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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为聘 第67章 第 67 章

作者:春风马蹄慢看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4 14:56:12 来源:文学城

甄巢没有察觉到常铭的反常,他继续说道:“施阿姨因为生了两个不健康的孩子,没多久就患上了产后抑郁。”

“两个?”常铭艰难地开口。

“是的,两个。”甄巢应道:“不过这可是大宇的秘密,外人都不知道的。”

常铭死死盯着他,甄巢“啧”了一声,叮嘱道:“那你不能告诉大宇是我告诉你啊,最好在他面前提都不要提。”

常铭点头,甄巢纠结了一下,倒豆子似的开始回忆往事。

“身在首富之家,除了需要继承没概念的资产以外,也肩负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期望。也许是在娘胎里提前感知到了压力,大宇一生下来就比较早熟听话。不哭不闹不吱声,特别好带,可把我妈羡慕坏了。”

“我妈到现在还会念叨。”甄巢把头靠过来又收回去,接着道:“一开始叔叔阿姨也担心,但是零几年国内的医疗条件你也知道,最好的医院最专业的医生检查后都说没问题,孩子很健康,智力甚至超一般人,叔叔阿姨也就放心了,权当生了位天才。”

“直到同龄人都正常说话,大宇却连爸爸妈妈都不愿意叫,或者说不会叫,叔叔阿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着大宇去医疗更发达的国家进行检查,也就是在异国他乡,大宇被诊断为孤独症谱系障碍,也就是自闭症。因为缺乏有效的输入刺激,所以他的语言发育受到严重影响,很可能一辈子都要做一个听力声带正常的哑巴。”

“从那之后一年多,阿姨都带着大宇在国外做干预训练,但效果甚微。后来,大家都劝叔叔阿姨再生一个孩子,好听的说法是生出来给大宇作伴,难听的……呵呵,我就不说了。”甄巢的肩膀耸起又垂下:“只要现在证明‘好听的’是对的就行。”

“嗯。”常铭认真地应道。

“小魅出生后,特别黏大宇。她的啼哭声就像一剂猛药,不知刺激到了大宇哪根神经,他小小年纪就能很好地照顾妹妹。渐渐地,小魅笑的时候他跟着笑,小魅哭的时候他也跟着哭。叔叔阿姨教他们喊‘爸爸’、‘妈妈’,但小魅最先学会的却是‘哥哥’。”

“我听我妈说,当一岁的小魅冲着四岁的大宇喊‘哥哥’的时候,这个被诊断为孤独症的孩子第一次流下眼泪,第一次主动拥抱一个人,第一次说了话,他说‘哥哥在’。”

“神奇吗?先天的自闭症被‘哥哥’两个字治好了。”

甄巢说着说着就笑了:“别看现在大宇做什么小魅就做什么,其实最早是完全反过来的。你能想象大宇跟在小魅屁股后面不停地说‘哥哥在’的场景吗?当施阿姨和我妈聊的时候,我都笑得肚子疼。”

常铭试图扯动嘴角附和一下,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甄巢的风轻云淡,是被时间淡化后的结果,可常铭还没来得及。他想起了手术醒来时施宇在病床前说的话。

“今天我流的眼泪,比这辈子都多。”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不会哭。”

是啊,他不知道。他以为施宇在骗他心软。

是了,如果是骗,又怎会轻易让他发现?他不过在用一种不被当真的语气说着他那从别人口中得知后会心疼死的童年。

常铭笑了,为他们一个“不能哭”,一个“不会哭”的童年。

“不想笑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甄巢说完,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遇见你,对大宇来说是好事。”

“是吗?”常铭敛了笑。

“别不信。”甄巢认真道:“你还记得开学那个时候,咱仨还有金银银在学校医务室遇见那次吗?”

“嗯。”常铭不知道甄巢为什么要提这么久之前的事情。

甄巢很快给了他答案:“现在想起来,那一天好像就是大宇性格转变的开始,或者说好像从那一天开始,大宇就不仅仅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了,他好像从财富的云端落到了人间,情绪波动逐渐频繁,不再只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做事,开始脱轨,偶尔叛逆,发自内心地想做些什么,甚至想抓住些什么。”

“就像一个完美的机器人,拥有了血脉,开始食人间烟火,赏山河风光,经历人生的酸甜苦辣。”

“哎呀,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甄巢挠了挠头,道:“总之一句话,他好像开始为自己而活了。”

常铭嘴角微微颤动,他眼睛有点发涩,“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人生第一次,常铭就事关自身未来请教他人。甄巢望着路边高兴地玩着氢气球的孩子们,反问常铭:“你不打算同大宇出国?”

