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重逢已惘然 第86章 第 86 章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季小雪首先问出的竟是这个问题。

于思齐想了想，如实回答：“猜的。”

季小雪一愣，睁大眼看着于思齐，眼中满是疑惑。

“嗯。”于思齐犹豫着说：“你说，现在流行撸猫，我就猜你是有话要跟我说，而且是见面说。”

这个季小雪想到了，她发那条消息，就是希望于思齐能猜到自己想见面，但他怎么就肯定她在大门口呢？

“我了解你。”于思齐只说了这一句，就让季小雪又红了眼圈。

他说了解她。当她看见卫璐的时候，她想退缩，想放弃，想扭头走掉，但她也不想错过，她想对他说，想听他说，若结局依旧不如所愿，那便罢。之前那些隐隐的猜测，那些朦胧的暧昧，那些若有似无的靠近，便权当是她自作多情罢。

“我其实，刚才看到你在大门口。”季小雪低头说，不敢看他的眼，不敢猜测他的回答。

“你看见了？她们是来拜年的，开车的是卫叔叔，他们一家等会儿要和我爸妈一起去朋友家聚会。我说了，我有事，不去。”于思齐的声音低而缓，有着抚慰她的作用。

所以，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不去？不是女朋友吗？或者，未婚妻？”

“当然不是，我们早没什么关系了。”他说。

“什么？”她惊讶。

“我和卫璐彻底分手了，她去大理旅游，盘了一间民宿，这几年一直在那边，听说她谈了个当地经营酒吧的男朋友，可能快要结婚了。”他平静地说。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怎么这个表情，同情我？”他带着点戏谑地问。

她摇摇头。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卫璐是个喜欢猎奇的人，她那几年迷上了旅游，和朋友到处去玩儿。你和我分手后，我跟她说，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她骂了我一顿，就走了，结果到了大理，就迷上那儿了，不肯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说。

“奥。”她低下头，默默喝一口热水，有点点热。

“所以，你大年初一要见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吗？应该不是吧。”他问。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我哥的事。”她抬头盯着他的眼说。

“你，知道了？”他小心地问。

“嗯，偶然知道的。”她说。

“那你，生气了？”他问。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生气，我很感激你，真的。”她说。

“你不是说反话吧？我以为你会生气。”他说。

“我干嘛要生气，我很爱生气吗？”她有些无语。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他翘了翘唇角。

“你……好了，不说这个，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

“因为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想你将来太辛苦。”他说。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分手了，分手了。而且，是我要跟你分手，我那样坚决的跟你分手，你不难过吗？你不伤心吗？你不恨我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季小雪失控般低声喊，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如她此刻的心，想找个出口。

于思齐慌了，从茶几上抽几张纸巾，一手为季小雪擦泪，一手握住季小雪捧着热水的手。季小雪握住于思齐为自己擦泪的手，按住双眼。

于思齐的手背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柔，手心感觉到纸巾渐渐润湿，心中柔软又轻松，仿佛放下了什么。

“别哭了，你哭什么？要委屈也应该是我委屈吧，你这么哭，我怎么觉得像是我欺负了你？跟我分手，不是你欺负我吗？”于思齐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季小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思齐松口气，松开握着季小雪的手，又拿起一张纸巾，擦拭季小雪脸颊的泪水，说：“你这眼睛，昨天哭过吧，今天又这样哭，明天肯定更肿了。等会儿煮个鸡蛋，我给你滚滚。”

季小雪松开于思齐的手，抢过于思齐手中的纸巾，自己擦泪，翘起的唇角，显示出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季小雪喝了一大口手中的热水，现在温度刚刚好，她哭了一场，也是渴了。

“要不，你吃着零食，边吃边听我说，好不好？”于思齐拿起一袋薯片撕开，递给季小雪。

季小雪接过薯片，点点头。

于思齐笑笑，说：“我当时就是想帮你，我觉得，你过得很苦，如果为了你哥哥放弃学业，放弃自己的生活，太可惜了。虽然你狠心地和我分手，但我可是很大度的，就算是朋友，我也希望能帮你。刚好我知道了有这么个机构，能训练你哥，至少让你哥能自理，我就……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太有负担，你知道了，肯定要拒绝。”

