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爱
妮可
托尼
“……曾经我想要一座格莱美奖杯,托尼轻而易举的帮我弄到了;我连续三个月登上Vogue的封面,第四个月不是我,那是因为我和托尼去往南法度假了;一句在镜头面前‘见最爱的人要穿香奈儿’的和托尼的**话,让我的代言接到手软;数以百亿计的美元被花费,为了完成我的导演梦……
爱上一个花花公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知道,但那过程实在美妙。
纽约市的美丽传说、斯塔克夫人、选美皇后、最佳女主角、模特、新人导演、好莱坞童星……那段时间里我的绰号比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还要多——有些赞美我,有些在暗中贬低,但我全不在乎。
我正忙着在摄像机前展示我最新的高定,和托尼环游世界,纸醉金迷,频繁光顾各种派对。你能想象到那种生活吗?只是因为觉得可能去第二次,所以买下一处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别墅。整个曼哈顿昼夜不停的播放我那被乐评人称之为‘毒药’的新歌。仅一晚消耗的香槟就足以填起海洋……”
“很精彩的故事,妮可,”律师忍不住打断她,“但我觉得这不是一篇理想的发言稿…”
“当然,你说的对,那些八卦小报的记者更愿意听到这些。”妮可说着,吸了一口烟,“我只是有点焦虑,我太久没有正式的出现在公众面前了,给我点时间重新组织下语言。”
“在我拖着因通宵食用大量啤酒和芝士汉堡而略显浮肿的身体来到摄影棚时,没有一个人敢叫我滚出去,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异议。其他经纪人会对他们的模特说:‘除非你也是托尼·斯塔克的女朋友,否则别做这种蠢事。’
人们习惯于把我的成功统统归结到托尼身上,有段时间我也这么觉得,只有托尼会对我说:‘别这么想,你值得它们。’
我们能在一起如此长久,是因为我们在不戳穿的前提下看透了对方的本质——并不互补,收拢起我们破碎残缺的部分后甚至拼不出半分拼图。那是种无益的爱,虽然我们都没能搞清楚爱到底是什么,混乱与痛苦,我们乐在其中。”
“妮可。”律师捏了捏鼻梁,“我不是你的自传作者,你将要面对的法官也不是。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商讨的主题吗?”
“是的。”妮可熄灭香烟,“是的,我记得。”
“是什么,妮可?”
“解除我父母对我的临时监护。”
“妮可,我想让你知道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的所有朋友、工作伙伴都在帮助你。一旦你的父母将临时监护变成永久监护,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
“像我现在面临的一样。不能直接领取或控制收入,不能制定或修改遗嘱,做任何事——打电话那种小事也包括在内——受限。”
“我来这里,和你偷偷见面,是为了帮你摆脱这一切。”
“就告诉我要怎么做好了。”妮可点了新一支烟。
“你要让法官知道,你很好,可以照顾自己,好吗?整理一下你的假发,或者直接把它摘掉,然后笑一笑。”
“笑一笑,妮可。”
“可是妈妈,我太累了,而且我的脚踝很痛,我好像扭到了。”小妮可轻声说。
妈妈的手死死扣住小妮可的肩膀,“你觉得摄像机背后的人在意你的脚痛吗?他们想看到一个无暇的、精致的小明星。所以笑一笑,妮可,做你最拿手的那件事。”
妮可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如很多女孩一样,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寻常的、罕有人去观光的小镇;如很多女孩一样,我有一个经典的,由一个有着选美比赛季军身份的过气男团主唱的女儿的母亲和一个空有喜剧梦却整日酗酒期盼孩子给他买豪华游轮的父亲组成的,美国式家庭。
舞蹈、体操、声乐……自我能说话和行走我的生活就被无穷尽的艺术填满了;经历过这些,我去往纽约艺术学院参加更为专业的表演培训——在那里我得到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奖杯,在那里我的悲剧人生缓缓铺陈。
并不是说,在小镇的时光里,我就过得快乐幸福。那是种割裂的感觉:白天,你在教室听着天鹅湖,足尖站立时幻想自己正是天鹅公主;晚上你回到家,打开门便看见东倒西歪的酒瓶,便听见父亲抱怨今天的课程又花了多少钱。许多人吐槽我演技浮夸,连基本的女儿的角色也把握不了,那是因为我从没成为过。爱是一种复杂又珍贵的东西,有些人吝啬给予,于是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体会。
他们把我当做一只神奇的罐子,投入一美元,可以生出一百万。可我是**凡胎,我会感到疲惫,我会生病,我会希望有喘息的空间。但投硬币的手永不愿停止。
哪怕我真的需要被监护,也不应该……”
“等等,妮可。”律师打断她,“不要这一句,不要提到监护的事。”
妮可沉默了好一阵,“我想我有点累了。”
“这不能怪我,”卫生间的隔间里,妮可抽着烟对自己的助理希尼说,“我太久没有亲自去处理这些琐碎的事了,我有点力不从心。”
“我能理解。”希尼尝试从妮可手里夺走香烟,“你今天抽了太多支了。”
妮可没有屈从,“我被限制上网了,你看,我甚至没有智能手机;他今天怎么样了?”