“嗯。”常铭应道。

“你打算分手?”甄巢接着问道。

“不。”常铭很快否定。

甄巢脑子转得飞快:“所以你今天跟施阿姨见面是答应她暂时和大宇分开,但是不答应分手?”

常铭没有说话,甄巢知道猜中了,继续道:“这么看来,你还打算什么都不告诉大宇?”

常铭点了点头。

“哇,大宇喜欢上你是幸运,也是磨难啊!”甄巢耐心道:“我们人长嘴呢,除了吃饭最大的作用就是说话了,沟通的重要性懂吗?有时候只需要多解释一句,就可以化解很多误会。”

常铭想,他确实不会沟通。但也有可能,他不把这些告诉施宇是不想变成第二个孙梅芸。他害怕分离时的山盟海誓,被无休止的争吵和愧疚击溃成相看生厌,他提前留下了体面退场的后路。

“会被时间带走的,想留也留不住。”常铭说道。

“说得也是。”甄巢靠回椅背:“但有时候多做一点,多说一点,后悔就会少一点。”

“哎,不说了,再啰嗦下去我就成教导主任。”甄巢懒散道:“我今天告诉你这些,私心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主动做那个坏人,把大宇还给小魅,还给施阿姨施叔叔。但也许大宇比我们以为的要更喜欢你,更在乎你,那拆散你们可能会夺走他的快乐。所以我不给建议,只说事实。”

“谢谢你。”常铭道。

“嗐,都是兄弟嘛!”甄巢双手垫在脑袋下面,感慨道:“越长大快乐越短暂,若你是大宇的快乐源泉,那我希望你能陪他久一点。”

“我不是。”常铭没了半点纠结。

“好吧。”甄巢无所谓道,他的注意力转向窗外。

常铭低声呢喃道:“我不想他被拉扯,被拉扯的感觉很坏。”

甄巢已经没再听,他下车给施魅买气球去了。常铭看着他从一堆气球里面艰难地选出一个粉红色的美少女,这让他想起了去年给施宇做的泥人,轻轻松松嘴角就扬上去了。

常铭摩挲着书包肩带上的刺绣,他决定不再奢求,毕竟……

回忆里的糖已经足够多。

***

两人一到施家大门口,甄巢就冲里面喊道:“小魅,看我给你买的啥?你最喜欢的美少女战士,今天的你可是和她一样充满战斗力哦!”

常铭怕刺激到施魅,连忙追上去拉了他一下以示提醒。甄巢摆手道:“没事,小魅有专门负责她的医疗团队,早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刚才还在短信里面骂我呢!而且小魅很坚强,生病她宁愿被调侃,也不想被同情。”

甄巢看着常铭手中的果篮,犹豫道:“要不你别见小魅了,女孩子到底脸皮薄,肯定不想让心上人看见丑态。”

“我不去打扰她。而且……”常铭客观道。“我想我并不是她的心上人。”

“你不是谁是啊。”甄巢嫉妒道:“她为了你都学会化淡妆穿素裙了,明明红色才最适合她。”

常铭轻笑出声,有心点拨当局者道:“但我只在施宇生日那天见她穿过一回素雅的裙子。”

“是吗?”甄巢炫耀道:“那你可真没眼福,小魅穿素裙特仙儿。”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女为悦己者容’吧!”常铭继续道。

“嗯?”甄巢满头问号,两人已经走到了施家别墅门口。常铭敛起笑,甄巢也不好再多问。婷姨已经到了门口,想必是来接甄巢的,因为她看见常铭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甄巢小少爷,您这边请。”

“谢谢婷姨。”

甄巢像到自个家一样进了门,婷姨落后半步,走到常铭身边低声道:“常同学,少爷在楼上。”

“谢谢。”

