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俞舒吃完饭漱了口,片场那边就布置的差不多了。
《啄木鸟》的剧组租了整整一排的发廊,那些发廊都是当年红灯街的残留,并不需多加收拾。
樊星工作的那家发廊已经挂上了做旧的店牌,很符合2000年左右的风格,一大片Windows桌面的蓝天截图,打印出来的薄膜覆盖在一块铁板上,上面印着四个字——
蓝天发廊
片场资源有限,男演员没那么多讲究,换上衣基本都是当场脱。
俞舒裤子已经换好了,是条黑棉的短裤,脚丫子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刚才怕白背心弄脏才穿着短袖,吃完饭站起来一把撸下来身上的黑t,从助理手上接过他的戏服——
一件老头儿汗衫,剧组都戏称为老头乐。
广城的天一直都是差不多的潮湿,临近夏初,又天天下雨,更加闷热,把整个城市包裹成一座巨大的蒸笼,闷在桑拿房里,空气里都弥漫着咸湿的水汽,糊在皮肤上让人难受。
吃个饭的功夫,他身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接近脸颊的地方细小的绒毛都点着珠光。
别人倒是都没留意,就韩涿野站在旁边皱着眉毛,看他毫不遮挡地脱了衣服连连咋舌。
“啧。”
他余光偷偷瞥了眼脱了上衣露出半截身躯的俞舒。
“干什么?”俞舒听到韩涿野在旁边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扭过上身去看他。
背脊扭曲着螺旋而下,薄覆肌肉的线条漂亮地不像话,一路下去俱是紧致与平滑的皮肉,透着股莹白来。
韩涿野瞅他一眼,没说话。
俞舒懒得搭理他,利落地把汗衫套上去。
老头乐格外宽松,是被扯了一礼拜才弄出穿了许久的宽松与垂缀感,一弯腰,一抬手,里面的芯儿就一览无余。
“啧啧。”
韩涿野那头又响了两声。
俞舒回头瞪他,赶他走:“你的戏在晚上。”
意思是:还不快滚。
韩涿野眯了下眼,说:“你可真是造福人类。”
他一开始不想让俞舒拍《啄木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冲奖的文艺片儿,思想多,情感多,床戏多。
床戏不光要拍的露骨,还要拍出情感的爆发,否则和黄片儿有什么两样。
前后数数,不乏有很多好电影和好演员是为了拍出一场好的床戏□□上阵,三点全露的。
他这里的醋都够养活十个陈醋厂了。
俞舒翻了下眼皮,说:“你有病吧。”
骂完,就被马捱宜抬抬手叫过去。
他从宽大的、不过大腿一半的黑色短裤里支着两条白而长的细腿,手臂随着走路的动作摇摆在半空,由小臂上去是一路紧致的肌肉线条,偶尔从汗衫的袖洞里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肉来。
韩涿野坐在折叠椅上目送他的背影,脖颈突起的喉结微微一滑,两条腿交叠着翘在一起。
“马导。”俞舒应了一声,站到马捱宜旁边。
马捱宜“嗳”着答应他,整个人缩在防晒伞下,摆了摆手,让他靠过去,问:“小俞会抽烟不?”
俞舒下意识就回答“会”,结果想到肚子里的崽,声音顿了顿,硬生生在“会”字前叠了个“不”。
马捱宜奇怪地扫他一眼,问:“到底会不会?”
他抿了抿嘴,说:“不会。”
马捱宜更加觉得奇怪,蹙起眉:“你个大老爷们儿不会抽烟啊?”
说完,他又自己接了自己的话,“不会也行,有道具烟,就是你要辛苦点儿,嘴里先挤点儿柠檬汁再含块儿冰,才能拍了。”
抽烟这个动作几乎可以说贯穿了整部电影的镜头,樊星和路知远无时无刻不在抽烟,好像从嘴里吞吐出来的烟雾代替着电影里的人,说出了不能说的话。
俞舒说没问题,然后就看到一边后勤组搬来小半箱的新鲜柠檬闻着那个味儿就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柠檬是现挤的,以防万一挤了大半杯出来,等把杯子递给他的时候,大家都看得那叫一个口齿生津,不是馋的,是酸的。
他本人倒是没多大反应,抿了口柠檬汁进嘴里,竟然觉得还可以,多亏了肚子里的崽,他连味觉都变了。
马捱宜也没多吃惊,他拍起戏来其实有些迷在里面,稍稍松了眉心,让他们快点准备好,趁着这阵不下雨了,准备开拍。
俞舒捏着道具烟在嘴里试了试,发现烟雾都出的正常,才朝他们点点头,踏着步子朝发廊里进,韩涿野平复了一会儿,搬着凳子做到马捱宜身边去一起看机器。
“Action!”
