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发出的光芒边缘先触碰到刚才声音的主人,对方瑟缩了一下,随后任由光芒笼罩,它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深刻而清晰。
景知州和游逸曦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空旷的石室一片死寂。
“链条好像被浊灵浸透过。”游逸曦凑在景知州耳边悄声提醒,“你的灵术应该能暂时存储一部分同化过的碎灵吧。”
景知州轻轻点头,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眉头已深深锁紧,困在锁链里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有他主动上前了。
景知州谨慎地走到它身边,蹲下身来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月流疏。”它答,好像是很不舒服又移动了一下,却连带着面具滑落一角,它吓得连忙扶好,嗫嚅着,“我错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没有吓到你吧。”
景知州还是透过缝隙刚好看见了盘踞在它脸上的狰狞疤痕,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问道:“我们贸然闯入,该担心会吓到你才是,为什么被锁在这里?我们也许可以帮你。”
被锁链困住的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景知州神色中被抑制住的惊诧,它整个人都几乎要蜷缩起来,连光芒不清晰的边缘都要躲过,仿佛只有黑暗才是它的容身之处。
从木制面具后传来的声音中含着疲倦的苦恼,机械系地重复道:“我不是怪物,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月流疏似乎进入到了记忆的梦魇中,景知州想了想,凝聚体内的碎灵,握着木棍触碰它,将碎灵传递到它体内,并柔声安抚道:“别怕,我们知道你不是怪物,我们也不是坏人,同样不会伤害你的。”
简单直白的话语神奇的奏效了,月流疏真的从恐惧的回忆中慢慢回到现实,如释重负:“没事,没什么。”
“怎么被关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景知州第三次问道。
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月流疏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恍惚,它已经习惯性的麻木到好像生来便在这里,现在尝试在脑海中回忆,零碎的记忆确是杂乱无章,一团乱麻。
只好如实回答:“我不记得了,这间石室也只是关着我,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取我的汁液,还有……很多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用在我身上。”
“你的汁液?”景知州重复了一遍,相当古怪的词语,他也不顾礼貌与否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月流疏一遍,可实在瞧不出什么,除了满身的伤之外能看出来的不寻常,就是它的一头白发,但造成白发的理由可太多了。
“为什么是汁液?”景知州追问。
“在我体内流淌的……他们想要。”月流疏似乎低声笑了,像是又坠入到了半梦半醒的虚幻中,念叨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想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一直在这,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景知州注意到月流疏说话停顿很多,声音也时不时的轻微到几乎听不见,不禁又问:“你现在感觉很累吗?像……”他想了想形容词,“被什么压制住的感觉。”
“嗯。”月流疏很累,很疲倦,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压抑着它,像是罩上了过于厚重的棉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疲惫。
在石室中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都习以为常了,却因忽然的询问有了具象的感受,他有些分神,头一歪,面具又险些滑落。
月流疏及时抓住了面具掩盖自己的面容,景知州这次却看见了它的眼睛,独特的色彩立刻钩住他的目光,一个极为大胆的假设在脑海里成型。
木棍的一端还轻轻搭在月流疏身上,景知州悄悄捕捉了一些属于月流疏的碎灵,运用灵术试着分析。
结果却让他不敢相信。
游逸曦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默默观察月流疏以及整个石室的环境,一个猜想也隐隐出现在心中。
她握着短剑,戳了戳月流疏靠着的圆台,细密的符文浮现在圆台表面,瞬间明亮的如同正午的阳光,又立刻暗淡下来,游逸曦被力量的波动推后几步,短剑震动出嗡鸣。她都有些握不住了。
景知州也被冲击波震得坐到地上,不解地看向游逸曦问道:“你在做什么?”
游逸曦立刻低头看向月流疏,见它虽紧贴在圆台上现在却毫发未损,心中已经了然,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月流疏明明一直靠在这里,要是会被圆台排斥所伤也不会活到现在。
但月流疏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对不起,我只是有了一个猜想……你还记得洞口的青草吧。”游逸曦饱含歉意地说。
又迅速凑近到月流疏身边,试探道:“你是原初本身吧,碎灵的集合体,体内流动的汁液,是具象化的碎灵。”
“……也许吧。”月流疏在混沌的记忆中努力搜寻,似乎不断有人在说着这些词语,也许就是在形容它的。
游逸曦和景知州对视了一眼,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证明就活生生的正在他们面前。
有关原初的一切原本只是记录在历史中具有神秘色彩的传说,却在百年前发掘出了第一处遗址,一种神秘的物质:碎灵,也从陆续出土的遗址中泄露到人间。
一部分人发现自己拥有捕捉碎灵的能力,并且碎灵经过同化后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质出现不同的奇特能力,而百年间陆续挖掘出的证据都证明原初早已绝迹。
“逸曦,你的剑能不能借我用用?”景知州突然说。
“怎么了,是想测试圆台吗?”
