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坞 第9章 体育课

医务室的氛围有些紧张，梁洛雨一只手搭在陈星尘的肩上，安慰着还未完全从疼痛中回复的陈星尘，顺带冷眼看着两位“成年人”对峙。

季老师似乎完全状况外，她见陈星尘没事儿了，倚着门休息起来，她刚刚急着去找了夏老师，大概是一路小跑累到了。

“这是你班上的学生？不大好管哦。”这边白医生见夏老师没有反应，指着陈星尘说到，当作开了个新话题。

陈星尘：“我没......”

“我的学生，好不好管是我的事情，我只需要你......”夏老师强势打断，一副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的架势。陈星尘立马闭嘴。

“你只需要我.....”白医生又立刻打断了夏老师，嘴角微微上扬，“需要我做什么？”

“你......哎，”夏老师似有些无可奈何，“你，你帮她把处理好伤口了么？没事儿我带她俩回去了。”说罢，夏老师招呼了一下陈星尘她俩。

梁洛雨收到指示，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先关切的看着陈星尘，小声问她，“好点了没有，能不能起身走路？”

“我没事儿，刚刚有点头晕，这会儿没事儿了。”

“走吧，我还是搀着你点。”

“好。”

随后梁洛雨扶着陈星尘起身，帮她把左手臂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然后一起往门外走去。

夏老师抵着门，目光跟随着她的两个学生，直到她们走出医务室，她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白医生，神情复杂。她最终微低着头，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白医生怔怔的望着一点点缩窄的门缝，直到最后一缕来自走廊的光也被绝情的没收，喃喃自语：“楚萍......”

两天后的晚自习，陈星尘在读《生死场》，这本书的文字稍有些晦涩，她读的有些吃力，聚精会神的花了上下两节课才读完。

放学后，她没有着急起身收东西，而是拧着眉头用手揉起眼睛，这吸引了身旁梁洛雨的注意。

“你怎么了？头疼吗？”

“眼睛疼，看这书看的有点投入。”

“唔？这么好看？”

“还好吧，是萧红的文字有些晦涩，很多语句不连贯，用词也比较北方口语，我得连着注释一起看。”

“这本确实比较难读，她的另一本《呼兰河传》文字流畅很多，你可以看看。”

“你都读过？”

“是啊。”

陈星尘面露惊讶，这个年纪的高中生，都在读韩寒、郭敬明，梁洛雨竟然会去看萧红的书，甚至还颇有研究的样子。

这时，陈星尘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个高大的人影，夏老师从讲台快步朝那人走了过去。

“梁教授，您来啦？我们到办公室说话？”夏老师的语气毕恭毕敬。

——梁教授？

“不用了，我今天过来，是接小雨回去。”

——接“小雨”回去？还姓梁？莫非是......陈星尘看向梁洛雨，又好奇的向门口张望。

梁洛雨没有回应陈星尘，而是背起包，向门口走了过去，面无表情。

陈星尘也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外发现眼前是一个神情严肃的高大男子，约莫有1米9，一头浓密的黑短发微微打卷，胡子刮的干干净净，鼻梁高挺。走廊的灯光有些暗沉，陈星尘仍能从他深色的眼眸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隐约中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是外国人。

男人看到梁洛雨，眼里的威严瞬间卸下，和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看到这一幕，陈星尘确认了心中的猜测，这应该是梁洛雨的父亲。不过秦越之前说梁洛雨的爸爸是“当官的”，怎么夏老师又叫他“教授”？

教授，应当是对大学老师一类人的称呼才对，陈星尘心里略有不爽，教授可是上辈子别人对她的称呼。

“对了，夏老师，听说，前两天小雨他们化学课出了点事故？”男人问到，语速不急不缓，语气仍然肃穆巍然。

“是......小事故，梁洛雨同学没受到影响的。梁教授，您不用担心。校长也已经给授课老师严厉警告了，后面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但愿是。还是希望贵校能保证好小雨的安全，不妄庄校长给我的承诺。”

“会的，梁教授，您放心。”

“那就拜托夏老师和庄校长说，回头找他喝茶叙旧。走了，小雨。”男人面带微笑，招呼梁洛雨和他同去，余光瞥见了陈星尘，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姑娘，目光扫过她左手的纱布块，最终定格在她清秀可人的脸上。

