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竟然有原生植物,快过来看看,好像,还有一个洞口。”
景知州费力的从纠缠的低矮灌木中脱身,赶到游逸曦身边,看见她的手中躺了一株纤细瘦弱的青草,呈现春日才有的新生嫩绿。
“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弄断了,地上长了一丛。”
不用游逸曦指引,景知州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一小簇青草,青翠欲滴,可此时已是深秋。
青草的周围则是杂乱生长的普通野草,被游逸曦拨乱出一个豁口,依然扎根在地下的残存草茎连着些许叶片,晃动着也掩盖不住已经暴露的洞口。
“消散了。”
景知州闻声抬头,看见本应躺在游逸曦掌心的青草已经细的像根缝衣线,在他的注视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全由碎灵构筑的事物没了碎灵的供给就会消失,这是清楚写在课本上的句子,而原生事物存在的前提,就是充足的碎灵。
景知州蹲下身将野草拨开更大的缺口,看着洞口处不断波动的黑色薄膜:“或许这个洞和原初有关,洞口封了排异屏障。”
“你想进去看看?” 游逸曦拿着短剑轻轻触碰薄膜表面,激起数圈波纹,被震动得向后退了半步,险些跌坐在地上,空中回荡嗡鸣,“排异程度很高,尤其针对携带碎灵的,不好办。”
“我的灵术和原初很接近,可以试一试。”景知州说着,拔出别在腰间的细长木棍,探入排异屏障,流动的黑色薄膜竟以木棍的尖端为圆心,空开一个缺口。
景知州竭力调动体内的碎灵,缺口终于勉强扩散到容纳半个人的大小,可他稍一泄力,流动的薄膜又迅速聚拢,给予反击。
排斥的力量顺着木棍传递,木棍剧烈颤抖,脱手而出。
一根金色的丝线从游逸曦指尖牵出,在半空中捞起木棍,还给景知州,她奇怪道:“你怎么了?”
景知州苦笑:“碎灵供给不足以支持我暂时阻断隔离屏障。”
他的碎灵的捕捉和转化能力天生不足,作为今天才刚刚认识的同伴,游逸曦不了解这些。
“我传递一些给你吧,虽然用起来不如自己同化的,临时开几秒钟门应该可以吧?”游逸曦看着景知州,征求他的意见。
景知州欣然应许:“好,可你要怎么传递给我?现在又没有……”
游逸曦不做解释,从指尖牵出丝线,一端连接到景知州身上,她体内的碎灵就通过丝线做媒介,进入景知州体内。
景知州顿时有些诧异,他同样并不了解游逸曦灵术的能力。他再次握着木棍探入排异屏障流动的薄膜中,这次轻松扩散出一个足以让他通过的缺口,景知州率先跳进洞里,游逸曦紧随其后。
流动的薄膜再次封住洞口,隔绝外界的光线,洞内顿时一片漆黑。
景知州试图调动体内的碎灵凝聚在他的木棍上提供一点光亮,一束刺眼的白光出突然出现驱散了局部的黑暗,游逸曦竟然拿着手机。
“虽然是灵术历练活动,也不能有了超自然能力就丢了科技是不,虽然连不上网,但也不是完全的板砖。”
“是啊。”景知州笑笑,用手挡着眼睛绕到游逸曦身后,他可没有料到还有方法能绕过历练前的几道检查。
硕大的彩色矿石毫无章法的铺满地面,靠近路中央的矿石朝上的一面被磨的光滑,在光照下反射夺目的光。
暗金墙壁上刻满旧日的图画和晦涩难懂的文字,许是因为时间久远,墙上靠下的位置有多处金色脱落露出下方石头的本色。
游逸曦走近一侧墙壁观察,手机的光线集中照向墙面一处,暗色被照亮了,金光璀璨,流光溢彩。
“真好看,这都是金子锤成薄片贴在墙上的,好大的工程量,但原初的遗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官方发现的,都是层层护栏围住,难不成让我们发现了一个?”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景知州站在稍远处凝视墙面,阴刻的图画以接地处为开端,延伸过曲面的洞顶,连接到另一面墙,又以接地处为终止,金子薄片服帖的覆盖了每一根线条。“有少量原初的文字,但类型太古老了,我记得书上也只是猜测了几个词的意思。”
游逸曦点头:“画也和我们已知的类型差别很大的,完全是独立的系统,这里的碎灵浓度明显比外界高很多。”
景知州随意踢走一块有些松动的矿石,空缺的缝隙露出下方的土地,他转而遥望黑洞洞的前方,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往里面走走看,怎么样?”
