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父皇身体好转之事近臣都知晓,昭王此时在宫中定然也会为了诏书不断搜寻,为了诏书盘问母后,本以为是能平息朝中动乱的诏书,如今倒成了催命符,因而昭王派出燕京城各处搜寻的兵力不可小觑,除此之外此番按计划返回燕京,若是在诏书的基础之上能拿到昭王先前所作之罪证,便能让朝中那些忠于王室的臣子站到我们这边。”
“王妃如此说,可是知晓些什么,要托我们去查探?”沉竹问道。
“自父皇病后,昭王分管财粮一事,多年以来他借权从中牟利,广结唯利是图的臣子,用钱财扶持了不少自己的人在朝中任职,长此以往必然有所积弊,先前周邑动乱,也是因为此事,我与夫君对此事也略有知晓,但碍于各有职权,不好干涉,昭王将此事捂得严密,我与夫君长久查探也难以触及其根基,只得从表面入手。”
说到此处,薛祁返回,从桌上拿来了一个木匣交到了沉竹手上。
“用权夺粮谋财,昭王此局由燕京布到了周邑,此线之上多有他的亲信负责,先前在周邑值守的人一为梁依如今已然身死,另一位名为楚尹,在事发之后潜逃,夫君与我在其潜逃回燕京的途中将其捉拿,审出了部分昭王与羌族钱粮来往的证据,但此人所知仍是有限,这匣中所放的证据,便已是严刑拷打之后,夫君遣人依他所言暗中查探所得到的结果。”
沉竹接过木匣,打开简要察看后又合上,小心地抱在怀中。
“王妃将此物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察看之后,将此物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不辜负王妃所托。周邑一事过后,我也遣人前去查探此事,如今此人正在丰原,我已传信去,想必几日后也会有所回音。”
“说及此事,此木匣之中还放着些有关丰原的事宜,霍夫人既已遣人前去丰原查探,那此物正可帮助此人更好地查探出有关昭王夺粮谋财的线索。”
沉竹听后一怔,但还是点头笑着应下:“待我回去将此木匣中存放的证据一一察看过后,将王妃所说的线索传信给那人,助她一臂之力。”
“路途辛苦,今日殿下和王妃方才抵达饶城,还是快些安置休息才是,我与夫人便不在此叨扰殿下与王妃。”
说罢,霍间重从沉竹手中接过木匣,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府衙。
自己因彭焦一事与梁朵相识,再历经周邑动乱之后带梁朵回到丰原,借其钱财调查昭王一事,按理说薛祁并不该知晓。
纵使景王已然查探到了梁依,知其有姊妹,但梁朵潜藏在丰原暗中调查昭王一事薛祁也不该如此快的知晓,毕竟当初在丰原安置梁朵时,从头至尾只她一人负责。
然今日离开饶城府衙之时,薛祁叫住她与霍间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交给她的那些线索,分明是早对她将梁朵留在丰原一事有所耳闻,甚至说全权知晓。
此事在此刻虽算不上十分要紧,但自己的行踪悄无声息被人查探,自己所作之事被人尽数知晓,还是令沉竹感到不安。
不安之后更多的疑虑浮现在了沉竹心间。
自己的行踪是在何时开始被人监控?探查自己行踪的人又是谁?
沉竹再一次回想自己的周邑之行,其间与自己日日相对又与景王有着密切来往的只有一人。
“又在出神想些什么?”霍间重握了握她的手,唤她回神,“昨日你说出行匆忙,带的衣物大多单薄,可要顺道去街上的成衣店买上几件抗风的衣物?”
沉竹还是愣了半晌后才回答道:“是该买上几件。”
霍间重拉着沉竹走进了一间成衣店中,店中最时兴的款式只剩下了摆在外面的样衣,时间匆忙,他们没有时间等着时兴的新衣制成,只得挑些店中剩下的衣物。
但沉竹依旧无心挑选,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将店中摆着的衣物从头掠至尾,只有各种颜色在自己眼前经过。
“这件披风如何?是你常穿的素色。”霍间重拿着一件月白色带着月季花暗纹的披风,走到沉竹的面前,“你可要试试?”