常铭道过谢后,婷姨就走了。常铭握紧果篮的拎把,跟着婷姨进了大厅。舒莉坐在客厅沙发上,跟前摆着一碗败火用的银耳莲子羹,按摩师正在帮她揉着太阳穴。这样看来,施魅是真的没事了,常铭僵硬的肩膀得以松弛。

“阿姨好!”甄巢打招呼道。

“小巢来……”舒莉刚睁开眼,看见常铭脸立马黑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快速走到常铭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同时,一脚踢掉了常铭手中的果篮。里面的苹果梨滚了一地。

在场其他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常铭倒是习惯应对这种场面了,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舒莉抬手还要扇,甄巢连忙拦住她:“冷静,阿姨,冷静。”

佣人们也赶紧围过来收拾散落一地的果篮,客厅人多了起来。在众人面前,舒莉勉强维持自身形象,打人的手指着常铭鼻头,骂道:“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识相的赶紧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常铭低着头,道:“对不起,阿姨,我想和您聊聊。”

舒莉正眼都不瞧他,直接喊道:“保安呢!赶紧把人给我拖出去,再让我看见他,你们就都给我滚蛋!”

保安们急忙跑进来,手里还拿着电棒,但他们都认得常铭,也记得这是大少爷的座上宾,一时不敢上手。

甄巢也趁机道:“冷静,大家都冷静。”

舒莉见状,怒骂道:“站着干什么,还要我来请你们干活吗?”

保安再不敢拖延,冲到常铭面前就要架人。

“都离他远点!”

听着楼下动静跑出来的施宇,再次看到常铭被围时,恨不得直接从二楼跳下来。

“给我拦住他!”舒莉立即下令。

二楼有经验的保镖早有防备,施宇被挡在了楼梯的旋转处。隔着十多米,他依然看见了常铭脸上的红色和抓痕,他以为都是舒莉打的,眼睛立马红了:“常铭,你先回家,好吗?”

常铭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让施宇失望,所以不能听他的话。

舒莉见施宇这样低声下气,就更加生气:“把少爷送回房间,把这个人也给我拉出去,竖着出不去就横着!”

“妈,别伤害他,我求您!”施宇急道。

“拉!”

“妈!”

“阿姨!”

偌大的客厅响起三重奏。

“干吗呢,这是,热火朝天的。”

施广善敦厚的声音传出,客厅的立即偃旗息鼓。舒莉原本计划悄悄解决常铭,维护儿子在施广善心目中的形象。而施宇暂时也不想把问题捅到他爸爸面前,再多一层阻碍。甄巢见镇场子的来了,终于可以安心去送美少女了。

“施叔叔好,小魅睡着了吗?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吗?”甄巢率先问道。

“快去吧,小魅等你很久了。”施广善和蔼道。

“谢谢叔叔。”

甄巢拽着他的气球上楼,走到施宇身边时,小声提醒道:“小魅发病时,常铭也在。”

施宇反应片刻,瞬间明白甄巢的意思。他以为施魅发病是因为他要出国,现在看来还有可能是知道了他和常铭的事情。如果最不想被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可忌惮的。施宇握紧拳头,鼓起了勇气追上施广善。

“爸,我有事和你说。”

“急什么。”施广善看向常铭的方向:“施家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把人松开吧!”

保镖们连忙松手,常铭向施广善鞠躬:“叔叔好。”

“你好。”施广善热情招呼道:“坐吧,有什么事坐下谈。”

“谢谢。”常铭恭敬道。

“常铭。”

施宇走向常铭,舒莉咳嗽一声,他只能立在原地。常铭向他笑了笑,施宇望着他,恍然生出一丝陌生感。

仔细算算,他们已经二十八天没有见面,原本约好今天都回租房,常铭一大早却给他发来信息,称学习小组临时决定一起做PPT,应该没办法回去了。施宇实在太想他了,所以就偷偷摸摸去学校图书馆找他。但是翻遍图书馆都没有看见常铭的身影,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没回,施宇只好先回家等着。

做好一桌子菜后,照片都还没拍,舒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更没想到时隔半年,常铭又一次因为他受伤。

熟悉的心疼和自责挤走了莫须有的情绪,施宇撅了撅嘴,鼻头又酸了。

“这怎么还哭了?”施广善道。

舒莉抱胸一脸冷漠地坐着。

施宇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没事,眼睛太干了。”

“别揉了,眼睛有问题就看医生。”施广善急道:“快,给眼科的陈大夫打个电话。”

“爸,我没事。”施宇还在笑:“一会儿就好。”

“婷姨,给少爷拿一下眼药水。”舒莉虽然冷着脸,但眼里的担心藏不住。

“是。”婷姨赶紧去取医药箱。

“婷姨,您别忙活了,我真没事。”施宇放下手,眼睛红彤彤的,已经不落泪了,他依然咧嘴笑着:“你们看,一点事都没有。”

“常铭,你下午还有考试,我送你回学校!”

