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下·冥王神话LC 第18章 016.秘密

金色的日光自落地窗外倾泻而入，透明的光尘飘飘荡荡的充斥在这空气中，寂静而无声。

男子的侧颜隐在被光线笼罩的边缘，晕出几分模糊不清的温润色泽，铂金色的发丝挨着他的面颊垂在肩头的甲衣上，宛若淌过一弯纤细的川水。

那拂尘般厚密的睫毛低垂着，随着主人抬头的动作融入日光中，微翘的尖梢闪着刺目的微芒。

——低低的啜泣声。

女孩的双手紧攥着裙摆的边角，深深的埋着头。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中混着脏兮兮的灰尘，翠绿的眸子向下敛着，眼眶周围是一圈微红的肿胀。

“那个女孩就是「雅典娜」？”

少年的嗓音听来极为轻润，口吻中却含着股毫无波澜的淡漠。

站着他身旁的老者沉默了片刻。

“今生并非降生于「雅典娜」神像前，而是降生于里圣域相当遥远的意大利，我想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终于，赛奇这样开口回答。“总之，她现在还是个尚未觉醒女神意志的普通少女。”

“可能现在，她正因为和一直一同生活的亲人分开而伤心吧。”

没有说话。

阿释密达微抬了些下颚，轻阖上的双目朝向那个被侍从围在中间的、瘦弱的人类女孩。

——愚蠢的女神。

这句话极为清晰的，从他心中吐出。

本来能做为神而超然存在，现在居然特意选择转世为人，经历苦痛的人生。

良久，几分讥讽从阿释密达的嘴角悄然溢出，他拿起头盔、用手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冰冷的圣衣因相互碰撞而发出清脆的低响。

任性妄为、不顾后果，将自己的使命抛诸脑后，这样的神……

怎能将大地引导至真理呢？

“教皇。”他低下头，朝白发老者行了一礼。“处女座（Virgo）的阿释密达，先行告退。”

点了点头，赛奇随即看向对方。“还要麻烦你去彻查木精灵……”

“——不可以！！”

女孩突然发出一声近似于尖叫的大喊，偌大的厅殿内顿时弥漫出一圈圈空洞的回音。嵌在墙壁中的烛台忽的跳动了几番，橙红的火舌有生命似的剧烈摇曳着。

所有的一切都因此凝固了起来。

脊背上在一瞬间渗出了冷汗，娜塔莎伸出的胳膊僵在半空中，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紫发女孩——她用小手牢牢的握着脖间银灰色的十字架，身体呈一种戒备的后倾，圆润的双眸此时小兽似的睁的很大，里面映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的水光。

“……绝对……”

她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含着哭腔的嗓音中却透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斩钉截铁。“这个绝对不可以！”

下意识张了张嘴，这个年纪轻轻的蓝眼侍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伸在空中的胳膊向后缩了一点。

“不是的，萨莎大人……”娜塔莎软着声音，想要让她放下戒备。“我不是要拿走你的东西，只是您现在要清理一下身子……”

“不行——！！”

啪嗒。

所有人都寻声望去——烛台在灰白的大理石地板上裂成几块，蜜金色的烛油流出一片粘稠的图案，零星的一点火光明明灭灭，最终在寂静中穆然消失。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萨莎瞥了眼那一地狼藉，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些。她不安的抿着唇，好半晌才低低道。“对不起……我不是……”

“好了。”

穆然开口，头戴金色冠冕的老者一边抬步向这边走来，一边朝立在一旁的娜塔莎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他说着，慢慢来到紫发女孩的身前，后者随即慌张的抬头望向他，一双绿眼睛睁的很大，握紧十字架的小手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萨莎，对吗？”老人的语气沉缓，灰白的头发垂在他厚重的漆黑长袍上，像是雅典的冬日中、针叶林上所积淀的沉甸甸的雪。“我叫赛奇，是如今这个时代圣域的教皇。”

谨慎的凝视着他，萨莎抿着唇没有吭声。

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这位自称是教皇的人在她面前缓缓的屈膝蹲下来，那布满皱纹的面庞在萨莎眼中愈发清楚。透过冠冕幽深的阴影，她看到了一双眼角下垂的、平和的青色眸子。

——赛奇。

这个名字从她脑中快速滑过。

“一路上很累了吧？”赛奇温声道。

“你可以先和刚才那个姐姐去洗个热水澡、换一下衣服，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明天再说。”

迟疑了片刻，萨莎极为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瞅了眼那个站在朱红帷幕后的金发男子，后者的脸被遮了大半，只能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颚。收回视线，她盯着脚下光滑的大理石石板。

