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景知州轻轻碰了碰游逸曦,“还没有吗,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醒了。”游逸曦说完话才睁开眼睛,正对上景知州关切的目光,柔和的光芒穿过他的发丝洒落下来,她仰面看见水洗过一般干净明亮的天空,余光处纤细的草叶微微晃动,似有清风拂过。
好像是饱睡了一觉做了称心如意的美梦,游逸曦感到身心舒畅,深吸了一口清透的空气,这里的碎灵纯净而浓郁。
记忆断片了?刚才不还在石室里吗。
游逸曦恍惚地扶着地面坐起来,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得到边界,他们坐在一小片颜色稚嫩的青草地上,带有春天的气息。
几步之外有一汪清泉,月流疏背对着他们泡在泉水中,一头白发在并不强烈的光芒下仍然呈现出珠贝光泽。
以泉眼为圆心环绕了一圈青草地,以外的地方都被一片浓郁的白色雾霭笼罩。
“这是哪里,这又是怎么回事?“游逸曦问。
景知州却答非所问,嘴边有按耐不住的笑意:“你看月流疏在那里,昱生泉有助于它的恢复,在他进去前我取了点泉水处理过你的伤,现在好了吗?“
“我受伤了?好像是被火焰燎到了,当时也没觉得疼,那个人的火焰……”
由碎灵构筑的火焰不同于寻常的火,能带来特殊的损伤,甚至残留使用者的标记,游逸曦看了看记忆中被灼烧的地方,现在是完好无损,也检查不出属于王昊生的碎灵残留。
“竟然……这样就不用担心根据碎灵残留查到我们身上了。”
“第一反应是想到这个?”景知州笑,从身后摸出短剑递给她,“给,你的光寒。”
游逸曦赶忙接过:“谢谢,我差点忘了,幸好还在,等等,这里不会是……”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环视整个空间,目光又落回到月流疏身上,仔细去看它长长的白发上时而闪烁的奇特光泽,来自表层具象化的碎灵。
“没错。”景知州看起来相当愉快,“真是不敢相信。”
“是我还是你?”
“我和你。”
“我和你,两个人?”
“嗯。”
简单的几个字的对话来回让游逸曦激动的心情立刻转变成了惊诧和怀疑:“真的吗?我们两个人都和原初建立了联系,有过这样的记载吗,怎么会这样。”
“没记得我读到过,也许是我看过的资料太少了,但要我们做首例,不也不错?”景知州的语调轻快,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她的迟疑。
“或许你还记得……我们可以算是今天才认识彼此?这就强行永久组队了。”
景知州想了想说:“刚刚还一起出生入死过,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对吧。别担心,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不错的人。”
游逸曦决定暂且把这个小小的美中不足搁置一会:“我也是个好人,但这也太小了吧,好歹是我和你还有月流疏共同支撑这个空间。”
“空间的主体是月流疏,我们只是被它允许建立联系,但它伤的太重了,身上几乎全都是浊灵造成的伤痕。我们刚刚进来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它的身体恢复或者你我变强大,这些雾气都会逐步散去。”
“我知道了,你这么说也是假设那些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上写的都是真的,真是任重道远。”
景知州笑笑,摘掉她头上的草茎,玩笑道:“是,不仅身负重任,还要死而后已。”
“要我鞠躬尽瘁可真是太辛苦了,你这么说是想直接摆烂么,就不准备做点什么?”
“当然不是,”他说的很认真,“我会努力的。”
天生的碎灵捕捉能力差,这怎么努力,这是努力能改变的?游逸曦虽这样想,嘴上还是说:“加油吧。”
游逸曦忍不住又去看月流疏,它依然背对着他们,肩部以下都浸泡在泉水里,依然能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它脖子上的伤疤,痕迹淡了许多,已经几乎褪去。
“你刚刚说它身上几乎都是浊灵造成的伤疤?”游逸曦悄声问。
景知州同样轻声回答:“没错,并且是来源不同,各有特色的浊灵,我想也许是在做什么实验。”
“什么危险的猜想,浊灵应该都被封在浊化区才对,但在研究院的范围内竟然私藏了原初的遗址,还搞囚禁,我们好像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事情,麻烦大了。”
“这就是好奇心的代价吧,也有收获不是吗,”景知州安慰道,“如果真的是和浊灵有关的大事,接触到真相总比蒙在鼓里好,对吧。”
游逸曦的心里并不认同,但出于对不熟悉的人的客气,还是说:“你这种想法也挺好,但比起大事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好,要从这里出去从理论上讲会回到我们刚才离开的原地对吧。”
景知州点头。
“这说明还要回到石室并且出去,可不能永远躲在这里,刚才那两个人你看清了吗?我只记得眼花缭乱的火光。”
景知州想了想:“没有,但听声音有些耳熟,其中一位的灵术也很有特色,可以确定是负责原初理论研究的宋书行,我看过他的所有著作,也听了一些讲座,他对原初的研究处于前沿的地位了。”
游逸曦的表情却突然流露出一丝担忧:“怪不得成果丰富,是在背地里搞见不得人的研究,但你听过他的讲座,有没有认出你的可能?”
