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陈星尘22岁生日的清晨,码头下着微薄的秋雨。
“阿福,阿元,老板呢?”远处,万小五急匆匆的跑来,对着两个青年问到。
“啊,我看到她刚刚好像在货船那边?”被称作阿福的青年刚刚停好车,和另一个年轻小伙阿元一同在后备箱里整理东西。
“什么叫好像?让你看好、看好、看好!老板再出什么意外,我把你劈成两半!”
“唔……五爷最会吓唬人了。”
“不是吓唬你!这种天气,她从来不打伞!视线这么差,走远了很难找知不知道?万一再遇到危险……哎,不说了,我看到她了!” 万小五话没训完,人便跑开了。
阿福和阿元坐回车里,两人看着万小五消失在烟雨中的身影,八卦的味道开始在车中弥漫。
阿福:「呼!发生前年的事情之后,五爷就像个精神病一样……走到哪都要守着老板……」
阿元:「嘿,那自己的老婆,能不守着吗?」
阿福:「你说,等五爷和老板结了婚,我们是要改口叫老板“五嫂”,还是五爷改名叫“姐夫”啊!」
阿元:「哈哈!是哎!也不知道咱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啊?福哥,你给老板做司机的,平时她有没有说过啊?」
阿福:「不瞒你说……我感觉啊,咱们老板根本一点没那个心思……我可不是说她对五爷没心思啊!是她对谁都一样。」
阿元:「我说也是。冷冰冰的女人,没意思。」
阿福:「不许这么说老板。」
阿元:「……有病,我看你是天天给她当司机,当出魔怔来了?诶,晚上五爷定的场地在大学路那边,肯定很多女大学生,要不要一起去撩妹子啊?」
阿福:「不去,不喜欢。」
阿元:「女大学生都不喜欢,你就喜欢老板呗?」
阿福:「胡说什么……老板是五爷的未婚妻,这种玩笑可不能开。」
阿元:「难道……你该不会跟老张一样,喜欢男的吧?」
阿福:「滚!——喂!你小子别他奶奶的在我车里抽烟!老板的车里闻不得一点烟!滚,滚下去!」
10年过去了,陈星尘已经成长为一名标致的美少女。因为常年在码头穿梭,在烈阳的暴晒下她本身透白的皮肤被晒出红色,挺拔的高个子配上五官清秀的面庞,一点也不输前世的模样。只是曾经炽热单纯的那双眼早已不见。而今作为万老板码头生意的继承人,她望向旁人的眼神,永远是凌厉而冷漠的。除了小五和小易,几乎没人敢直视她的眼睛,那瞳孔中似有魔法一般,让人久望后无法动弹。
“是魔鬼。它早已与我共生。”陈星尘经常对着自己调侃。
此刻,陈星尘坐在码头灯塔的桅杆上,被蒙蒙细雨笼罩着,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在她的斜前方,是一尊巨大的妈祖像,立在礁石边,妈祖同陈星尘一起,看向远处的大海。
十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让陈星尘最为痛心的,是万老板的离世。码头的生意起起伏伏,这本与陈星尘无甚相关,她只在自己熟悉和擅长的事情上指点一二,比如普及电脑和理财投资。可在万老板临终前,终究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家业托付给旁人。陈星尘心里千百个不情愿,毕竟除了“家业”,还有一众“道上”的“恩怨情仇”,这让陈星尘根本无从下手。她自认才学只够管点简单的生意,当然万老板也考虑的十分周全,“白色”的部分陈星尘负责,“黑色”的部分交给万小五,兼顾黑白两道,许多事情商量着来,便也不会出岔子。
不过,在前年还是出了些意外。万老板曾经的仇家,一个叫做廖聪的人找上门来,在混乱的打斗中陈星尘的锁骨处中弹,留下一条半指长的疤痕。于是从那以后万小五经常神经兮兮的,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在陈星尘左右。在那场意外中万小易也受了伤,即便是小易现在在大学读书,身边总也安排着保镖。
同时,这件事也让陈星尘彻底明白,她现在从事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职业。如果说万老板死的时候她只是勉为其难、临危受命,在和廖聪斗智斗勇的两年时间里,她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三好学生”了。她曾经擅长在“规则里”创造生命与生活的价值,而现在,她的“存在”就已经打破了自然规则,索性干脆游走在法律与危险的边缘——这种全新的刺激反倒是激发了她性格最深处的“冒险家”精神。
关于廖聪一事的细节,后面会再展开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交代——陈星尘为什么能一直留在万老板的帮派里呢?