·
“当啷——”
隔壁发廊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白面男人光着膀子,穿着平角内裤,“啪嗒啪嗒”地踩着人字拖从蓝天发廊里推门走出来。
他刚一出来,就带出了股甜腻腻的橙子味儿,还带着点儿劣质化合糖精的味道,很快门又被合上,香味在炙热的空气中消散,转瞬即逝。
“老板娘”两指夹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擦了根火柴,衔在唇边深深吸了口,又仰头露出皙白的脖颈朝天空吐了口云,再低头时就看到巷口横挡着的黑色轿车。
烟被夹住,停在指缝间。
他眯起眼仔细朝那辆黑色轿车瞧了两眼,反手把门推开条缝,朝里面慵慵懒懒地喊了声:“樊星,来这儿瞅瞅。”
樊星本来是瘫在沙发上,心慵意懒地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一边听旁边的小鸭子们说昨夜谁拿的小费多,一边枕在小臂上,嘴里衔着根烟。
他倒是没有“老板娘”那般讲究,抽的是小卖铺两块五一包的大前门,啥都好,就是烧得快,一小会儿功夫,胸前顶着的烟盒里就烧没了三根儿。
此时听到“老板娘”的话,拖腔拉调地“嗳”了一声,眉宇间带着被暑气闷出的烦劲儿,鞋也没穿,光着双白嫩的脚跑到门前,单手拉在门口,半探了身子出去,问他怎么了。
·
“咔——”
马捱宜忽地叫了一声,机器停了走位,演员们也从情绪中快速脱身,望向他。
马捱宜皱眉:“这道具烟不行,大前门烧得快,走出去的功夫都要没两毫米了。”
他要求太细,但没人敢反对,不知道该怎么办。
俞舒眉毛微微蹙起,捏着道具烟的手指动了下,心里有些纠结。
抽肯定是不能抽的,但这要怎么办呢?
“多抽几根出来吧,”韩涿野在僵持中出声,“镜头随时切着,大不了多ng几次,多抽几根真的给他递烟。”
他这“大不了”可真是“大”不了。
马捱宜看他一眼,气得牙缝里“哼”了一声,歪嘴讽他:“你可真是豪横。”
这次《啄木鸟》能请动马捱宜的一部分因素就是他们拍摄用的不是现在的摄影机,而是菲林拍摄,也就是胶卷电影。
在二十一世纪,能用胶卷拍电影的剧组可真的就是万里挑一了。
钱的问题暂且不提,最吸引人的就是那股刺激感。
不到冲洗出片的最后一秒,绝对不知道拍出的成片究竟如何,每一步都是未知,每一步都是挑战。
一步不行就要重来,在**十年代多用菲林拍摄的时代,稍有ng,演员就要挨骂,错一次就浪费一段胶卷,烧很多钱。①
刚才马捱宜骂声都在嘴边了,想到旁边坐着的韩涿野,才生生忍住。
韩涿野没再说话,已经伸手摸了包准备的大前门来,轻轻在掌心一磕烟盒,掉出三根来,一齐衔在嘴边。
这时候俞舒已经走过来了,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脚步还没靠过来,就看到韩涿野朝他探了下手,让他别过去。
俞舒脚步顿在原地,嘴角平成一条线。
就看着韩涿野二话没说,微垂下脖颈,左手掩着风,右手“嚓”地一声点亮火机,吸了口气,一一把三根烟点燃,根本都没考虑过不过肺了,用力狂吸,唇缝和鼻腔没一会儿就飘出白雾。
吸得越快,烟燃地越快。
这种劣质香烟其实很伤肺,也伤嗓子,容易聚痰。
他吸了没两分钟就从嗓子眼儿里闷闷响了几声咳,把其中一根烟拿出来甩了甩,掩耳盗铃地想把上面的烟味儿扫淡似的。
马捱宜在旁边看乐了,问他:“你上香呢?”
韩涿野也低低笑了一声,唇里还衔着两根烟,含混地回他:“可不是个祖宗。”
大祖宗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祖宗。
把第一根烟递给俞舒,他就紧跟着猛吸后面两根,全都递上去后又抽出三根烟开始吸。
单单从店里走到外面拍完这场戏,ng了5次,抽完了十一根烟。
等俞舒拍完后面的戏下场的时候没找到韩涿野,问助理人在哪里,助理抱着东西也很忙,给他指了个巷口的位置,就跑了。
俞舒穿了外套去找他,远远地就看到韩涿野对着一面矮墙弯腰面壁,走近一看才知道他一手拿着矿泉水,灌一口就仰仰脖子漱口,或者说漱喉咙。
头上是湿的,脸也缀着水珠,脚边摆着个空水瓶。
听到脚步声,他捏着矿泉水微微偏转过头,见是俞舒,嗓音嘶哑地开口:“等下,还有点味道。”
画了小俞穿短裤背心被韩涿野“啧”的神图,可以去微博@大唧唧的猫看(不看也没关系啦)
①是我查胶卷电影和ng的时候在知乎看到的,知乎匿名回答是“……因为当时的拍摄是用胶卷,错一次就浪费一些胶卷,就是浪费一些钱,每一秒都是在烧钱,你ng几次就烧一堆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