游逸曦拿着手机照向前方,光线驱散了局部的黑暗,看得见两面的壁画没有中断的向前延伸,金色的光芒似乎在顺着线条流动,引向深处。
“来都来了。”游逸曦走到景知州身边,“你提出来往前走的,请先迈出第一步。”
景知州笑笑,握紧他的木棍,走出第一步。
他们边走边打光阅读壁画,偶尔游逸曦站在景知州身后,光线将人影照到墙上,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诡异的狰狞,配合洞中阴冷的体感,不由得让人生出几分怯意。
走到道路尽头,一扇与洞齐高的黑色石门拦住前路,阴刻的花纹同样由金子填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流转夺目的光芒。
游逸曦拿着手机上下照亮石门观察,黑色的石头纯净而光滑,不像是寻常材质。
“配合这种环境,大概率是纯粹物理原理的机械门。圆盘是可以转动的,图案估计是原初的某种象征吧。”
“嗯。”景知州浅浅回应,他后退几步仰头观察整个大门,显然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就伸出握着木棍的手,木棍的蜷曲的一端碰上圆盘,圆盘吃力的转动了一点。
“又需要借用一些碎灵了,这些圆盘需要碎灵驱动。”
游逸曦牵出丝线连上景知州,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些花纹的对齐规则?”
“我忽然有兴趣了解其他原初遗址时看过类似的图案,有些印象,说不定是原初的经典图案。”景知州举着木棍隔空转圈,终于调整好每个圆盘的方向使花纹形成完整图案。
只听隆隆声响,内部结构暗自运作,石门分成两扇收入墙壁,将内部宽大的石室展露给外界,只有一个高大的,不知由何种矿物制作的圆台在石室正中央。
“这个场面应该没有哪里记载过吧。”游逸曦不确定地问,手机的光线已经不是唯一的光源了,空大的石室墙面上隐隐流转变化的色彩。
“具象化的碎灵。”游逸曦低声惊呼,只有浓度达到临界值才可能出现自然状态下具象化的碎灵,在外界,碎灵无色无味无形,只有他们这些天生能捕捉碎灵的人才能察觉并使用。
“看来我们完全深入遗址内部了,要进去吗?”景知州虽在征求她的意见,但显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来都来了……”
黑色无疑为整间石室营造了庄严肃穆的气氛,碎灵的光芒又为其添了几分迷离而梦幻的色彩,两人走在石室中,步子也不由得放轻放缓,一步一步慎重地走向圆台。
景知州一侧的胳膊忽然一紧,游逸曦轻轻扯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怎么了?”景知州不解道,他的声音不自觉放的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游逸曦又多用了几分力,几乎要将景知州拽的向后倒退,语气中显然掺杂了大量的不确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人声,好像还有别的。“
景知州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耳朵,只听到一片寂静,他安抚道:“似乎没有声音,是不是太紧张了?“
可是话音刚落,都用不到游逸曦辩驳,一阵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就从圆台后面传来,伴随来的是一句虽然轻微但清晰的询问:“你们是谁?”
这一次景知州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和游逸曦一时谁都没有开口,石室中似乎更冷了些。
金属撞击声更响了,圆台后不知是谁的声音抖到发颤,它的恐惧浓烈的几乎要具象化了。
“你们……你们……,不,我,我一直好好的呆在这里,现在也没有到下一次取用的时间,我——“
神秘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好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们是误入这里的,并不清楚之前的情况。“景知州简短地说,又问,“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我们能过去吗?”
“外界……不要,我错了,我不再想出去了……”它的语气中含满了祈求,声音急转着微弱下来。
景知州看了眼游逸曦,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握紧木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圆台。
距离神秘的声音就差几步,景知州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别怕,我们真的是误闯进来的。”
空大的石室吞噬了他的声音,圆台背后的人没有给他回答。
景知州从右侧绕过,四面黑色的石壁表面碎灵静静流动,为周围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辉,同样半掩住了地上的人。
但景知州仍然呼吸一顿,僵硬地站在原地,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他设想过会有被铁链锁住的人藏在圆台之后,可哪能料想到会是这般模样,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样?”游逸曦的询问给了景知州缓冲的余地。
“有一个人,”景知州说出来也觉得只是句废话,又补充了句,“它的状态不太好。“
游逸曦察觉到气氛的僵硬,好奇心又压在惧怕之上,想了想景知州一直好端端地与她对话,那么想必圆台之后也不是藏着有巨大危险的洪水猛兽,保险起见还是先问道:“我也过去看看行吗?”
景知州有些迟疑,他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身上,期待着会得到答复,石室一时安静摆明了他的期待落了空,他只好自己做决定,“过来吧,先做好心理建设。”
“好。“游逸曦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声音惊扰了什么,缓缓地沿着圆台转到背面,在看到地上的人的一瞬间,心脏跳漏了半拍,急急停在景知州身后。
他们看见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身上只有一块遮身的破布,被铁链穿过的四肢上新伤覆盖旧伤,苍白的头发凌乱的纠缠在一起,一个残破的木制面具盖在脸上,掩住半边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