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叶赶忙朝来人拜手稽首,“参见殿下”,随侍小黄门前趋拱手,简单行礼,绕过朱知落,牵定马儿。何花尾随其后,悄悄站到侧边。
朱桢紫袍犀带,唐巾端戴,少年老成,不怒自威,“朱知落!”,“哥哥!”,朱知落迅速平复心情,立定,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回应。朱桢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衣角鱼龙飞扬,大步往回走去,“你给我跟过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桢低头看向身高仅至自己腰腹,提着裙摆、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妹妹,放慢了脚步,质问道。“我还想问你呢。”,朱知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抬头偷觑一眼,小声还嘴。
“你说什么?”,朱桢没有听清,“没什么。”,朱知落仰头与之对视,呵呵一笑,露出八只洁白整齐牙齿。
“你最好是。”,朱桢毫不留情地指出,严厉的语气,没有通融的余地,接着发问,“想必贵妃娘娘允了你来,是吗?”,提及母亲,朱知落耷拉下了头,乖乖挨训,不再言语。
“护具没有,常识没有,师傅没有,伤着碰着摔着,周围没有人能够及时呵护救治。朱知落,谁给你的胆子私自一个人跑出宫殿学习骑马?”,朱桢停下脚步,斥责的声调,身后一行人也随之弯膝恭敬等候。
“难道本王的妹妹筋骨奇绝,仙人抚顶,天纵多能?无需教习即可横槊上马?那岂不令天下士人含羞当愧、无地自容?还是如那梁上之猫”
言至于此,朱桢不再继续,拂袖而立,何叶何花彼此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讶异惊奇,与此同时,条石甬道的高大围墙青瓦上,黑猫应景地“喵”叫了一声,气氛一时无比空寂。
一句又一句责问连串砸下,朱知落垂头再垂头,直至圆圆下巴沾够到锁骨,在这言未尽的安静中突然灵光乍现,挑眉争辩道,“我只是带棠棣换个地方溜溜,没有去骑它的意思!”
朱桢看着妹妹福至心灵、柳暗花明的头顶漩涡,又生气又心疼又想笑,终是软了语气,
“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而是看准了马场护卫巡逻换班空缺之时?刚才一再低头难道是胸怀坦荡、正大磊落?做错了事就勇敢承认,知过而后能改,不要到处找借口!”
朱知落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委屈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不能骑马?”,这一问直接追溯到事情本原,朱知落倏然打开了全新的思路,如泉之源,滔滔不绝,将满腔委屈倾泻而出,
“那父皇竟然赏赐与了我,母妃又不让我动,苦了我,也苦了棠棣,当初又何必赐予我?使我们俩平白受此煎熬?你们当时只是开心了,又有什么人关心我的快乐呢?”
朱桢撩起下裾,蹲下身来,与其平视,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一双汪汪泪眼,泪珠打转,温柔了语调,尝试讲道理,
“落落你看,你的女伴哪个不是刺绣弹琴作画,比如,许”,一时没有记起,“许白均”,哽咽腔,“还有孟家大娘子”,“孟德音”,鼻音腔,无奈地,“那么,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
“那为什么不是别人和我不一样呢?”
被问住了的朱桢哑然无声,几欲启唇,不知所说,最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思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今天落落策马游烟雨,明天京都便蔚然成风、发展兴盛,官宦小姐皆畜养马匹,作马技用,作马术赏,天下岂不大乱?”
“可婉婉喜欢刺绣,所以每天穿针引线,孟德音喜欢弹琴,所以每天练习古琴,我喜欢骑马,所以到马场策马,这很合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朱知落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的脸色,风平浪静,于是暗里模仿道,“况且为什么姚其羽可以,我就不行呢?”
良久,“落落,骑乘是可以的。”,朱桢退让一步,朱知落睁大眼睛,作惊喜态,“宫内每年也有马球、步打球与白打的活动”,朱桢再次进一步肯定道,未等朱知落作出相应的表情回应,话音又转,“但你要提前报备,你现在年龄太小,伤着磕着碰着了,贵妃娘娘又该有多心疼!”,
“至于姚家二娘子”,朱桢沉吟起身,满怀愁绪,拉着妹妹的手缓步向前走去,“你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好!”,朱知落乖巧地点头,合人心意地没有再去询问,亦步亦趋地跟着朱桢前走。
一路穿行,砖石间甃,峻桷层榱,金钉朱漆的宫门两侧旁开,越过彩槛,朱知落察觉到这并非通往哥哥居住的承华殿之路,心中隐隐奇怪,止又欲言,疑惑地问,“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文华殿”,朱桢随意地回道,见朱知落惊恐万分,又轻飘飘加上一句,“太傅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