陈星尘微抬起头，冷冷的回看着他的眼睛，说不上来为什么，陈星尘对这个外表冷俊的男人并无好感。

男人并未在意，携梁洛雨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夏老师好像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一群女生聚集在班级门口，紧接着陈星尘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是见到老鼠的那种害怕的尖叫，是独属于青春期的女生见到偶像时的尖叫——

“好帅啊！”

“这是梁洛雨爸爸吗？太帅了吧！”

“好像外国人啊，太酷了！”

陈星尘看着这群“星星眼”女生，很是绝望。她摇了摇头，刚准备收东西回去寝室，听到耳畔传来一句尖锐又戏谑的话语：“是帅啊，可惜生出来个精神病女儿。”

是文芳。

平日里文芳每次看到梁洛雨，眼神里都带着些许恨意和轻蔑，时而似乎还有点同情。当时秦越有提供文芳这条线索给到陈星尘，但她从没去问过文芳，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梁洛雨的过去关注太多，其实她不愿意承认，是她不敢去了解。——她非常害怕从文芳口中，再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宁愿有一天梁洛雨亲口对她说。

陈星尘瞪了一眼文芳，然后径直撞了过去，用肩膀把文芳推了个趔趄。

“光顾着说话，走路要当心啊，文同学。”陈星尘满脸天真的笑着，举了举还包扎着纱布的手臂，示意她是“病人”来堵住文芳的嘴，而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的体育课，陈星尘因为手臂还没恢复，坐在了操场边看着大家运动。市一中的体育课设置，第一学期是必修，由体育老师带着大家统一练习跑步、跳绳、单双杠等，庄校长认为这是磨练高中生体力和毅力很重要的一环。从高一下学期到高二结束，会有三个学期的选修，届时同学们才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运动。

梁洛雨因为身体较弱，体育课从来是跟着简单动动，多半时间都在休息。过了没一会儿，她就从跑圈的队列中退了出来，走向陈星尘在的看台。

“坐吧，伤员二号。”陈星尘先开口打了招呼，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你是伤员一号？”

“你想当一号也行。不过今天是我一早就过来歇着了。”

“不和你抢，幼稚。今天换药，那个医生没乱来吧？”梁洛雨关心的问。头两天她还是陪着陈星尘去的，盯着那个不靠谱的白医生换药。陈星尘觉得实在是‘麻烦’梁洛雨这样跟着，也怕梁洛雨找白医生的‘麻烦’，今天就要求她不用一起去了。

“没。被你调教的，很老实。”陈星尘朝梁洛雨挤了下眼睛，开起了玩笑。

“......幼稚。”梁洛雨的语气带着些许嗔意，但还是应声坐到了陈星尘的身边。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眼前在跑圈的同学们，梁洛雨的脸上渐有笑意，转头问道，“你平时也会跑步吗？”

“啊，是。除了体育课，每周还会跑2-3次吧，一般就是晚自习放学之后。诶，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之前体育课，我经常坐在这，看你每次跑起来都很轻松，”梁洛雨笑着说，“你看，班上的女生，都气喘吁吁的。以前，不曾见你这样。”

“哈。体育课这种，老师都让大家慢慢跑，这种配速对我来说比较轻松啦。”

“配速？”

“哦哦，‘配速’就是说平均1公里要跑几分钟。一种表达速度的方法。”

“唔。你真的很擅长。”

“习惯了。我从前几乎天天去操场跑步。如今......身体很好，倒是不用那么频繁也能保持很好的体能。”

梁洛雨听的不是很懂：“你以前，身体不是很好嘛？”

“是吧。”陈星尘只是想表达，年龄增长身体机能会下降。现在这个身体甚至还在长个，有着用不完的体能，每天睡几个小时便可以精神满满，跑步更多是为了习惯的保持。

“洛雨，你也得适当运动哦。”陈星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我......我身体不是很好，我爸爸也不许我做太剧烈的运动。”梁洛雨说着，深情有些伤心。

“哎，没事儿，慢跑是很温和的运动，可以一点点来的。你看体育课你也能跟着大家简单跑跑，这就很好。”陈星尘笑着安慰道，“对了，昨晚那个是你爸爸？”陈星尘又想到了昨晚的事，随口问问看。

“是。怎么了？”梁洛雨如此干脆的回答，陈星尘却也没想到。

“你爸爸，是外国人么？你不知道，昨天你们走后，班里的女生都花痴个没完......”

