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肴从来不会隐藏他的身份。守林人守得是南维克的林子,凡是在外,一言一行都是备受关注的。他的行程对外本就是不忌讳的。遮遮掩掩只会惹人猜忌,平白添些麻烦给南维克。故肴是守林人,与公羊氏齐名的那个守林人。至于红袍蛙纹,红袍是守林人所有人外出习惯的行当,蛙纹却是故肴独一份。
苏击禾愣了愣,故肴?!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守林人们对于自己的行程可以随意地说出来,但对于自己的名字,大多还是比较避讳的。
但他既然肯说自然是方便苏击禾的,她也没必要去纠这个问题。“传闻守林人不常出来,我与徐公子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倒是不知道徐公子居然有这本事能把你给请过来”
故肴没有理这话,倒是劳音回答了“你惊讶我能把他请过来,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尔於能在我身边”尔於的身份一点也不比其他人低,甚至还要高。没道理被人轻视
苏击禾轻轻一笑,没接这话,但表情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尔於毕竟年纪轻,顶着的是宁长老和熙宁夫人的名头是不错,可到底不是他自己的成就也不是他自己的名气。说明了讲清楚,也就是看着别人的面子给他的一点关照。这跟守林人实打实的名气和实力,是决计不一样的
苏击禾本以为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有人跟她计较。看不上就是看不上,给他一点儿尊重都是看在熙宁夫人面子上了。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劳音向来温良不计较的面色沉了下去,就连一旁故肴的也像是隔着面具直愣愣盯着他。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难理解。一个很少生气的人明显生气了,还有一个虽然陌生,但是声名在外,也足够威严的人也不太愉悦。难搞,就是苏击禾最直观的感受。
但她下一秒就笑了“怎么,你们两个这幅架势,故肴公子,你身边那位,徐……公子,快把自己碗里的药倒掉了。”难搞也没事儿,问题不出在她身上,根本就不用搞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为了这事儿和她闹得不愉快,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这是人之常情,她认成就和实力,这点儿东西没必要改。
只要是没有实力,苏击禾对他面上再好再和善,给他的宽宥再多,就算熙宁夫人站在她面前夸赞尔於,苏击禾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值得自己庇护的小孩子
劳音的小动作被点出来,也没心思继续做下去了,坐在亭子里的小案前,抬头朝故肴看了一眼,但是故肴没怎么管,像是劳音喝不喝药不干他的事,于是劳音心安理得,没再倒,也没再喝。苏击禾也是医师,看见这一幕,眼皮直跳,故肴像是看见她脸色不好看,淡淡补充了一句“倒了就倒了,他自己有分寸,好歹喝了一点了,死不了了”
很可以,一个对自己病人要求很低的医师。但是苏击禾知道这并不容易,劳音的病莫名其妙……摸不到根由,治的没底气,更不敢随意开药。但从故肴来的时间来看,从丑时到至宁到现在辰时,这段时间并不长,而劳音现在已经能坐出来吹风了,起码说,故肴用对药了。
苏击禾向来不信运气这一说,更何况故肴是守林人,守林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也不会平白无故出手。
要么能说明,故肴医术确实了得,要么就是,徐劳音和故肴早已相识,或者说,相熟。苏击禾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徐公子,不打算解释解释?”
刚好,这也正中劳音下怀。尔於这时候不在,刚好有些事情也能够说明白,何况故肴也在这里了,瞒着她也没有必要了,但他要先确认一件事“苏姑娘,你对南维克,了解多少?”
苏击禾笑着不说话,劳音试探着询问“知道宁长老?”
苏击禾笑了笑“确切来说,是知道熙宁夫人,然后知道了宁长老。”
劳音点点头“那你,知道白扬提意么?”
