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烈酒 第4章 哪种等待使我更无聊

哪种等待使我更无聊

艾丽卡

史蒂夫巴基

哪种等待使我更无聊？

等待地铁。等待锅里的水烧开。等待电影走完片尾字幕。等待花苞绽放。等待时钟的针脚走遍春夏秋冬。等待战争结束。

等待你们回到我身边。

时间从我身上划过，忽快忽慢，使我倍感折磨。

我还住在布鲁克林，就像曾经，我是你们的邻居。

作为一个单身母亲，约翰逊夫人常因自己的女儿是街区里最受欢迎的那个而忧心。

“别担心，夫人，”在约翰逊夫人家吃晚餐时，史蒂夫安慰她，“我会保护好艾丽卡的。”

“还有我夫人。”巴基说着，从锅里盛出土豆。

“我的好孩子，谢谢。”约翰逊夫人亲吻巴基的脸颊，“谢谢你，史蒂夫。”约翰逊夫人也亲吻了史蒂夫。

艾丽卡站起身，“谢谢你，史蒂夫，你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

留在史蒂夫面颊上的吻超过三秒。

“谢谢你，巴基。”艾丽卡给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史蒂夫明白，约翰逊夫人更青睐巴基；在偶然间询问艾丽卡想要和什么样的男孩约会时，艾丽卡也说：“我喜欢温柔而坚强的人。”

现在谈论这些还为时过早，他们还都是孩子，会在放学后一起去骑自行车。

“放弃吧，艾丽卡，这对于你来说还太难了。”骑到一个高高的陡坡时，巴基跳下自行车，要帮她推上去。

“别这样，巴基，给她机会自己试试。”史蒂夫说。

“是的，巴基，”艾丽卡应和史蒂夫的话，“我要自己试试。”

很多次的艾丽卡摔倒。

“看看你都教了她些什么，史蒂夫？”巴基抱怨道，“我们的小公主要掉眼泪了。”

“我才没有。”艾丽卡说着，起身要去追巴基。

追出去一段路，艾丽卡折返回来，拉住史蒂夫，“快帮帮我，史蒂夫，我一个人可打不过巴基。”

史蒂夫记得十二岁时艾丽卡骑过那段陡坡。她如此开心，回头露出微笑，朝向巴基，也朝向他。

史蒂夫喜欢艾丽卡每一种姿态与表情，但他最喜欢她的笑。

艾丽卡有颗敏感而脆弱的心，这点史蒂夫和巴基都清楚——很多时候这表现为一种贴心和善解人意，仿佛她是一只小精灵，可以读懂面前人的所有心思，然后她挥舞她的魔法棒，抚平所有不安和创伤；更多时候，眼泪是她具象化的表达，先是在眼眶里打转，直至承受不住那种悲哀，她把眼泪泼洒出去，如布鲁克林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爱她的人的心上。

从巷子、停车场、餐厅后面解救出被围殴的史蒂夫时，巴基总说些相同的话，除了“我觉得你是喜欢挨打”外，还有，“吃饭的时候遮着点你的脸，小公主要为你伤心了。”巴基从来不直呼艾丽卡的名字，他最常叫她“小公主”，即使艾丽卡不很喜欢这个称呼，美人、甜心、小小鸟……史蒂夫从不敢这么大胆。

“艾丽卡，”他这样叫她，“艾丽卡。”仿佛这是最亲昵的表现了。

当艾丽卡挽住史蒂夫的胳膊时，他的心总砰砰乱跳。渐渐的艾丽卡长高了，甚至比他高一点，因此三人并行时史蒂夫会不自觉地踮起脚。

“你不必这样，”分别时艾丽卡给史蒂夫贴面吻，“至少你不用为了我做改变。”

巴基会冒出来，也讨要艾丽卡的贴面吻。

巴基的动作使艾丽卡的话没有说完。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她补充道：“我已经得到一个最想要的史蒂夫·罗杰斯了。”

可她最想要的史蒂夫·罗杰斯做不成什么事。

“嘿，姑娘，想要和我去喝一杯吗？”面对这种或更恶劣的调戏，史蒂夫会冲出去，但最后他被揍得遍体鳞伤。

只有巴基，巴基会为了他，为了艾丽卡，把那些人痛扁一顿。

“小子，你应该明白你在做什么。”巴基一边举起拳头一边说，“从现在开始，离他们远点。”

胆怯和懦弱——那史蒂夫本没有的东西——逐渐显现，逼迫他远离艾丽卡。

“史蒂夫，”艾丽卡总能及时的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回原先的轨道，“就算你看不清我的心，难道对你自己，你也看不清了吗？”

艾丽卡，看电影时史蒂夫不自觉地把头转向她，结果擦过艾丽卡脸的轮廓，史蒂夫和巴基对视。

他们默契的都没有提这件事。

“史蒂夫，”参军前巴基对他说，“至少你可以留在这里陪着她。”

史蒂夫的钱夹里有一张合照。在他加入军队后，它被史蒂夫放在贴近心脏的口袋。

从左到右，巴基，艾丽卡，史蒂夫。某次出去玩的时候，史蒂夫花了地铁票钱拍下的。那时的他还瘦瘦小小，巴基打趣应该让他站在中间。

这张照片成为史蒂夫回到布鲁克林的动力：他要以全新的姿态，和艾丽卡拍一张新合照。如此他可以替换掉这张旧的，如此他可以说自己明白了艾丽卡的心。

“你有给她寄信吗？”巴基问史蒂夫。

“写过几封。”

“你有告诉她你的变化吗？”

“还没；我猜在电视里她也没认出我。”

“看到你她一定会很惊讶。现在你可以帮她推秋千了，你可以把她推的很高；你还可以把她托起来，让她坐在你的肩膀上看烟花。”巴基语气不明的说。

“你觉得她会喜欢吗？”史蒂夫问。

巴基笑了，“她一直都喜欢的，史蒂夫，我想你知道。”

那么，他会赢得战争。等一切归于平静，他会向她告白。

他早该这样做的。

他让艾丽卡等了太久。

史蒂夫在巴基的遗物里看到同一张合照——被折了两折的合照，如此一眼就能看到艾丽卡的笑容。

我的小公主，我的美人，我的甜心，我的小小鸟。

我的布鲁克林美梦。

我的挚爱。

巴基的眼神成千上万次的在这张照片上书写。

卡特对史蒂夫说：“你的朋友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在战场上，他可以。”史蒂夫说，“有个姑娘在布鲁克林等着他回家。”

“是他的未婚妻吗？”卡特问。

“远不止如此。”一遍遍的，史蒂夫重复，“远不止如此。”

飞机载着胜利回到美国，而史蒂夫留在海底。

哪种等待使我更无聊？

艾丽卡问自己。

地铁早就到站。烩菜已经炖好。电影结束。花朵盛开。时钟上弦。战争结束。

你们没能回到我身边。

哪种等待使我更无聊？

死亡到来？还是我心先枯萎？

我离开布鲁克林。

或者说，我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