“你们可以……别拿走我的东西吗？”咽了下口水，像是感觉这样说的有些直白，小姑娘又弱弱的补上一句。

“只是这一个就可以的……”

“当然。”

老人笑起来，眼角弯起慈祥的弧度。

“不过你介意告诉我原因吗？”他的口吻舒缓，流畅的母语让萨莎不自觉的一点点放松下来。“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们的行为。”

“或者……”他抬头看了眼远处厚重的大门。

“希绪弗斯和艾尔熙德就在外面，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说，你也可以告诉他们。”

眼皮极快的一跳，萨莎将头埋下来，大拇指不安的摩挲着十字架坚硬的表皮。她本不想说的，但又为自己刚才唐突的行为感到后怕，害怕如果她再这样拒绝下去……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如果取下来的话……”女孩的嗓音出现一阵生硬的停顿。

“……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好的事情？”

一声毫无波澜的问句。

随着柔软的天鹅绒帷幕被一只手慢慢挑起，萨莎望过去，便看到了刺目的鎏金日光——年轻的少年驻足于光线的边界，长长的发丝宛若佛像身上笼罩的金纱。

他的五官一半沐浴在光中，一半隐在影下，交汇出朦胧不清的光晕。

“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释密达淡淡的问，双目轻阖。

回过神来，萨莎不安的看了看他，扭过头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她有些害怕这个人。

“让我们看一看，好吗？”赛奇低声询问到，却只看到对方躲闪的眼眸。

几经犹豫，萨莎慢慢的将握紧的双手摊开。只见她手心里躺着枚普普通通的十字架，银灰色的表皮上转着阴冷的、锋利的光泽，像是把自深夜中抽出的短刃匕首。

普普通通的十字架……吗？

——不。

眉头忽的一蹙，老者突然一下子抬手握住女孩的手腕，青色虹膜紧接着向上凝视着明显吓一跳的后者。“你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是……是的！”忙不迭的答到，萨莎慌乱的想要抽回胳膊，但这位苍老的教皇却像是拥有壮年人的气力，握住她手腕的手掌始终保持着一种不松不紧却又让她刚好无法挣脱的力道。

“你一直都戴着它吗，萨莎？”对方的语气依旧沉稳又平和。

“从小到大？”

没有直接感受到他的恶意，萨莎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她瞅了瞅自己手中的十字架，又瞅了瞅赛奇平静的面庞。

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声揶揄到。“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戴着它了……因为哥哥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取下来过……”

女孩的声音突然一顿。

“不。”

金发少年轻轻的吐出一字。

他用胳膊夹住头盔，抬步向这边走来，雪白的披风无声的擦过地面。

“你肯定取下来过。”

“不是的！那……那是……”下意识反驳到，萨莎眨了眨眼，也不知怎的，语气又逐渐弱了下来。

“是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它，最后还是马尼戈特和雅柏菲卡先生帮我拿了回来的……”

“所以，不好的事情是指什么？”

打断她的小声嘟囔，阿释密达垂着眼帘，曲卷的睫毛宛若日光照耀下的蒲公英。

手中纤细的胳膊突然颤抖了一下，赛奇抬眸望去，便看到了女孩微偏过去的侧脸。她向下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几分眉眼。

“……风……”好半晌，她发出几句奇怪的呢喃，被他握在手里的胳膊再次抖了抖。“不想让我上船……”

“什么？”

苍绿色的虹膜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

“风想要让我落入海里。”

愣了愣，赛奇在瞬时记起片刻前，当他看到那枚十字架时恍惚感受到的——幽深、雄浑的小宇宙。

是神做的吗？他不动声色的猜测。

如果是，那又是哪位呢？

“而且……”

女孩的声音混入了些迟疑。

尖锐的烛台碎片上闪着冷冰冰的光。浓稠的脂油如同氤氲的水气般缓慢的在大理石上扩散，被烧的焦黑的灯芯一点一点的、无声的没入其中。

——咻。

金发少年突然扭过头。

一团苍白的火焰悄无声息的在此燃起，跳动的边缘留下一层模糊不清的诡异阴影。

“有人说……”

“如果把它取下来的话，祂们就会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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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天空。潮湿的黑色土壤。沾满露水的瘦长杂草。

山峰般粗壮的冷杉树拔地而起，厚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在空中笼罩出一片压抑的漆黑。墨绿的藤蔓自腥冷的罅隙间钻出，缠缠绵绵的沿着树皮粗糙的表皮向上攀爬，布满绒毛的倒刺上凝着水渍。