因为这十年间,梁洛雨,杳无音讯。
前一世的陈星尘,曾因梁德铭的阻挠,与梁洛雨断联三年。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破罐破摔的人生,这次延续了十年。陈星尘在每日的礼拜中,找到了内心些许的平静。她或许早已放弃了梁洛雨还活在世上的念头,只是往事如烟,每每情景交融之时,不禁黯然神伤。
比如在每个下雨的日子,她总会把自己放空,像个文艺青年般在海边寻个坐的地方,与海浪声独处。
「洛雨,你名字三个字都是水,你是五行缺水吗?」
「我五行缺土。」
「啊?」
「缺土,所以我才找你啊,小傻瓜。」
今天是在灯塔。万小五悄悄爬上楼梯,凑到陈星尘后面,把防雨外套披在了陈星尘的身上。
“小五。” 陈星尘把衣服脱下,声音低沉,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万小五撑开伞,打在陈星尘头上。
“……”
“我知道了,我会等着你的。”
“小五,如果是永远呢。” 陈星尘看向大海,她的眼底比远处的海浪还要深邃。
“.....阿尘,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
“这些年,我陪你去了很多地方。你处处留字给他,可他从没联系过你。你想过为什么吗?”
“……”
“因为他死了。你真的……要为一个死了的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吗?”
“……”
“罢了。你若不是性子这么刚烈,我也不会喜欢你。” 万小五自言自语了几句,却把自己逗笑了,他干脆撑着伞靠在桅杆上,同陈星尘一起。
陈星尘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般,虽然接下来这句话她也说过很多次了——“小五,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万小五着急打断了陈星尘,“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要我说多少遍没关系。反正,你不跟我在一起,也不会跟别的男的在一起吧,哈哈。”
确实,这倒是实话。
陈星尘摇头苦笑,“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一场冗长而单调的悲剧。从始至终。她是舞台上唯一的一盏聚光灯。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她的分毫。”
“被你说的,我倒是真的很想见一见他。”
“……” 陈星尘欲言又止。
“诶,不说伤心事了。今天晚上去大学路呗?新开了一家酒吧,小易和老板混的不错,半折包了场地给你庆生。”
“行。”
虽说是给陈星尘庆祝生日,但历年来生日会的主角从来都不是陈星尘。每年她的生日都像联欢会一般,是帮派里所有兄弟姐妹的狂欢日——酒水陈星尘买单,只管喝到高兴。
可惜陈星尘在这幅身体里从没喝醉过,人与人的体质千差万别,天生的解酒基因强大到让她害怕。但如若不是这样和大家聚在一起过生日,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以往除了分开的3年,她的生日都与梁洛雨一同度过。这和单纯在下雨天怀念过去不同,在有关梁洛雨的任何记忆符号里,生日是最“重”的一个,是不可承受之“生命之重”。
陈星尘拍拍自己的头,不能再发散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小五,货都发出去了吧?”