希尼知道妮可问的是托尼·斯塔克,今天是他失联的第二十天。
“你记得吗?”见希尼不回答,妮可继续说:“那段时间我被一个叫李还是什么的男人纠缠,我和他约会过三周左右,不会更多了。天啊,他真的烦人,追我到私人聚会。然后托尼就登场了,如同神兵天降,他一手拿着香槟一手搂住我。他说:‘你是过去式了,先生,现在我是她的男伴。’
难以想象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历历在目。”
“三年前,”希尼说,“你刚过完二十岁生日。托尼还是给你补办了一个,更盛大的舞会。”
“所有媒体都在猜测我们什么时候会分手。不过,我也不算令他们失望,不是吗?期间我们分手许多次。”妮可长叹一口气,“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我仍幻想他会从天而降,对我说:‘我在这里,你不需要担心。’紧接着他把我拉出泥潭。”
“你应该答应他的求婚。”
“然后呢?”妮可问,“我的生活还会有什么改变吗?”
会有什么发生改变,佩珀想,会有什么发生改变。
来到托尼的海边别墅,打开他卧室的门,佩珀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白色被褥里钻出来,早晨的阳光把她金色的头发照得发亮。
“我吓到你了吗,佩珀?”妮可总会这么问。
“是的,妮可,你吓到我了。”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佩珀这样说。
佩珀想,妮可应该答应托尼的求婚的;如果她答应,托尼或许就不会去往中东,毕竟那不是一个度蜜月的好去处。
托尼为那场求婚筹备了一个月,在瞒着妮可的情况下,他否决了上百份策划。
“无聊,无聊,无聊。”托尼丢掉一份份方案,“我们没有点新鲜的东西吗?”
“一定要是今晚吗,托尼?”佩珀问。
“这次拍摄之后短时间内再没有一个地方会像拉斯维加斯一样把我们两个分离那么久;在我身边时妮可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托尼紧张的来回踱步,“今晚她就要回来了,而我没有办法再等待。”
“天啊,”托尼不住的说,“我只和妮可说我们今晚会去餐厅,有支乐队什么的……”
“放松点,托尼。”佩珀调侃道:“事实上,妮可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能预感到你在做什么。”
“感谢你的帮忙,佩珀。”托尼没忍住翻了白眼。
“至少,”哈皮插话说,“你有一只独一无二的戒指。”
“这倒是真的。”
托尼买下一颗约有20克拉的黄钻——他无法辨明,自己到底是因为看到钻石而想到和妮可结婚的,还是想要和妮可结婚才买下了钻石。不过都不重要了,他亲自设计并打造了求婚戒指。妮可一定会喜欢的,托尼想,黄色是她最爱的颜色,如她的头发一样。
他们在闪光灯的簇拥下走进餐厅,乐队正演奏着妮可的歌。在他们挽着手走向靠近舞台的餐桌时,托尼觉得身边的妮可已经穿上了婚纱。
“你不喜欢今天的菜吗?”
“不,托尼,我喜欢的过了头。”妮可说着,还是厌厌的用刀叉戳弄餐盘里的食物,“我胖了六磅。”
“现在我们有理由清空衣柜了。”
“这和衣服无关,托尼!”妮可有些生气,“好吧,多少有一点,但只有一点。你看到我在镜头下的形象了吗?我感觉很糟糕。”
“在我眼里你美丽依旧。”托尼郑重的说。
“当我不再美丽了呢?”妮可问。
托尼没有回答。“如果你想要减重,至少过了今晚,”托尼说着让侍者端来甜点,“我亲手做的,你一定要尝尝。”
“托尼?”妮可看了看眼前的甜点,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托尼。
“有点粗糙,我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所以把戒指插在了奶油上。起码你能一眼就看到它,不是吗?”
妮可盯着戒指迟迟没有动作。
“它有点脏了,是吧?”托尼走到妮可身边,用手帕擦去戒指上的奶油,“现在呢?我帮你戴上?”