是怒气,还是难过?面对这份猜忌与不信任,沉竹在转身看到霍间重和她手中的那件披风之时,她方才存在心中的句句质问都在瞬间散去。
或许于她而言,何为信任,何为爱,在此刻都不甚重要,她在爱与不爱,信任与不信任的泥潭之中挣扎了太久,已没有力气去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在这一刻,就这样吧,就这样不辨真假地过活下去,等到一年的期限过去,再去检验所服下的解药是真是假,兴许是个更为省力的方法。
“不必试,这件披风看着大小正好,式样也合我品味,便就定下这件吧,还要为芙儿再选一件才是。”沉竹说着顺手拿起手边瞧着颜色合适的一件披风拿到霍间重面前,“这件如何?芙儿穿上这样秾丽的颜色总是更显气色些。”
“嗯。”霍间重沉闷地回答道,“我对衣裳颜色一事不甚精通,你比我更懂她些,你若说准,便就如此定下罢。”
二人便走至店中掌柜处,预备结账,沉竹忽地想起,向霍间重问道:“你的衣裳可挑好了?”
霍间重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那件眼看要去结账,沉竹却全然不曾想起自己尚未选衣之事,从而顺手拿到手中的披风,自以为委屈中又带了几分不在意地说道:“你方才在店中呆了许久,都不曾想起此事,怎现下才忽地想起?”
沉竹无心去管他语气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低头看到他手中拿着件玄色的衣裳,便转身说道:“你既已挑好,我便不再多言。”
随后从钱袋子中挑出合适的碎银来交给掌柜,等待着其将三件衣物打包好,再重新交到自己的手中。
霍间重站在沉竹身边颇有些不快地等待,可在这不快之下,更多的是犹疑。
自沉竹同他将身份坦白之后,为了不让赋凌司再破坏眼下来之不易的稳定,他的确暗中派人跟随着沉竹的行踪,其间有关昭王的事宜他便禀告了景王,方才景王妃之言颇有几分令人生疑之处,他担忧着沉竹觉出端倪。
“方才王妃的话,你可有……”
不待霍间重将话说完,掌柜便从幕帘之后,端着打包好的几件披风走出,交到了沉竹手上。
“多谢夫人光顾我家生意,夫人慢走。”
霍间重一手上前接过落在沉竹手上的衣物,一手去牵沉竹落在衣边的手。
“走吧,回去。”
“回去,芙儿应当在家中等了许久。”沉竹边说边将手递了过去,任由他牵上。
次日一早,霍间重便前去府衙向顾老大人讨来了调用城中兵马的令牌,去清点检验可调用的兵马。
霍任芙和沉竹待在住处一时无事,便坐在小院之中,吃着刚从街上买来的零嘴,讨份来之不易的清闲。
“这花生的味道倒是不如燕京城北那间铺子做的口味好。”霍任芙口中边嚼边说着,手上还褪着另一颗花生的坚脆外衣。
“口中说着不好,可怎吃的还如此起劲?”沉竹笑着向她问道。
“味道虽差些,但花生本就醇香,不论加何种香料佐炒,总归是可以当作消遣。”霍任芙笑嘻嘻地回答道,“嫂嫂忙碌多日总归是得了清闲同我坐在此处闲谈。”
“昨日你兄长带给你的披风穿着可还舒适?”
“那披风的样式我甚是喜爱,穿着也极为合适,那样式一看便是嫂嫂选给我,我兄长定然不会有这样的品味。”霍任芙边说边拍手将手上的碎屑拍去,挽住沉竹的手,靠在沉竹的手臂上,“对了嫂嫂,我们在饶城约莫着要待多少时日?”
“不会很久,但具体要说是多少日子,我也说不清,你若是在家中待着无趣,便多出门逛逛,寻寻新的乐趣,你兄长不日后便要领兵外出,待你兄长重新归来,我们也到了要返回燕京的日子。”
“原是如此。”霍任芙听后轻声叹了口气,“不过饶城虽小,却也自在,昨日嫂嫂和兄长外出,我一人外出去置办些此处要用的东西,此处的物价比燕京城要低上不少,街上也少见那些趾高气扬的达官贵人,让我一时间想起了先前在滁州住着的日子,霎时自在了不少。”
沉竹侧头,将霍任芙额前的几缕碎发拢了拢说道:“你在此处住的习惯便好,这些时日要多亏你里外操劳。”
“嫂嫂这是哪里的话。”霍任芙重新笑了起来,“天色渐晚兄长还未传回信来,想着定然还是要归家用饭,嫂嫂可要随我去厨房看看今日备了什么菜色?我昨日在此处新寻的厨子做饭颇有一番风味,我们也好尝尝饶城当地的特色。”
霍任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响动,是霍间重从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