“嗯。我亲自看着的,老规矩,赶在日出前,都在路上了。”
“嗯……” 陈星尘食指点了点下巴,“走吧。”
两人从灯塔上走下来,走回码头旁边的三层小洋房。
门牌上写着的是,“远洋私人游艇俱乐部”。这是万老板明面上的“生意”,合法经营包含游艇在内的一些海上娱乐项目,实则不接待任何客人,只供他们自己使用。这条线,陈星尘打点的很好。
真正的货物生意,往往会从午夜开始,到黎明前便会结束。
「已经7点多了,阴雨天果然看不到日出。」
「想看日出还不是天天都有?咱这是东边码头,可是全岛最美的日出地,天天半夜起来看货,看的我都乏了。」
「幸好,是东边码头。」
「怎么?」
「如果是西边,看的就是夕阳了。」
「在岛的另一边,你想去看吗,我知道一个很好的位置,在沙滩的观景台……今晚我骑车带你去?」
「去不得。」
——我曾经在西海岸最美的沙滩上,迎着夕阳与她接吻,刊登在了电子杂志的首页。
——去不得,去不得。
陈星尘就住在办公室里。在小洋楼的顶层,是陈星尘的办公室和藏在书房后面的卧房。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单人床,在床的对面,是一尊佛像、一只香炉和一高一矮两个牌位。
陈星尘在佛像前燃了三炷香,对着菩萨拜了三下。——这是她每天早晨的固定流程。
刚刚插进香炉里,一只香便断了。
陈星尘重新燃了一支,插进去后又断了。
“事不过三。” 她对自己说。
第三支,她抚平了炉子里的香灰,这次小心翼翼的把香插进去。
“呼。”
终于没问题了,陈星尘长舒了一口气。参拜了十年的菩萨,她仍旧对神佛将信将疑。她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也相信在10年前她第一次觉醒梁洛雨可能还在世上之时,她看见了菩萨对着自己微笑。但是倘若她的觉悟是正确的,菩萨也给了她回应,可为什么又让她十年的时间里,颗粒无收?希望,一点点变成绝望。
陈星尘注视着菩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有察觉出任何情绪。但是不知怎的,香火的连续燃断,总让她有些心里不安。
她调整了第三支香的高度,让三支香看起来燃放的进度保持一致。
“好了。可能是新买的这批香质量不好。”她自我安慰道。
然后她拿起放在佛像一旁的牌位,擦拭灰尘。万老板的牌位上,挂着一串红色玛瑙佛珠。他总共有三串佛珠常年戴在手上的,如今两外的两串,黑色石头的给了陈星尘,而檀木珠则在万小五的手上。万老板离世前交代了许多事情,佛珠便是其中一件。
除了万老板的离世,当年被陈星尘救下来的乌鸫鸟,因为翅膀受伤再无法飞行,被她留下来养着。在她卧床疗伤的日子,鸟儿寿终正寝。如今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牌位,分别的是万老板和陈星尘的鸟。——乌鸫鸟是陈星尘的宠物,更是她的伙伴,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除了陈星尘之外,它是唯一听过梁洛雨故事的人。
「安安,今天又要过生日了……等下我准备睡个觉,醒来再去海里游个泳,洗完澡,去酒吧。简单些,挺好的对不?」
「……但是刚刚香断了两次,我总感觉……今晚有事要发生。你说,是不是廖聪要来搞事情?」
常言道,女生的第六感最为准确,陈星尘的预感果然没错。
陈星尘洗完澡,把黑石手串戴在右手腕上,准备出门。她换了一件无袖的T恤,外边披上一条白丝绸的外搭,遮住锁骨。下身随意穿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这是她在帮派里最日常的穿搭,她并不会为了生日特别准备什么。
“老板!”阿福在车里热情的朝她招手,他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滴滴」。
一辆锃亮的摩托车停到洋楼门口,司机摘下黑色头盔,甩了甩头。——万小五给自己的出场设计了一个酷炫的造型。他朝陈星尘递过一只白色头盔,并附赠一双明亮的大眼和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尘!坐我的车吧?”
陈星尘点点头,从万小五手里接过头盔,坐在了摩托车后座。
“我坐小五的车过去。阿福你别开车了吧?晚上一起喝酒?”
“啊,不用,我不爱喝酒。晚上你们都喝多了,总要留我一个清醒的司机。”
“好。”
陈星尘的生日聚会,除了值班的人,帮派里的伙计全部都到了。小五准备了一个三层的蛋糕,用小推车推到房间里。
“三!二!一!看这里!”
一张陈星尘切蛋糕的大合影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照片里,所有的人都笑的十分开心。
“阿尘,你看!”万小五把照相机拿给沙发角落里的陈星尘。
“好,大家今天玩的尽兴就好!”陈星尘微笑着,在数码相机的小屏幕上,把照片的局部一一放大,反复看着每一个人的笑脸。如今,能让这群孩子跟着自己开心快乐,衣食无忧,就是她最大的宽慰了。
“诶,等等。”照片里出现了可疑又可笑的一幕。
“老张呢?”陈星尘抬头左右张望,没寻得张师傅的影子,而小五也早已被其他人拉着去喝酒了。“老张偷偷摸摸的对着手机傻笑什么啊,合照都不看镜头。”
她站起来,在外边吧台区看到了独自饮酒的老张,一个人对着手机镜头傻兮兮的笑着,看起来是在自拍。
张师傅的脸不比年轻时候了,已然有了许多沟壑,但是他依然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两只圆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纯洁。
“嘿,你在干嘛!”