“你也觉得我爸帅么？”梁洛雨转头看着陈星尘，似笑非笑的问。

“我其实没看清......大晚上的，走廊里黑灯瞎火。不过看轮廓，是很帅。”

“我爷爷是德国人。严格意义上，我也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五官很立体，但轮廓上看又是东方人的柔美。怪不得。”

“第一次......军训那天么？你看得倒仔细？”

“......”陈星尘刚刚只顾着分析，颇有恍然大悟之感，不曾想竟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军训那天，她确实盯着梁洛雨看了许久，谁叫梁洛雨.....长得这么好看，还故作高冷不回她话.......？

她赶紧收起尴尬，转口说到：“没有。?你长得很特别。特别的好看。我不用仔细看都可以看的清楚。”

“谢谢，我觉得你也特别‘好看’，军训那天我有仔细看过来着。”梁洛雨微侧着头，看着陈星尘的脸笑眯眯的说着。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调侃，还是真的？陈星尘虽然确实顶着一张清秀柔美的脸庞，可怎么都觉得她是在调侃自己。

阵阵微风佛过，陈星尘一点也没感受到凉意，只觉得脸上火辣。

“你不信？”梁洛雨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侧歪着头，眼里少见的闪烁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尚有的调皮。

“......”

“不信算了。”梁洛雨把头转开，抬起头看着天空，双腿悬空微微晃着，似是心情很好。

陈星尘也随她一起看向天空，几朵薄云飘散开来，似雪纺的纱帘点缀着湛蓝色的幕布。

两人静静的坐着，陷入沉默。她们二人倒是习惯了彼此沉默，毕竟是同桌，坐在一起上自习课，不说话是常事。但几番思索后，陈星尘还是决定打破这份沉默：“说回来，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只见梁洛雨把眼睛闭了起来，仍是微微仰面朝着天空，回答到：“你为什么对我家庭这么感兴趣？”

“若是你不想说，我，我就不问了。”陈星尘觉察到梁洛雨的语意微凉，自己可能是问多了，想着赶紧给打个圆场糊弄过去：“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花痴’而已。”

“嗯。原来你和她们也一样。”

“谁们？”

梁洛雨没再言语，抬了抬眼睛，目光扫向了操场。她是说班级里这些在跑圈的同学们。

“不是......我，我不一样。”陈星尘非常懊恼，自己怎么选了一个如此“弱智”的托词？

“哪里不一样？”梁洛雨哼笑，“是花痴不一样，还是觉得我是精神病这个点，不一样？”

陈星尘：“！！？”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引得梁洛雨这么大的反应，竟直接逼问自己是否觉得她是精神病。这让陈星尘措手不及，但是她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回应：“你不是，不要这样说自己。”

梁洛雨停顿了一会儿，说到：“我爸是个医生。”陈星尘紧张的注视着梁洛雨，只见此时她的脸上笑意已荡然无存，眼睛仍紧闭着，面色冰冷。

“你可问完了？”

秋日的微风再次拂过，带起了梁洛雨的几缕发丝，陈星尘仿佛感受到了凛冬已至，心也冰到了极点。

这个女生真的让她看不懂。她对自己的关心，陈星尘是完全感受到的。而自己想多关心她一下，却是不行。她打心底里相信梁洛雨不是什么坏人，可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如此不愿提起呢？又或者她真的是秦越她们口中的“疯子”呢，让她不敢面对自己？

想到这里，陈星尘又回忆起前几天在医务室，梁洛雨生气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吓人。但梁洛雨毕竟是为自己的伤势着急，那个医生也确实可气，陈星尘当时已径自把这个行为合理化了。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及时阻拦......梁洛雨是否真的会抄起家伙......陈星尘想想觉得十分后怕。

——而现在换做自己惹她生气了，她才意识到梁洛雨生气起来确实吓人，这还只是气势上的吓人，她就感觉自己真的分分钟要被这低气压折磨死。

“星尘。”陈星尘的万千思绪被打断，她听到梁洛雨在轻声呼唤着自己。

“诶？”

“也许我真的是个精神病。”她的声音很低，“也许你该离我远一些。”

“洛雨......”陈星尘忽然鼻子有点酸，心里为刚刚自己这样揣度梁洛雨而不齿。她其实只是一个15岁的小姑娘啊......能有什么坏心思？即便是有一些“不被人理解”的过往，也是更小时候的事儿，不该被同学这样指责。可恨的是，陈星尘发觉自己也被迷惑了，刚刚竟也在心里念着她是“精神病”......