深色的长耳鸮警惕的于树梢间拱起脊背，红灯笼似的滚圆眼瞳直勾勾的向下扫视着，裹着厚实绒毛的脖颈抽搐似的一伸一缩，发出刺耳尖锐的沙哑低鸣。

温热的气息从口中吐出，又很快在脸颊上凝成冰冷的水珠。

停下脚步，黑发男孩弯着身子喘了口气，然后抬起袖子抹了把脸，粗硬的布料不轻不重的蹭过他脸上的冻疮，一股刺疼的热意顿时弥漫至整个面容。

“嘶……”

他倒抽了口冷气。

……该死。

在心中这样念叨着，天马摇了摇头想要缓解疼痛，但林中湿冷的潮气密密的扑在他脸上，像是张严密的大网，让他几乎有些透不上气。

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他抬头重新望向这片黑压压的林地，只觉得浑身都泛着股难耐的感觉。

“亚伦那个家伙……到底跑到哪去了？”男孩低声嘟囔到，红褐色眸子四处张望了几下。

他从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啊，怎么今天突然就急匆匆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天马停顿了一下，随即闭上眼慢慢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因为萨莎吗……

——咯吱。

枝叶断裂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猛然间，一个阴冷的嗓音刺破了林地中的寂静。

裹着漆黑教袍的男孩孤零零的立在棵扭曲枯死的老树之后，他无声无息，苍白的脸侧贴着柔软的金发，就好像近乎融入了这片幽深的死寂。

微微抬起下颚，这人居高临下的朝这边望来，薄薄的嘴唇在片刻后意味不明的吐出那个名字。

“天马。”

看清了他的脸，天马顿时长出了口气。他大幅度的摆了摆手，属于东洋人的黑发湿漉漉的向下垂着。

“喂，我说亚伦。”他这样说到，揉了揉胳膊朝那个方向走去。“你今天是怎么了？这片林子很危险的，以后不要再跑这么远了，孩子们会担心的。”

沉默的凝视着他，男孩收回搭在树干上的手，慢慢摩挲着指尖。“是吗……？”

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下次不会这样了，天马。”

愣了一下，天马在友人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他的脸，后者半低着头盯着自己沾了几滴泥水的手指，天蓝色的虹膜慢悠悠的向上抬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光线过于昏暗，天马觉得那双他极为熟悉的澄澈双目中，含着几分深渊般粘稠的幽深色泽。

“你……”

他吐出一个音节。

寂静。

“怎么了，天马？”

金发的男孩温和的笑了起来，同色的睫毛向下低垂着，遮住了眼眸。“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啊？哦，是因为我吗？”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只是心情有些不太好，被风吹一吹、头脑清醒了就没事了，不用担心。说回来，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就像你说的，孩子们都要担心了。”

眨了眨眼，天马扯出一抹笑来。“是……是啊。”

对方圆润的双眼弯了起来。

“那我们走吧？”

说完，他径直与天马擦肩而过、朝下山的路上走去，日光般金灿灿的发丝上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树木腐朽的酸苦气息。

……是因为靠着死树太久了吗？

晃了下神，黑发男孩将这个从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奇怪问题抛开，迈步跟上他。

“对了，天马。”这个身着教服的孩子轻快的挑起了话题。“你知道一个关于神明的故事吗？”

“是什么？”

“呐呐，我不正在说吗。”

眯着眼睛，他依旧温和的笑着，只是嗓音在此时空洞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郁、冰冷。

“遥远的神话时代。某日，神王「宙斯」突然将大地托付给他最宠爱的女儿——智慧与司战女神「雅典娜」，随即便消失于虚空的彼岸。得知此事的海神「波塞冬」欲从「雅典娜」手中夺取大地的掌控权，他马不停蹄的开始备战，不断侵略智慧女神所庇护的广袤大地。”

“大地上遍布的都是**凡胎的人类，「雅典娜」手下只有软弱不堪的战士。在海神压倒性的战力前，大地毫无招架之力，而此时的冥王「哈迪斯」正位在地府的深处，冷眼旁观世间的惨状。”

树影婆娑的昏暗中，男孩的唇角保持着一种冷郁的、愉悦的弧度。

忽的，他曲卷的睫毛向上掀起，深邃的虹膜紧盯着空中自枝叶缝隙中洒进的明亮光线。

“……诶呀。”

低低的呢喃中含着遗憾。

“要醒了呢。”

悄咪咪的一说，其实动漫里的赛奇爷爷真的很戳我（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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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6.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