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霜雪阁居然难得冷清。瑶玉从窗户前离开“我来至宁好长时间了,还是觉得你这儿的梅花,景色最好”苏击禾笑着看她看她走过来“你次次来,次次看。这次看看我,怎么样”
瑶玉福身,接过她递来的手炉“宫里晚上有宴会,照兄长的说法,我是要到场的”苏击禾也佯装生气“那你去宫里好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嗯?”
此时正好有个侍女欠身走进来,捧着一把梅枝。见她们两个笑意盈盈地“公主,刚才已经让人把新剪好的梅花送到宫里去了”瑶玉喝着暖茶,点了头。
苏击禾已经站起来,扶着乞雅的袖子“你这儿衣裳是自己绣的花样?”真心赞叹“真好看,赶明儿我把你从公主手里借过来。别的什么的都交给别人去做,单单帮我绣襦裙好了”
乞雅微微笑“姑娘又说笑了,奴婢粗手粗脚的,哪里是会绣花的”瑶玉放下茶盏,也招呼乞雅“快来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能叫她看的不移眼的”然而只这一眼,就看出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苏击禾眼睛也打量着“这绣法,别说至宁城了,就算是往南数到隅南,也是没见过的”福至心灵地,瑶玉说“尹地那边的?”
乞雅把枝条撂在桌上“是至宁一个名叫邱在山的小娘子做得,好像就是从北边过来的前些月里,在宫里看见了奴婢也觉得稀奇,就托人订了些贴子。年末里节日多,这才叫人贴在裙子上,侍候在公主面前也添些喜庆”
这话惹得苏击禾用手指轻点她“瑶玉,你快管管乞雅,这七窍玲珑心啊,配上一张巧嘴。要是说得我真动了心,找你要来,你给不给呢”
瑶玉也咯咯笑,要她说正事“好了,不是说有地方要带我去吗?”苏击禾也正正颜色“去,芙蓉居”瑶玉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缓缓放下了糕点“去那做什么?”
苏击禾笑了笑,拿着提前用帕子擦净了的手,捧着她的脸“诶呀,小祖宗,你盯着那里看了快一整月了。我呢,刚好在那里有个熟人,我们过去看看,也不妨事”瑶玉作势恼了,要气,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却还是没忍住去看她。
没想到苏击禾也一直笑看着她,又羞又气。乞雅也咯咯笑,去哄瑶玉“诶呀好公主,去玩玩也是好的,权当散散心了”
来到芙蓉居的时候,是劳音亲自迎进来的。瑶玉带了帷帽,不肯露面。前面的大堂被空了出来,园子里人都在后院里热闹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除了站在照宁阁向外眺望的宁尔於
劳音开门见山“你是怎么找到尔於的,又是怎么让他把这盏花灯带回来的”苏击禾笑笑“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他既然在至宁城中,就自然有我找到他的办法。至于这盏花灯,凑巧就是了”
劳音看向暗中四处打量的瑶玉,又看向苏击禾“你又怎么敢保证,我看得到你的纸条呢?”苏击禾也顺着他那一眼看过去“不管你看没看到,我都会来,让人再报就是了。不过徐公子耳目聪明,自然明白,既然递了纸条,那就是另有事”
劳音看着她,微笑“你身边这位,可就是公主殿下了?”瑶玉不再打量周围的布设,而是试探着看着他。劳音的确知道她是瑶玉,但也没什么好怕的。瑶玉的身份放到南维克,不过与宁长老的兄弟姐妹同等地位。当然,非要说什么庆宁的公主尊贵,那就当劳音没这么想过了好了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考虑,可能瑶玉在他眼里,甚至比不上宁长老的兄弟姐妹——毕竟跟他没关系瑶玉微微低了低头,算是示意了“此次到访实在是唐突了”
对方有礼,劳音也颔首“无事,你是来,办事情,还是……”接着话锋一转,趁着苏击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耐人寻味地问“来找人啊”纸条刻意提到了白扬提意,大概率就是来找他的。关于白扬提意,劳音知道的,就只有大概是与瑶玉同一年出现在的至宁
但是真的有什么渊源,还不清楚。但许瑞意再次来到至宁城,有自己的顾忌,这一点很明显。如此看来,这份顾忌应该就是瑶玉公主了
瑶玉本来因为失落塌了腰,现在却已经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声音很稳,像是已经经过很多思虑了“我不知道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但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至宁城到南维克千里迢迢,路途遥远,定是有千万紧急的事才叫他离开的”