陈星尘越发的觉得自己很糟糕，她凑到梁洛雨身旁，伸过手来绕过她的后背，小心的环着她的肩膀。

“洛雨，我从不会觉得你是什么......什么精神病。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从来相信的都是我看到的......你也从来都是我认识的你。”

陈星尘轻轻拂着梁洛雨的肩膀，安慰的说着，“我们是好朋友，你要相信我......我和她们，不一样。”

梁洛雨被陈星尘环住，陈星尘离她很近，近到可以闻到梁洛雨身上淡淡的清香。她看到梁洛雨的睫毛轻颤，一行泪从眼角滑过。梁洛雨迅速把头转了过去，陈星尘知晓了身旁女孩并不愿被她看到落泪的一面，她并未言语，只是继续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肩背。

两人并肩坐在观众台上，她们不再说话，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梁洛雨率先站了起来，“谢谢你，星尘。”

陈星尘紧忙回答说：“别，该说谢谢人是我。上次你送我礼物，我都没有回礼。”

梁洛雨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个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礼物。你要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给你画一些。”

陈星尘也站起身，和梁洛雨一起往教室走去，“真假的？你画的画很好看，你要送我，我一定都会好好收藏起来。”

“说起来，你以前学过画画吗？”说完陈星尘立刻有些后悔，她怎么又不自主的问起了梁洛雨以前的事儿。

“没学过，我自己画着玩的。没想到你觉得不错。”

“那你就是有天赋了，应该好好发掘一下。”陈星尘看着梁洛雨的心情好了起来，也终于卸下了心里的负担，跟着开心的调侃了一句：“以后说不准你就是梁大画家了，这些画我更要收藏起来，留着卖钱。”脸上是标志性的弯眼微笑，说罢，她还用右手捏了捏梁洛雨的小臂。

谁知，梁洛雨竟顺着拉住了陈星尘的手，掌心相扣。陈星尘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电流，顺着掌心，流淌到心房，整个手臂都酥麻起来。

——高中女孩子间手拉手走路很正常，只是陈星尘从来不这么做。一方面是她没什么好朋友，一方面她本身不喜欢肢体接触。有时候秦越会用胳膊挽着她，陈星尘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如果是穿着短袖，要碰到对方的皮肤，她会直接拒绝。她没想到梁洛雨会忽然拉自己的手......更没想到的是，拉手竟会引发这么大反应？

陈星尘被自己的生理感应吓到了，她的手好似真的被电流电住一般，也紧紧的回扣着，无法自主松开。

另一边，梁洛雨似乎真的只是随便当作女孩子关系好拉手走路一样，面不改色的说着：“那为了你卖上个好价钱，我是应该勤加练习。你喜欢什么景么，我下一张画可以画给你。”

陈星尘被梁洛雨这突然的“姐妹牵手”行为搞的不大自在，就也没有多想，随口回了句：“好多年没见下大雪了，可以来个圣诞雪景嘛？”

“你倒是会难为人，这里是南方，偶尔飘个雪花都难得，这不全得靠我想象。”

陈星尘确实忘了，她前一世在北方长大，每年冬天都是白雪皑皑，后来到了上海工作，过年还是会回去的。这一世她活在南方，确实很多年不见雪了。她下意识说出的话，却给自小在这里长大的梁洛雨带来了难题。

“诶，那我换一个。”陈星尘一边揣摩着换个什么比较合适，一边感觉自己的手心怎么汗涔涔的。

“没事儿，画画一半靠写实，一半靠想象，你既提了，我便会试试。”

“也是，看你画《赤壁赋》，全然是想象，你都能画的那么好，让人一眼便能识得。”

“画的像不代表画的好。”

