夸过他好看了。或者说,没有人敢夸。
初三的某个早上,陆载雪睡过了头,到学校早自习都快下课了。他看了看时间,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去。
他没进去,只在外面洗了洗手,想等早自习下了课再去班里。
陆载雪关了水龙头,从包里抽出纸巾擦手,突然听见厕所里传出来几声啜泣。
他皱起眉头,抬起脚步往外走。
但里面紧接着响起了另一道男声。
他的语气充满威胁:“再敢发出声音,我就把你的脸扇烂。”
陆载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厕所内两人的对话一直在继续,时不时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
陆载雪用墙角的拖把砸开了门,进到里间。
里面有两个男生,都是他们班里的。
脸上一片红肿还挂着眼泪的,还是他们班的尖子生,品学兼优,人长得清秀干净,个子不高,很瘦。
另一个是个小混混,他爸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
陆载雪拉起坐在地上的男生,让他站到自己身后。
“你在干什么?”
小混混叫陈天赐,听了他的话后,长长地吹了声口哨说:“闹着玩呢。这都看不出来?”
陆载雪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男生脸上的伤,沉声道:“看不出来。”
“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陈天赐插着兜,满不在意:“他身上的伤,管我什么事?”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打的了?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陆载雪不跟他胡搅蛮缠,直截了当道:“跟他道歉,赔偿医药费。”
“谁搭理你,快让开。”
“陆少爷,我要去上课了。”陈天赐走上前,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长这么张好看的脸蛋,娘们唧唧的,还替别人出头?”
“整天衬衫洗得比草稿纸都白,说话文绉绉的。”陈天赐眼神在他和他身后的男生身上转了转说:“你不会跟他一样,是个那什么的变态吧。”
“真恶心。”
陆载雪身后的男生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彻底变了,他拽了一下陆载雪的衣角:“同学,你让他走吧。”
陆载雪回头跟他说,“站远点。”
他揪起陈天的领子,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首先,娘这个词,如果是贬义词的话,那最后悔的应该是你妈,她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陈天被他一拳头砸蒙了,差点没站稳摔倒了。
陆载雪压根没留给他时间反应,又砸了第二拳,“其次,无论是谁,看到你这种渣滓,都有出手的权利。”
第三拳,陆载雪没再打他的脸,而是揣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后,我的衣服洗得干净,是因为我讲卫生。而你,从内到外,都是脏的。”
又一拳,陆载雪还是打在了他的肚子上,“再然后,我怎么样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评判。”
“最后,不管我和苏岛的性取向如何,都跟你没关系。”
陈天赐不断挣扎起来,但跟陆载雪的拳头比起来显得不痛不痒。
“你哪来的资格歧视别人的取向。”陆载雪又踹了躺在地上的陈天赐一脚说:“蠢货。”
下课铃已经响过了,厕所前渐渐挤满了人,但都不敢上前拉架。
陆载雪没再说下去,看了一眼一旁的苏岛。
苏岛会意,低下头跟着他走了。
来的人只听到了最后一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载雪和苏岛来到楼梯间,苏岛弯下腰,给陆载雪鞠了一躬。
“谢谢你,但你能不能不要把他威胁我的事说出去。”
陆载雪不解,凝眉看着他。
“我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取向,他逼着我做了很多事情,他有我被打的视频和……”
“一些不太好的照片。”
“他问你要钱了吗?”
“没有,他知道我没钱。”苏岛低着头说:“所以他就打我,骂我恶心。”
“你就一直任他欺负吗?”
“我报警了,可警察只是说了他几句。”
“后来我拿验伤报告去警局,被他堵住了。他又打了我一顿。”
陆载雪眯了眯眼,心想刚刚还是下手太轻了。
“不该说的,我不会说的。他估计也不敢说威胁你的事,现在闹大了,他只想把自己撇干净。”
“先回班吧,估计等会儿老师就来找了。”
“嗯。”苏岛又冲他鞠了一躬说:“真的谢谢你。”
陆载雪扶他起来,“还要把他手里你的照片和视频拿回来。”
苏岛惊讶道:“怎么拿?”
最后在老师校长以及家长面前,陆载雪咬死了陈天赐对自己出言不逊。
陆载雪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的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
甚至连那个叫苏岛的尖子生,陆载雪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但这件事在学校里发酵得很厉害,都说陆载雪大少爷做派,被说几句长得文弱好看就动手证明自己,被传成这样陆载雪也烦了,干脆换了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