陈星尘从身后忽然窜出,吓了老张一跳,只见他慌张的把手机屏幕锁住。 “啊,阿尘,不是、老板、你、你在这。”
“是,是我在这,你结巴什么。看到什么好东西了?蛋糕都不吃了?”
“没啥,我……”
陈星尘牢牢盯住张师傅的眼睛:“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是!!!” 张师傅连忙向后躲闪:“我、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我谈什么恋爱我。”
陈星尘大笑道:“除了谈恋爱,我可想不出正常人能对着手机傻笑。”
“老板、不许、别、别嘲笑我。”
面对张师傅的局促,陈星尘倒是摆了摆手,让酒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最近财务上的事情,你要盯紧点。”
“啊?”
“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最近要格外提防廖聪。”
听到这个名字,张师傅忽然绷紧了身体,凑到陈星尘耳边小声说到,“不会吧。这姐姐人虽疯了些,但这两年挺安分的。”
陈星尘:“账目收入每一笔都一定要核对清楚。这周我会再做一次系统升级,除了你、我、小五,其他人都不会有权限。”
张师傅:“好,放心吧。”
陈星尘:“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会放心的。”
张师傅:“那当然。现在的码头,谁还有我资历老。但是我觉得吧,你可能是多虑了,虽然说居安思危不是坏事.…..”
陈星尘打断他:“老张,你看看门口。”
张师傅:“奶奶的,说曹操,曹操到啊!”
一位穿着旗袍、身姿妩媚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弟,一个歪着嘴,一个剃了光头,三人一同走进店里。
廖聪,同陈星尘如今这幅身体年龄相仿,模样也是天生丽质。
这女子干练的把头发束在脑后,发簪就是两根筷子做的,干净利落,小小年纪眉眼间便写满了精明。
“陈老板,”她伸出左手,笑眯眯的说到,“好久不见啊。”
“廖老板。”陈星尘没有伸手,而是看着光头男右手上的黑皮手套,继续说到,“找我有事?”
“你男人呢?”廖聪晃着头,背手往屋里看。
“你!”陈星尘怒目,“你再敢乱说......”
“你找我哥啊?”万小易出现在陈星尘身后,将手挽在陈星尘的胳膊上,她的右手戴着一支白丝手套,似是故意摆出来给廖聪看着。“我哥根本懒得理你。”
陈星尘把小易的手拿开,拍拍她示意自己没事。
“有事说事,有屁快放,这里不欢迎你。”万小易的拳头攥了起来。
“哎呀!开玩笑的。万小五一个糙汉怎么配得上你嘛!别生气,我是来给你送祝福的呀!”说罢,她直接走上前抱住了陈星尘,拍了拍她的后背,同时还不忘斜眼看了一下万小易。
陈星尘秉持怀疑态度,但也不好持续冷脸,待廖聪松开怀抱之后,她转头对张师傅说,“谢谢廖老板!老张,去屋里拿块蛋糕出来。”
“好,稍等。”
廖聪看着张师傅急匆匆跑到包间里,脸上似笑非笑,眼里有些玩味的样子,这也是她一贯的表情。
“喏,给你送个礼物。”
见廖聪身后的歪嘴小弟,递给她一个方盒子,用礼品包装纸扎的精致美丽。
陈星尘看着她,没有拆开。陈星尘不知道廖聪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廖聪:“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调呀。你过生日不邀请我来就算了,本小姐亲自来给你送你礼物,你也不笑一笑。”
陈星尘:“我打开不会是一坨大粪吧,再插着根蜡烛。”
廖聪:“我可从来不是扫兴之人。陈老板这都不信我?”