“哈，我知道，”听到梁洛雨这句充满艺术理解力的表达，陈星尘积极抢答，语气带着些许兴奋，她最近两个月也是看了一些艺术鉴赏的书，终于可以发表一些“专业”言论了，“可这些抽象派的画家，小时候不也得先练习画得像是不是？”

“抽象派？你还挺懂。”梁洛雨嗤笑着说。

“诶？”陈星尘想着自己是说错什么了嘛，她感觉梁洛雨又在给她挖坑。

“走，上课了。下次可以‘展开聊聊’你对抽象派的喜爱。”梁洛雨故意拖长了“展开聊聊”这四个字。

——果然是在挖坑？还未等陈星尘揣度清楚梁洛雨的深意，她们二人已走回教室门口，梁洛雨悄然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陈星尘偷偷在校服裤子上抹了一把，擦掉了掌心的薄汗。她心里想着两人既是拉着手，?刚刚梁洛雨肯定也能感觉到，实在是有些丢人。

回到座位后，陈星尘第一时间拿起水杯咕噜噜灌了小半瓶水，差点被呛到。她实在是有些心虚，紧张的不敢看梁洛雨。然后她赶紧站起来又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显得自己真的很渴，需要赶在上课铃打响前做好“储备”，心里祈祷着赶快打铃吧。

谁知梁洛雨其实一直在盯着她，不过梁洛雨表情严肃更似在自己琢磨些什么事儿。待陈星尘重新坐下后，梁洛雨语气犹豫的问她说：“问你个事儿。你刚刚是说很多年前的冬天，下过大雪吗？”

在陈星尘这三年的印象里，这个城市只下过很小的雪，甚至落在地上就化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过。她脑海里的大雪，都是她上辈子的事情了。忽然被梁洛雨抓住了这个点，她也从来不擅长撒谎，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吧......我是说，我记得是很多很多年前，可能还是小时候。”

“哦。”梁洛雨似是非是的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眸，陈星尘看到她眼里似流淌过一丝悲伤。

“你......有印象吗？”陈星尘试探性的接着问了一句，也许在她不记得的“小时候”，真的有呢？

“没有。小时候的事儿，我不怎么记得了。就问问你。”梁洛雨的回答变得很干脆。然后打开课本开始准备上课，这一节是夏老师的语文课，课代表已经在带着大家课前朗读诗文了。

“另外，以后喝水可以慢点。你注意一下形象，有点自知。”梁洛雨冷不丁的又来了这么一句，头都没抬。

“......什么自知？”

“作为一个‘好看’女生的自知。”

“......”

陈星尘心中暗骂梁洛雨又在调侃自己，相比学习成绩，她含沙射影的功夫更是一流。

教室里很快传来朗朗读书声，可陈星尘的心思全然不在。她握着右手，指尖在手心摩挲着，仍时不时能感受到刚刚那一缕电流在体内窜动。她侧过头看着认真读课文的梁洛雨，白皙的脸颊上嘴唇轻颤着。

她想到梁洛雨的这绝美的容颜还有四分之一的混血血统，蓦然感觉这缕电流窜的更加猖狂，她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身体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陈星尘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她是女生，梁洛雨也是女生，尽管自己不喜欢肢体接触，但之前偶尔被秦越挽着，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她虽然对生物医学不甚了解，但是以她的常识推断，这也太不科学了，这肢体相连的触感也太疯狂了。

——从前她只知道恋爱可以使人疯狂，如今更“疯狂”的事情她也见识过了，这其实倒不算什么......诶等等。瞬时，一个离奇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陈星尘的眼睛睁大了一圈。自己不会是......？她被自己吓住了，赶紧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15岁的小孩子，还是这么一个......精神可能有点问题的“女”孩子？她以前沉迷搞学术，生活圈子太小也没遇到什么喜欢的人，在恋爱这件事儿上还是白纸一张，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何况，她承认自己对梁洛雨感兴趣，但这种兴趣也绝对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活的太寂寞，也太自我，几年了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人让她想交朋友......梁洛雨身上的各种矛盾感、反差感，只是让她很好奇，想交个朋友而已。

——是的，一定是这样。

思索过后，最终陈星尘给自己的反应定了性——这是穿越之后，身体和脑子不协调，间接带来的不科学反应而已，就如她刚开始用左手拿笔也是花了点时间才让手部肌肉跟得上脑子，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