“对,也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给你吧,”游逸曦将短剑递给他,“用的时候拿好了。
“当然。“景知州接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把剑,剑身通体银白,有不易察觉的浅色暗纹,繁复而华美。
景知州握着短剑轻轻碰上圆台,花纹发出蓝色的幽光,在圆台表面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短剑剧烈颤抖,但还能被景知州握在手里,这就是这把剑的能力——化解,若是其他有灵物,只能靠质地是否坚硬在两个结局中选一个,碎成大块或者碎成粉末。
景知州握着剑柄,像钟表上的指针围着圆台一步一步绕了一圈,把剑还给了游逸曦,也没说自己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游逸曦接过短剑,对他说:“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光寒。“
景知州想起刚才剑身上幽蓝的光,点头道:“很好听很贴切。”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的是碰撞的巨响,游逸曦被震退两步,挡在景知州前面,挥动光寒在空中划过道道银弧,一道弧光牵引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景知州被惊的愣了数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一阵后怕,若不是游逸曦反应迅速,他们已经只剩下两堆骨灰了。
石室门口站着两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形,高大壮硕的男人正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声吼叫:“直接烧了他们!这人的身手还不错!”
“要留活口。”另一位高挑而儒雅身影,就比较冷淡。
“我管这个?捉回去也是要处理掉!”
他大声叫嚷完最后一句,冲天的火光即在门口炸开,携带着光亮和热浪滚滚,景知州一惊,被游逸曦拽着衣领拉到圆台内侧,摔倒在月流疏身上。
只见火势奔腾,火舌张扬地舔到石室顶部,高大男人的发丝也如火苗一样舞动,他得意洋洋:“他们插翅难逃。”
“太粗野了,原初的旧居毕竟是神圣的地方。”他比红发男人略矮,音色清雅而淡漠。
“神圣?不过是死人的屋子年头久了。你那号称全防隐灵物的排异屏障不也让两只老鼠混进来了,让我布置,就该在通道上隔上几米就放上一个气息捕捉炸药,能进来算有本事,但再有本身也给他炸的尸骨不留!”
宋书行没有理会王昊生的暴言,他目光沉静的看着石室内烟尘滚滚,终于开口说:“这种等级的有灵物留下的痕迹,你自己打扫干净,不要放任灵术影响你自己,一会跟我去一趟。”
“火焰需要燃烧才会凶猛。”
宋书行动作优雅地从衬衫口袋拿出钢笔,一个行楷的“落”字写在空中,转瞬间石室中的烟尘和湿了水一样全都服服帖帖降在地上,他又说:“正是玩火的人才会引火烧身。”
见王昊生没有进去的打算,宋书行一向不愿进行无意义的计较,又在空中写了一个“净”字,烟尘灰烬便压缩成一个不大的立方体,石室的地面又恢复光洁,冷声道:“刚才那两个人,也在这里面了。”
“你还想把他们的骨灰筛出来?”王昊生粗声大笑。
“没有这种想法。”宋书行有流畅优雅地将钢笔放回口袋,“但刚才的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学生,我想确认他们的身份。”
“学生?学生能有能力进来?有这么好的身手?有能来上几个回合的有灵物?”
“也许,进去看看。”宋书行也不强求,独自走进石室,他看见石室正中央的圆台不出所料的完好无损,想象着那个可怜的人会缩成一团挤在圆台后瑟瑟发抖,握着囚禁他的铁链作为依靠。
宋书行绕到圆台后面,竟然有些紧张,他可是向来有信心的。
但信心还是被现实打击,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他快步上前,伸手抓住铁链被烫的险些大叫出来,被习惯克制住还是漏出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你怎么样?那个东西还活着吗?”王昊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不知道。“宋书行冷声道。
王昊生突然领悟了一般感受到气氛的古怪, “死了?难不成真的死了?圆台会保护原初绝对不会出问题。”
“不会是这样,还有另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