施宇再一次选择逃避,他不知道为什么才鼓起的勇气这么快就泄了。可是对着这么关心他爱护他的父母,他不想让他们失望。但对上常铭担忧的目光时,施宇又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他的爱人就坐在他面前,可他都不敢牵他的手。

施宇眼底的矛盾常铭都看见了,他没半点责备,只觉得愧疚。

“叔叔,有件事我必须和您道歉。”常铭起身向施广善深深弯了腰。

洞察常铭想法的施宇慌忙走到他身边:“铭铭。”

舒莉听见了,大声咳嗽一声,打断道:“常同学,你下午有考试的话就先回去吧。”

施宇想接话,被常铭抢了先:“阿姨,施宇记错了,我下午没有考试。”

“没有考试正好吃了饭再走。”施广善招呼道。

“不用了,叔叔,我说完事就走,我下午还有兼职。”常铭道。

“小伙子不错,够独立。”施广善夸赞一句,继续道:“什么事你说吧。”

“常铭。”舒莉警告意味明显,但常铭已经不怕她了。

“我……”

这回轮到施宇抢先了。

“我和常铭在一起了。”施宇说完,牵起了常铭的手。

“施宇!”舒莉气急败坏地喊道。

“妈,您要打要骂冲我来,别再伤害常铭。”施宇强硬道。

“我怎么养了一个这么白痴的儿子!”舒莉气得扭过头懒得看他。

施宇见施广善一直没说话,心里打怵,紧张地喊了一声:“爸?”

施广善没有看他,反而问常铭道:“常同学,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事?”

“爸,常铭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您别为难他!”施宇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插话了?我教你的礼仪都忘了?”施广善不怒自威,施宇立马不说话了。施广善的目光再次落回常铭,一如方才夸赞他时那般和蔼。

常铭在这样的目光下,慢慢松开了施宇的手。

“铭铭。”施宇委屈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常铭却像没听见一样,走到施广善夫妇面前,再次道歉:“对不起,叔叔阿姨,今天施魅发病是因为知道了我和施宇的事情。”

“这是她的问题,不需要你道歉。”施广善清醒道。

“什么不需要他道歉。”舒莉气道:“如果他不勾引大宇,小魅能发病吗?我能气得头疼吗?咱家能这么吵翻天吗?”

“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施广善道。

舒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竟然护着他一个外人?”

施广善赶紧转移话题:“常同学,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吗?”

施广善的反应着实令常铭有些意外,他木讷地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走吧,别耽误挣钱。”施广善道。

“哦,谢谢叔叔。”常铭有些懵。

他的手再次被施宇牵起:“爸,我和常铭的事情,您不反对?”

这次施广善回答得很干脆:“反对啊。”

施宇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施广善见状,喝了口茶,淡定道:“但我知道反对没有用,可能还会让叛逆期的你更加坚持。”

“我不是叛逆期。”施宇不满道:“我喜欢常铭不是一时兴起。”

“好吧,就算你不是叛逆,不是一时兴起,那又怎样呢?”施广善悠闲道:“你不是马上要出国了吗?难道这位同学也跟你一起去?”

听到这,舒莉和常铭都心头一紧,两人不动声色地对上视线,舒莉眼底全是警告,常铭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们连学校都是同一个,瑞士的苏黎世大学,我选的。”施宇已经不再害怕施广善,他天真地以为这一关已经过了。

“要去北欧啊,那里冬天挺冷的。”施广善笑道:“难怪常同学这么努力赚钱,想必留学的开销不小吧,家里负担得起吗?”