景知州摇头:“你没有去过吧,每一场都是人满为患的程度,我也没有去抢前排的习惯,大概率是不会注意到我的,但你的光寒很有特色,也许会成为标志。”
“看来我不去听讲座,你不去实战训练啊,怪不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原来是根本碰不上面。光寒是秘密武器不在公共场合用,我平时用这个,牵丝戏,这多好玩。”
一句话的功夫,游逸曦的指尖已经萦绕出金色细丝,其中一根丝线突然凌厉地射向景知州锚定到他身上。
属于游逸曦的碎灵霸道的传递到景知州体内,和刚才辅助他破开排异屏障不同,实施灵术的碎灵侵略了他的身体,景知州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比了个“耶”。
又一根丝线变得笔直,横扫过他们面前的小片草地,切割出一片凹陷的草坪。
演示完毕,游逸曦撤掉碎灵供给,金丝消散在空中:“如你所见,我的灵术是这样。”
没了碎灵的空中,景知州比“耶”的手忽然脱力从半空中砸到地上,他不得不调动碎灵舒缓才慢慢恢复大脑对右胳膊的控制。
“请不要这样……”轻柔的声音突然加入他们的对话,一片水被泼上岸,泼到游逸曦刚刚切出的草坪上。
面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向月流疏的方向,月流疏侧过半边身体探出一只手悬停在草坪区域的上方,被切下来杂乱堆积的草尖消散成飘荡的碎灵,切断出又齐刷刷的长出了新叶融入到摇曳的草地大背景中。
游逸曦顿时心虚又慌乱,她要面对的可是原初本身!连忙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随意破坏草地,你能感觉到啊,是不是弄疼你了。”
月流疏幅度很小地摇摇头,牵动了还没有被昱生泉完全治愈的伤疤,浸湿的头发贴在它的脸上,游逸曦看不到它的表情,只有露出的嘴唇略微张开缝隙宽慰她:“只是感受到了有点不舒服,不用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它说完这句话,就回过身去,再次背对他们。
昱升空间中存在了片刻的寂静,景知州和游逸曦面面相觑,头脑中变化着各种想法,还是游逸曦纠结着先开口:“嗯,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当务之急是先出去离开石室,不然等会他们叫来人就难办了。”
景知州摇摇头:“他们不会这么快叫人,无论是黄金壁画还是石室内关押的月流疏,都摆明了这个地方不仅仅是不简单而是十分重要,或许知情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凭宋书行对原初学的了解,肯定不难想到刚才极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还在外面守着。”
“按你的猜测来看更有可能是想把我们灭口了,但如果只有他和宋书行两人,我试一试应该可以冲出去。”
景知州想了想又问:“另一个你能确定是谁吗?灵术的呈现方式是火焰的人太多了。”
游逸曦点头,想到了今早愿赌服输但气焰仍盛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某人:“是啊,谢长意就是一个,刚才那个人是王昊生,我捕捉到了一点来自他的碎灵,同化的程度很深,可以确定就是他,这种横冲直撞的灵术自有劣势,但要是直接将灵术埋伏成炸药就不好办了,一出去就炸成灰了,有圆台在他们不会担心月流疏受伤。”
“不用担心,以宋书行的行事风格不会准许他这么做的。他的武器是一支钢笔,用碎灵写出字出现相对应的作用。”
“你好像很了解他,说起来真的没见过他动武,很文雅的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碎灵捕捉不够而主要搞纯研究工作呢。深藏不露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他的武器的?”游逸曦偏过头看他。
“有一支钢笔一直在他衣服口袋里,有一次讲座的投屏照到了他,呈现在大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钢笔上显示了他的印记。”
“印记?这可只有联系上武器时才会出现,开讲座时还有受到袭击的风险?”游逸曦半开玩笑的反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是个不输王昊生的危险人物,面对他时更要多加小心。”景知州说。
“知道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出去,你在这守着吧。”
景知州自然深知自己出去了也是拖后腿,他看着游逸曦从包里取出几个小人玩偶,将其中一个变成有五六分像她的真人大小,其余的挂在腰间,抽出一件黑斗篷披上,宽大的帽子盖过额头,由拿出一块布充当面罩,一套准备完成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原先鼓鼓囊囊的包也终于瘪了下来,被游逸曦随手扔到地上。
这些都是手艺人制作的有灵物,普通的物品以精妙的技法附着灵术,呈现出独特的功能,但掌握这项技法的人并不多,需要花一些时间精力才能买到,游逸曦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景知州也是感叹了一下:“带这么多有灵物,看来来头不小嘛,以后就可以轻装简行了,东西都可以放在这里。”
游逸曦想了想也没有解释:“听起来不错,我去了。”
“小心,要有危险立刻回来,一定可以的。“景知州叮嘱道。
“借你吉言。”游逸曦先把假人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