“我不会拒绝，干嘛拒绝呢？这么好的事，有人给找好了地方，还出钱出力，不用白不用。”季小雪拿起一片薯片咬着低声说。

于思齐笑看着季小雪，问：“那你现在谢我也来得及。”

“放心，我会还你钱的，而且加利息，多加也行。”季小雪故意说。

“诶，对了，你哪来那么多钱？找你父母要的吗？”季小雪突然想起来。

“我妈给我一些，我自己有存款，还有，就是，找卫璐借了一些。”于思齐看季小雪的脸色慢慢说。

“还找卫璐借了？”季小雪惊讶。

“嗯，第三年有点不够，就找卫璐借了一点儿，不过已经还给她了，我后来跟着导师做项目，开始挣钱了，虽然不多，但是够用了。”于思齐笑着说。

“对了，你不是不打算读研？你的病……”季小雪不好继续说下去。

“嗯，这个，其实，我之所以晚一年读研，就是去做治疗了。”于思齐说。

“治疗？能治疗为什么不早点做呢？”季小雪奇怪。

于思齐喝一口热水，犹豫着没吭声。

“怎么，不好说吗？还是想着怎么骗我？”季小雪问。

“没想骗你，就是……嗨，没什么。就是那个手术有点儿危险，之前一直没做就是没把握。”于思齐用很轻松的语气说。

“什么？有危险你为什么要做？你……哎，算了，你给我详详细细讲清楚。”季小雪急了。

于思齐赶紧安抚：“没事没事，后来就是技术进步了嘛，时机合适，所以就做了手术，真没什么的。”

季小雪低着头没吭声，于思齐心中惴惴，不知季小雪在想什么。

片刻后，季小雪抬头看着于思齐说：“你冒着危险做手术了？你家里人怎么同意的？如果手术失败会怎样？”

于思齐笑着说：“没失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都过去了。”

“没过去，对我来说没过去，因为我刚刚知道，所以，没过去。”季小雪严肃地看着于思齐。

于思齐无奈地叹气，她倔起来，真让人头疼，只得说：“手术有风险，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植物人，手术非常成功，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手术，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原本的计划？”季小雪追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弃。不想让你放弃，也不想让我自己放弃。你有机会奔向更好的未来，我也想搏一个更好的未来。”于思齐看着季小雪说，眼神幽深，藏着天高云淡。

“还要一个问题。”季小雪问：“为什么在省大读研？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去更好的学校。”

“是啊，为什么呢？是头脑发昏吗？”于思齐皱眉说着，似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季小雪气笑：“真的是头脑发昏吗？你确定？”

季小雪的口气带着威胁的意味，她盯着他看。

于思齐低头微微一笑，随即抬起头看着季小雪，认真地说：“因为，我想尝尝你吃过的饭，想在你上过课的教室坐坐，想走走你走过的路，想听听你听过的音乐，想看你看过的春花，夏月，秋雨，冬雪。不能和你一起上大学，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遗憾……”

怎么办，季小雪眼眶发酸，她又想流泪了。季小雪抬起头，紧紧抿着唇，把汹涌而至的酸涩忍下。

于思齐突然起身，走到季小雪身边，蹲下，与她平行，看着她的眼睛说：“小雪，是你让我改变，是你让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有其他可能，而并不是按部就班的那样过完一生，是你让我有勇气做手术。我回来想了很久，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离开你，我知道，你希望我过得好。”

“只有你，始终在通往我理想的道路上，提醒我‘我有凌云志，不负少年歌’。我在原地盘桓太久了，只看到那条路上的荆棘遍布，但却忘了理想的美好。”

“小雪，我坚持下来了，我成功了。我发现，我只想和你分享这份成功。”

“小雪，小雪，这条路若没有了你，会变得多么黯淡无光。”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追求理想，也想，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