家庭是常铭的伤疤,施宇连忙道:“我已经帮他申请了全额奖学金,不需要花家里的钱。”

“是吗,常同学?”施广善坚持问道。

舒莉又瞪了常铭一眼,他只好“嗯”了一声。施宇骄傲地看向施广善,却不知常铭的反应已经足够施广善这只老狐狸洞悉一切。

“好吧,假如你们能一起去留学……”施广善道。

“不是假如,是一定。”施宇道:“6月下旬我们应该就能收到通知书了。”

“好,就算你们一定一起去了苏黎世大学,你们总要学成回国,步入社会,去面对生存的压力和人们的眼光。”施广善道。

“我不怕这些。”施宇大言不惭道。

“你先别急,等我跟你具体说说。”施广善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身边的人都在谈婚论嫁,你同事讨论的话题百分之八十围绕着生儿育女,你跳槽的时候HR会问你结婚了没有,家庭情况如何。升职的时候领导会问你孩子几岁了,对父母是否孝顺。无论你走到哪里,想做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会问你大多数人经历过的或正在经历的事情,不会有人一上来先问你喜欢同性还是异性,然后根据你的答案再和您对话。不会的,他们会直接把你划入正常人的范畴。”

“同性恋也是正常人。”常铭突然开口。

施广善连忙道歉:“无意冒犯,但你这个观点,恕我不敢苟同。正常人都知道繁衍后代是人类得以存在的基本,传宗接代更是国家民族得以延续的根本。同性恋已经放弃履行这项义务,怎能算正常人。”

“当然,别跟我说什么代孕和领养,一个没有感情一个没有血缘,这样不健康的家庭就是一盘散沙,根本经不起现实的风浪。”

施广善的声音铿锵有力,但常铭并未退缩,他逻辑清晰地反驳道:“叔叔,您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也两点不同的看法。”

施广善抬头,“请说。”

常铭继续道:“第一,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多元的,生物也具有多样性。有同性恋就会有异性恋,同样有异性恋就会有同性恋。如果不谈人工授精,只要有异性恋在,人类就能继续繁衍,国家民族就不会灭亡,极端的恐慌只是杞人忧天。”

施宇听傻了,他没想到常铭这么不客气。

但是,认真的常铭好帅,他已经听不见第二点了,专注且仰慕地望着常铭。

常铭很难忽视一旁炙热的目光,不自在但也仿佛得到了某种力量,让他真的想为这个群体辩驳一番。

“第二,我以为人之所以为人,除了□□和血液,意识是最重要的,也是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而情感,则是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血缘牵绊是生物学上的,客观的,被动的,是人类无法选择的。但感情上的牵绊,是意识形态上的,主观的,主动的,是人自由选择的。世界上有太多没有感情全靠孩子来维系表面关系的夫妻,他们为了下一代能繁衍而牺牲掉自我感情,这样的人还算得上真正的人吗?在我看来,他们不过就是一群倾动物人类。与之相反的,是一群完全脱离动物本性的人,他们有着独立的意志,追求纯粹的情感,自由地选择伴侣,无视环境的干扰,坚定地遵循本心,与选定之人形成坚不可摧的羁绊!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也是。”施宇扬起捏了捏常铭的手,表达对最后那句话的不满。

常铭宠溺地笑了笑,主动抬起两人牵着的手,目光坚毅地看向施广善:“我很幸运,找到了我的羁绊。”

施宇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他很意外常铭会这么勇敢这么直白,而且他也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被闪瞎的父母面前秀恩爱,真是太害羞了。

他偷偷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简直伤风败俗!”舒莉骂道。

施广善悠哉地放下茶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已经形成一套独立思想,认为自己坚信的就是真理,并伴有一种时代的优越感,觉得我们老古板口中的‘断子绝孙’是危言耸听。”

“爸,常铭没这个意思。”施宇连忙道。

“你急什么,我这话对事不对人,人家常同学都不介意的,对吧?”施广善问道。

“嗯,叔叔请继续说。”常铭恭敬道。他此刻像普尼克斯山上,和苏格拉底辩论的一方。又或者他只是孔子杏坛下求贤若渴的学子,期待着老师醍醐灌顶的解惑。

施广善接着道:“你们追求自由意志,想要脱离动物本性,我都理解。俗话都说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人不疯狂枉少年!我们中老年人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不过我们那时候没有这么学术,喊的都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向天再借五百年’。”