“托尼。”妮可抬起头看他,“我希望你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我们恋爱三年了……”
“还不太到。”
托尼被气笑了,“难道你希望我在你的生日派对上求婚?这样我们每年都会少办一个舞会的,妮可。”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你不喜欢这种求婚方式?”托尼故做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让我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我会让你所有的同事、竞争对手都在电视播报里看到。”
“我没准备好结婚。”最终妮可直白了当的说。
回纽约前的一周里妮可没有离开过躺椅——她全权放弃了拍摄,致使导演不得不用替身完成她本来的镜头。
在那之前,妮可想,她早该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尤其是在她服用下过量的托莫西汀后,她记不住超过三秒的台词,体重依旧上涨。
这些还只是轻飘飘的雪花。真正的重压随母亲的探班一同到来。
“漂亮的戒指。”妮可随意瞟了一眼母亲搭在新男友胳膊上的手。
“是的,妮可。”母亲向她炫耀,“我们决定结婚了。”
“我猜你来不是为了邀请我去你的婚礼上表演。”妮可冷冷的笑,她的出彩已经给眼前的女人不少的打压。多么奇怪的亲情,妮可想,母亲希望她成功,却不希望她太成功。从获得选美冠军的那一刻起,妮可知道母亲看她的眼神了有了仇视,远多于骄傲。
“婚后我们打算去洛杉矶定居,有人向我推荐比弗利山庄的住宅。”
“有人?”妮可讽刺的问。
“妮可,”母亲不以为意的说,“我知道你给你爸爸买了什么。”
“如果你想要一条钻石项链,我可以给你买,但仅限于此了。”上个月妮可给父亲买了第五块劳力士,“再说了,我没有那么多钱。”
“哦,天啊,我的宝贝,我的甜心,”母亲想要捧起妮可的脸,却被她躲开了,“托尼·斯塔克能买下整个洛杉矶,我们都知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女朋友。”
“我们刚刚分手。”妮可搪塞道。
“别傻了我的孩子,”母亲轻蔑的笑了一声,“狗仔队会在你们分手的前一刻就把消息报道出来。我怎么听说他拍下一颗钻石?”
想到这里,妮可重复一次,“我没准备好结婚。”
成熟点吧,妮可对自己说,这又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分手——当时她的一张照片值百万美元。
妮可甚至能将后续发展倒背下来:报纸杂志分别细数他们两个的风流情史,与他们有过哪怕只是一面之交的人跳出来声称有独家爆料……当然,咒骂、嘲讽、批判、攻击,长枪短炮会贴到妮可刚做完美容的脸上,这些她早已习惯了。
可能之后托尼与她复合,这样的生活再重复个几月几年;可能托尼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她也能找个机会退出娱乐圈,然后去深山老林里躲起来。
从头至尾的错误,妮可想,和托尼谈恋爱就像进入好莱坞一样。
难道她不喜欢和托尼在一起的时光?难道她不享受聚光灯下自己的一席之地?
人们可以只看到光鲜,而妮可必须面对帷幕落下后的狼藉。
有些夜晚——没有喧嚣与拥簇的夜晚——托尼会和妮可一起失眠。他们不用开口,也可以在沉默中倾心交谈。
托尼惊觉的发现,妮可的盔甲比自己的还要厚重,手指的触碰间它们一层层的脱落,内里是一个胚胎;在发育完全之前,那胚胎就走向畸形。
妮可解释说:“所以有时候我在思考,我到底应不应该出生。”
“如果你没有到来,我该怎么办?”
“Vogue一年可以有十二个封面女郎。”
托尼笑了,吻住妮可的嘴唇。
“托尼,”余韵散尽之前,妮可反复说这句话,“世界上不会有人像你一样爱我了。可惜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什么是爱;我也一样。”
最终思维和□□上的疲累让他们动弹不得。
重复的套路使上帝都无聊,于是祂和妮可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托尼在中东被绑架了,就在她拒绝求婚之后。
妮可这才发掘出自己惹麻烦的本事,五天内她以酒驾、纵火、聚众吸食违禁药品的原因三次光顾警局,之后她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妮可却是确诊过躁郁症,不过她已经康复了,她只是压力太大。”被接回家时妮可听到母亲这样对记者们说,“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于是他们接管了她的财产,还开除了好多员工。
“你该回去了,妮可,你出来太久了。”希尼一边说一边朝她喷大量的清新剂。
妮可问:“你也认为我生病了吗?有人说我在装疯,因为我也参与了对托尼的绑架,我在为之后的开脱做准备。”
“妮可,”希尼心疼的摸了摸妮可稀疏的头发,“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别去想他了。”
吃着芝士汉堡,托尼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纽约。
托尼对佩珀说:“帮我打给妮可,不,我还是一等直接去见她。”
“托尼……”佩珀欲言又止。
“怎么?别告诉我她已经另有新欢了。”
佩珀忙着处理斯塔克工业的事务,当她打开妮可的电话留言时,电视里正报道着她自杀的新闻。
“佩珀?”妮可的声音如此细小,以至于佩珀要把音量调成最大,“你在忙什么?”
“我不是想要打扰你。佩珀,不要担心,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托尼回来了,他成为一个英雄。
他整日忙着拯救世界,我想这可能是他没空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这是个悖论,不是吗?作为依赖于这个世界而存在的一部分,托尼在拯救世界的同时当然拯救了我;而作为某个有独立意识的个体,结果却大相径庭——之后会有许多人因此不理解他、质疑他,甚至讨厌他。
而我想让他知道,佩珀,有人永远爱他,有人知道他有一颗真挚而脆弱的心。
我想我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了。”
一只黄宝石戒指放在妮可的墓碑上;不久后戒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