陈星尘:“行吧,那谢谢你了。”
她拿过盒子,拉开丝带。
「BANG!」
一瞬间飞速弹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陈星尘只看到像是一个红色的皮球,径直朝她鼻子弹来。
“——Happy ——birthday!” 廖聪指挥着两个小弟,有模有样的大声唱道。
原来是一坨奶油蛋糕......被盒子的机关弹射出来。现在陈星尘变成一只花猫了。
“你真是无聊。” 陈星尘耸耸肩。
“生日快乐,阿尘。”
“叫陈老板。和你没这么亲近。” 万小易很不满的说到,连忙转头去吧台寻找纸巾。
廖聪伸出手指,陈星尘闪躲不及,被她手抹在脸上,挖去一块奶油。而后她嗦了嗦手指,邪魅一笑,“好吃的。我品味真好。”
陈星尘被她撩拨的有些生气,但不给她发作的机会,廖聪转身就走了,走之前光头把一个精致的包裹放在地上,有一本画册的大小。
「刚刚是开玩笑的,这才是贺礼。生日快乐,陈老板。祝你来年,生意兴隆。」
陈星尘去厕所里重新梳妆,她洗去脸上的奶油,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扎起来。她认真的开始思考廖聪今天的来意。
2年前廖聪假意作为货运商接近陈星尘,后来不肯结算货款两边发生冲突。被陈星尘当面识破她就是当年万老板仇人的养女,而后帮派里的二把手,光头男,被万小五折断右手两根手指。当然,她没有咽下这口气,事后带着一帮人上门报复,陈星尘和万小易也是因此中的子弹。
「我兄弟没了两根手指,小五妹妹的手掌被我的兄弟打穿了,这笔帐就算清了。我们合作吧,陈老板。你是养女,我也是养女。为老一辈的事情,犯不上。」
廖聪做的生意不仅涉d、军火走私,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见不得光亮。
「我家老头子在非洲做生意,你知道。远海用我的船,近海你熟悉。货品利润28分成。」
「你不划算。万老板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我的利润可不比你廖家。」
「没关系,就当交你这个朋友。」
「不可以做杀人的买卖,这是底线。你的那些脏东西……」
「成。」
两个人表面上握手言和,实际都藏着心眼。码头的生意一下子成指数状增长,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陈星尘独自焦虑。
她并不贪这些钱,原本的收入和她做的投资也足够养活帮派里的孩子们了。只是在生意场里,她不能不暂时低头与廖聪合作。她不希望短时间内再起冲突。她的性子、万小五的性子,对于生意的了解都远不及万老板,一时的平衡也是好的,她得保护好这么多的孩子。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旁边大学的学生么?” 女厕所的隔间里,似乎有人在呕吐。
陈星尘刚刚一直放着水流洗脸,被水声掩盖住了,加之她专注于思考廖聪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厕所里还有人。她从镜中反射看到,最里间的隔间开着门,一个女店员正弯腰对着里面的人讲话。
“liang……”里面的人确有些神智不清了,讲话口齿不清,“不是,luoyu……”
“什么?”
陈星尘仿佛听清了一些字,却又没有完全听清,她关上水龙头,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隔间里的人被店员扶起身,发丝凌乱,挡住了大半张脸。
陈星尘探出头去,想要看清楚些,不曾想那女生瞬时失去重心,跌到了她怀里。滚烫的脸直接贴在了陈星尘刚刚洗过冷水的锁骨上。一瞬间肌肤相亲的触感,似冰火两重天,让陈星尘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哎!”
“——哎!”
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推开了对方,女生被陈星尘推到厕所门上,头撞到了门板。
“啊,对不起。”陈星尘急忙道歉,她本能的想伸手扶一把,却又把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我……”
“对不起,抱歉,是我喝多了。” 这一撞,倒是把女生的醉意撞没了,她好像一下清醒过来,语速的特别快的跟陈星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她低头揉着太阳穴,躲开了陈星尘的眼神,擦过她的肩膀,从店门走了出去。
在她经过陈星尘身旁的一瞬间,一股清香扑鼻,是夏日青草的淡雅香味,混着一点点烈酒的香气。
陈星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然抖了一抖,似乎不大舒服。——这种感觉,还有刚刚她的脸撞到锁骨上的感觉……好……好奇怪啊。
她原地愣神了几秒钟,待她想开口叫住那女生,但是却不知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凭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一小时前。
两名陌生的女生走近店里,在吧台寻了位置坐下。
“诶,不好意思......” 酒保刚欲开口,恰逢万小易也在吧台。
“啊,我来。” 万小易走过去,对两个女生说,“今天这被我们包场啦,不好意思。”
“哦,好吧。” 她们站起身。
“——别嘛!来了就一起玩!”
阿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徒手变出两块蛋糕, “今天是我们老大生日,来了都是客人!尝尝蛋糕,沾沾喜气!”