施广善停顿片刻,常铭知道重点来了。

“但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和经历改变,我现在在这里劝诫你们,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劝诫年少的‘我’。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完全自由,你一出生就会有给你生命的父母,即便被抛弃,也会有把你养大的人。我上面说的那些,你可以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或者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可你的父母呢?那些在意你的人呢?他们又能否像你一样拥有强大的意志,不为其所害?除非你斩断所有社会关系,像个野人一样生活在深山老林,那才是完全自由,不过你这样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人活着,除了生物属性,最重要的还是社会属性,铺在你身上的这张关系网,才是你人模人样活着的证明。而你口中的意识,只是一个纯理想化的状态,毫无现实性。”施广善不留情面地反驳道。

一席话,掷地有声,听得舒莉崇拜不已,听得施宇如霜打的茄子。

正如施广善所说,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若他的家人在乎并受到伤害,那他亦难辞其咎。

常铭得出施宇的沮丧,他清楚自己说的状态很理想化,也明白这场辩论必败无疑。可即便如此,他说的那些永远会是他的心之所向。

也许他无法改变血之来源,无法改变世人甚至亲人的眼光,可他至少可以坚持本我,不为世界改变。施宇和他不一样,施宇身上有着一圈又一圈的关系网。常铭曾经撕碎过一些,一度走到了靠中心的位置。他本想在那一圈上等施宇最亲密最在乎的人接纳他,他也幻想过施宇主动走出来。可今天的一切把他推到了最外圈,甚至更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施宇再也看不见他,到那时也就无须为了走出来,搞得遍体鳞伤,落得一无所有。

这是最好的结果,常铭嘴角微动,他试着松开施宇的手。

“我不放手!”施宇紧握常铭的手,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重复道:“我不会放手。”

“施宇!”舒莉怒道:“你难道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吗?”

施宇转身向父母深深鞠躬:“爸妈,对不起,连累你们被别人评头论足,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害施家丢脸。”

“知道错了为什么还不改正?”舒莉痛心道:“我们生你养你十八年,难道还不如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

血缘,又是血缘。

常铭突然想,要是哪天他带施宇回渝城,见常德盛和孙梅芸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肯定会比现在激烈得多,说不定常德盛一看见他俩牵手就抄起手边物品砸过来了,而孙梅芸估计拉着他又是哭又是骂时不时还来两下。这样一想,再看舒莉都慈祥了很多。

常铭挣开了施宇的手,换来一个不满的眼神,但施宇没再坚持。他走到舒莉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妈,我知道您生我养我十八年很辛苦,我从你们那里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我应该懂得感恩,应该懂得回报。我一直很爱你们,很爱小魅,我努力做一个懂事省心的儿子,让小魅可以依靠的哥哥,让亲朋好友们提起来都会夸赞的会让你们脸上有光的好孩子。我想成为你们的骄傲,不想做你们人生的败笔。”

听到这里,舒莉回握住了施宇的手,施广善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只有常铭眉心微蹙。

施宇接着说道:“可是爸、妈,我爱上了一个人,他从天而降,我不知道他是谁,却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我慢慢喜欢上他,没有缘由,毫无征兆。我爱他只是因为我想爱他,我爱他还爱那个爱他的自己,爱上他这件事让我感到快乐,感到幸福。所以……”

施宇松开舒莉的手,重新站回常铭身边:“爸、妈,我想任性一回,无论你们接受与否,我都不会终止爱常铭,更不会和常铭分开。”

“你……”舒莉气得七窍生烟:“简直冥顽不灵!”

施广善面不改色地威胁道:“即便这样会让你失去施家长子、广善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别乱开玩笑!”舒莉制止丈夫道。

施广善审视着施宇,虽笑着但显然无半点玩笑意味。常铭有些紧张,手无意识地抓住裤腿,然后他听见施宇说:

“爸,我永远都是您和妈的儿子,而永远都是小魅的哥哥。其他的,我从未在乎。”

“哗啦!”

施宇从最内层的关系圈撕开一道口子,走出来清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社交圈,走到了常铭身边。

正如他所说的,他不会和常铭分开。

常铭收紧了手,牢牢地握住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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