劳音本以为会是质问,但没料到是这样子一番话。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看向苏击禾。却见她也是无奈扶额,还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听下去“他最近找过我一次,但是与我不欢而别。也是最近才查到,他有出入芙蓉居,今天过来叨扰,还请多多体谅”
劳音笑着点点头——这位瑶玉公主,很显然跟传闻中不太一样。她是公主,既然能有关于她嚣张,行事放肆的传闻,那必然不是空穴来风,否则依照当今圣上对她的宠爱程度,就不会容忍这类事情发生
可偏偏在他面前的瑶玉,忖度有度先不提,毕竟和嚣张不冲突。可,对他谦逊有礼又是为了什么。这其实并不难想到,她这次到访,为的就是白扬提意,态度的不同,也定是因为白扬提意。
于是他干脆直接问了“公……主?我毕竟不是他本人,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你是想,说些什么呢?”她带着帷帽,是看不清里面的神色的。苏击禾却仍旧朝她点了点头,像是为了让她心安
“还请徐公子替我转告一句,往事多追不可,叫他别再躲我”前朝明月不可追,愿求残星不避,接着瑶玉强调似的说了一句“他从未曾负我心意”
荣朔五年,他与她街上一瞥,不过是重新交接自此发生的所有事,都在让他们更加认识彼此。瑶玉不怪他的不告而别。她喜欢的,就是可以随时提刀赴命的白扬提意,一个有自己抱负,分得清主次的白扬提“他可以在事态紧急的时候,毫不顾忌地就走。但这不是他自责的理由”
劳音沉默了一瞬间“公主,你是,早知道了他就在这儿了?”瑶玉点头,看向劳音身后的屏风。她不是不再想说话,但此时话出口,必是哽咽。她也不愿白扬提因此再有什么负担
屏风后面穿出一阵沙涩的声音“公主,我并非躲你,眼下还有别的事情。等我清了耳目,定然拿着你的玉佩,到你府上,去叩你的门”
苏击禾眼瞧着瑶玉起身,转眼喊了乞雅“先带公主回去吧”劳音也是心领神会“许公子,劳烦你到照宁阁去请一趟宁公子”
苏击禾听着屏风后面没了声响,才开口“你都料到了公主会来,怎么还是把人给我弄来了?”劳音面色平淡“我没心思看他们纠葛,肯提供场地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苏击禾撇撇嘴,阴阳“哦,天哪,我的面子好大啊”劳音轻嗤“你来还有别的事?怎么还不走?”苏击禾绕着他打量“我看看尔於能不能治好你”
劳音故作不耐“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熟了?都喊上尔於了”但得到的只有苏击禾的嘲笑“维克人对姓氏一向轻怠,不带姓氏喊名字,算是一种尊重而已”
劳音点点头“你对各地的风俗倒是都清楚”苏击禾笑容微僵,直言不讳“别拿你那长辈式的口吻说话”这话让劳音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他很少与人交流,更习惯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想好了再吩咐下去,这不需要别人有什么回应,照做就是了
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也只能听着,等着以后在细思,是个医生看了劳音的治病情况大概都会恼火,劳音也不很在意,听的多了自然习惯了。但该给的面子得给,病人嘛,听医生的话天经地义,他知道。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拿自己的命赌什么?赌你的病不治能好,还是赌你的毒要不了你的命?”尔於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苏击禾见到他也是劈头盖脸一阵骂“还有你,把人治成这个样子,还敢去霜雪阁买药材”
尔於有点懵“我买药材是天气冷,有人染了风寒,他不许我治”这就有点委屈的意思在了。看的劳音有点愣——这是什么情况,两个人怎么一见如故了呢?苏击禾听到这话也无奈“怎么还有人奔着快点死去的呢”
劳音反驳“你这样子说,我可不认”苏击禾不理会他的说辞,又问尔於“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是病人,你是医生,该他听你的懂不懂?你这么由着他,死了人怎么办?”
这话被劳音截了“你放心,我还死不了。苏姑娘,你既然耳通四面,那你知道南维克有个人,在外的名气也是极大的”
苏击禾几乎是想也没想“公羊氏?”尔於骤然一惊,撒了半碗清茶,听着苏击禾仔细说“传闻他剑术一绝,为人宽和,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忽然就提到他了”接着调侃似的“我可不知道,公羊氏还擅长医术?”
劳音失神的时间,意外的长,长到连尔於反应过来之后,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他手指几次蜷缩,终于还是扶住了桌角“哦,不是他,是守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