万小易瞪了他一眼。
“哎,易姐!五爷喊你过去呢!”阿元把她哄走,然后坐在了两个女生中间,一手搂住一个,绕过她们的肩膀把托盘递到两个女生面前,谄媚道,“两位美女,酒水免费,蛋糕自助哦。”
右手边的女生被他突然凑上的样子吓了一跳,坐在另一旁女生则看着她局促的神态忍俊不禁。
“谢谢帅哥啊,这是我师妹,第一次来酒吧。她也今天生日,谢谢你的蛋糕啊!”
“哎哟,这不是巧了!”
“阿元啊,刚那个跟你一起的女生呢?去厕所好半天了。”
陈星尘回到吧台,听到酒保在同阿元问话。
“……她走了。” 她替阿元回答道,“阿元,你过来。”
阿元:“哎,老大?!”
陈星尘:“她是谁?”
阿元:“不知道啊,好像也是来这过生日的。她朋友跟我玩游戏喝多了,我刚刚给人家送回学校去,回来再找这女生,却找不到人了。”
陈星尘:“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阿元:“唔,我没问啊。怎么了吗,老大?”
陈星尘:“行吧,没事儿。你小子挺老实哦?没有趁人家姑娘喝醉了动手动脚吧?”
阿元:“正人君子,不贪图一时美色。”
陈星尘:“......”
阿元:“哎,我没喜欢人家啦。你看,我都没要联系方式......”
“那个,” 酒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可以作证。这女生喝了没两杯就不行了,一直趴在桌上睡觉。她朋友倒是和阿元玩的挺开心。我刚问阿元她在哪,是因为她好像把包忘在这了。”
陈星尘看着酒吧手中的帆布包,上面印着副好似抽象画的作品,由几个色块拼接而成。看似简单的图案,实际看着还蛮有创意。这帆布包的主人,艺术品味还不错,虽然经陈星尘估量是10块钱网购买的。
“对嘛。我一个人扛不动两个女生,先送一个,再想着回来送另一个......”阿元继续解释着。
“给我瞧瞧。”陈星尘根本不想理会阿元,她从酒保手里接过帆布包,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图案不是印刷的,而是有人画上去的。“有趣。”
说罢,她鬼使神差般地把包拿起来,凑到鼻子边,轻嗅了两下。——淡淡的青草香,是刚刚女生的味道。“确实应该是她的包。”
“老大,你怎么还有警犬的功能啊?”阿开在旁边一脸疑惑陈星尘的行为,还不忘打趣的问她。
“去你的。我这不是……看看是不是人家的包吗?”
“惹,倒也不必,我看着她从身上摘下来的……” 酒保挠着头说道。
陈星尘非常尴尬,“那、那你为什么说,‘好像’?”
酒保:“我是不确定,她是不是忘在这里了……”
陈星尘斜觑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了。她看到女生的包里,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一张学生卡。上面写着学生姓名,「罗雨」。
“哦,原来她说的是‘罗雨’。”
——陈星尘想起来她刚刚在厕所里,听的不大清楚的对话。原来这女生说的是自己名叫罗雨。奇怪的感觉。难道在那一瞬间,自己听成了洛雨吗?
三个人的头凑在一起,6只眼睛一起盯着这张学生证。
“照片和本人一模一样。长得真是好看,虽然不如老大你……哎呀,客观来说,应该是各有味道。”阿元不禁感叹。
“你闭嘴。” 陈星尘虽然也觉得这女生长相确实不错,但是她闻言仍迅速把学生证收了起来,不满的看向阿元。随即对他敲打道:“不要表现的如此轻浮,不可以随意评论女孩子的长相。”
“哦。” 阿开被训斥的低下头,“她倒是性格和你一样,眼里根本看不进男人啊,冷漠的很。”
“你在乱说啥......”陈星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捏住阿元的耳朵,“真的收收心吧!有这种观察女孩子的劲头,用在正经事上,准能成功。”
“诶哟哟,疼......”
“陈老板,你把包给我吧。估计她明天发现包丢了会回来拿。” 酒保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着急表态。
“嗯......不用了,等你们酒吧营业都要晚上了。我一早去学校还给她吧。”
“诶,老大,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劳烦你亲自去啊,给我就行。” 阿开十分谄媚。
陈星尘想了想,她的视线跨过二人落在了进门出的关公像上。她想到了早上折断的两支香。
她并没有把包交出去,而是摇头说道,“没关系。我刚刚让人家撞到头了,也好去赔礼道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