苏击禾笑容微微收敛“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家伙,胆子很大,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故肴朝劳音看了一眼,又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守林人,青衣白面公羊氏,红袍蛙纹守林人的守林人。幸会”
故肴又问“我是守林人不错,那你知不知道,青衣白面公羊氏,是南维克的什么”
苏击禾罕见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看向故肴“此人身份特殊,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
劳音和故肴互相看了一眼,故肴说“那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苏击禾看向他们两个人,也是笑——公羊氏身份特殊,但特殊在哪?很少有人说得清楚。若是提及公羊氏,大多数人都能想到南维克的卫师,然而这并没有特殊到不能说的地步。第一反应是他身份特殊的,就是把公羊氏的底细摸清楚的
劳音闷咳两声,眯着眼睛笑“故肴,可以说了”
故肴看向苏击禾“要保密”
苏击禾竖起两根手指,笑着,眼睛里的认真却不容忽视“要是能从我嘴里漏出去什么风声,我的霜雪阁干脆也不要开了”她是最会保守秘密的,不论是谁的,到了她手里,进了霜雪阁,绝对不会在她这里轻易漏出半分——自然,情报买卖之类的不算
她苏击禾收卖情报一绝,但对于没买就送上来的情报,涉及到她自己的情报,是别人高价也从霜雪阁难买的。苏击禾求利,但不喜欢做冒险的事儿。
故肴开口“你知道那么多,知道南维克有个醉星楼没有?”
苏击禾点头“宁长老年轻时,曾挑了块儿好地方建了三栋楼阁,在原先的祖祠被废掉之后,这三栋楼阁成了新的权威代表。凡出入者,非族长长老,即卫师守林人一类,醉星楼正是其中一个,传统的说法为,醉星楼储机要”
储机要的功用放出来,不可避免地比其他两栋楼多了几分威严
故肴看着劳音笑了笑,知道他这是觉得苏击禾的说法太过笼统,不像是道听途说,像是搜集到了专门的书籍介绍,专门背过的。然而这些目前都无关紧要,苏击禾要的是解释,为什么劳音会认识守林人的解释
“他来至宁城之前,一直住在醉星楼”
苏击禾很明显愣了,她先前查过徐劳音的名姓,也在查的时候知道醉星楼里有住着一个人。却是千想万想也是没想到劳音就是这号人物的。
她脑子转的快,想从以前的话里找出点蛛丝马迹,再问细一点来“我记得先前徐公子说,以前是在冰屋子里住惯的”
听到这话,劳音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这话他是说过,但不是对苏击禾,而是对另外一个人。苏击禾没道理知道。
然而故肴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事儿,于是故肴开口解释“醉星楼地下室里,的确很大一部分是冰室,苏阁主,霜雪阁如今除了情报之外,也有药材,自然该知道,有些药材,储存麻烦了点儿”
这话里没别的意思。怕就怕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劳音神色暗了暗,借着低咳,拿帕子掩饰眼睛中的莫名的情绪。
他不是看药材的,也不是在醉星楼里守楼的……但这话给谁也说不得,不能说,也不屑于说。就想着干巴巴等着一个人,穿过他所设的所有防线,扶住他,告诉他有人明白——这就够了,没有也够了,他会一直想的,那个人始终会存在在幻想里。
劳音的身份已经被苏击禾明了了。不仅是维克人,且是个先前一直住在醉星楼里的一个人。简而言之,不是一个简单的维克人。来头估计不小,这样子的话,认识尔於也说得通了,能请来故肴也说的通了,如此以往所有的试探都说的清了。
其实现在劳音那么坦白,倒让苏击禾有一种以前费劲心思试探他是不是南维克的人的行为,像是白用功,毕竟也没查到什么,现在他还自己说出来了,说得还比她想查到的还要多的多。
但是苏击禾却不觉得气愤,或者感慨自己以前不如不试探,她自己也明白,现在劳音肯告诉她这些,靠的就是以往来来回回的试探和查验
故肴说“听闻苏阁主自小生活在至宁城?”
苏击禾微微一笑,明白下一句是什么“我关注南维克,是因为熙宁夫人”
苏击禾虽自小生活在至宁城,但是见过熙宁夫人。那时候还没有霜雪阁,而是一幢赏梅大院,名字取得简单,就叫做观梅苑,经营的是茶楼生意。位置并不好,毕竟那时候的观梅苑,算是市井边缘,否则也没法子挑那么大一块儿地方种满梅树
但这个观梅苑,十七年前被火烧了。虽然没伤及根本,但是掌事的人却从宿老头换成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雷霆手段,不到半年时间,把观梅苑翻修了遍,后来朝廷整修街道,找到她,她也爽利一挥手,院墙说拆就拆,满院子的梅树倒是留下了不少。眼看着再往北不远处有一片梅林,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中间的地方,又是让人种梅树,茶馆也改成了药铺。
处事果敢,忖度有度,给苏击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姑娘是赵熙宁。
2025,元旦快乐[橙心]
新的一年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呀
在喜欢的路上就算慢慢走,也是蛮欢喜的呢
愿大家顺心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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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事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