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记事簿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我妈一听到姜小雨不见了，比我还紧张，她马上关了火，解下了围裙，急匆匆地问我：“……在哪不见的，你快说。”

我欲言又止。

看着我妈认真的表情，我想我豁出去了，便跟我妈快速描述了我回来的那个巷子，还心虚地编了一段我抛下他的理由。我妈听完如我所料一样不停地说我，但也没有打我，而且还和我一起下了楼，一路寻找起姜小雨。

路上人来人往，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姜小雨被拐跑的场景。他认不清路，这时候突然有坏人弄了个麻布袋套在他头上，然后把他弄走了怎么办？我看电视上，坏人用迷药把人迷晕了，他被迷晕了听不见我们的声音怎么办？

我妈也在旁边叨叨：“你说你没事走那个巷子干什么！走大路回来不好吗？那里人又少，要是小雨真的被拐走了，你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也是，跟小雨在那个巷子里玩什么躲迷藏的游戏呢！他要是真不见了……”

我也很焦急，心里埋怨着自己，一句反驳我妈的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听我妈在一旁说着，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巷子口。

这条巷子拐角多，又长，我跟我妈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人。

我跟我妈都急坏了，她出了巷子，正准备打报警电话。

就在这时，我恍若心有灵犀般退后了几步，也就是这个空档儿，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抽泣，转头一望。

一个大花坛旁边有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蹲在花坛旁，很不明显。他穿着背带裤，双手抱膝，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姜小雨！”我欣慰又惊喜。

姜小雨站起身来。

他竟哭得满脸泪痕，鼻涕也流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喊我：“旭旭，我好怕你不回来了……”

他哒哒哒一下子向我跑过来，扑在我身上，我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去哪了？为什么要躲我啊，我在这里迷路了，又不记得来时的路呜呜呜……”他哭得可伤心了，一边抱着我一边还在我身上蹭。

我一时放下心来，但对他把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蹭的行为感到不满：

“你别蹭了，你的眼泪和鼻涕都蹭我身上了！”

他头埋在我颈间，终于不蹭了，但还是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扒在我身上，近乎执拗地说道：“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理我了。”

我有些无奈，“就是你天天太黏我了，我才想离你远一点的。”

我这话纯纯瞎说的，其实我并不是对姜小雨黏人不满，我甚至还时时觉得有一个小跟屁虫很自豪，但我当然不能把实情说出来，说我嫉妒他，那可太没面子了啊。

但我现在心情很好。

我挣开姜小雨，牵起他的手，“所以你以后不要太黏人了，还有就是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知道吗？不然我就又不理你了。”

我承认我说这话有利用他为我做事的意思，但我当时刚找到姜小雨的一个把柄，不免小小地骄傲了起来。

姜小雨倒是没说什么，他抓紧了我的手，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不理我，我们以后一直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

“就算你不想跟我玩，”他瘪着嘴，吸了吸鼻子，“跟其他人玩了，也要告诉我一声，说我有哪里做错了。”

姜小雨没有任何地方错了，错的是我。我心里一时也不太好受，但又说不出别的什么，只能点点头，说道：“好啊，”顿了顿，“算了，先别说这些了，我妈还等着呢。”

我跟姜小雨找到我妈的时候，她电话都打过去了，正在巷子口等着警察，看到我们站在她面前，又打了一通电话，把之前的诉求撤回了。

她一边回家一边路上责备了我几句。

姜小雨仰头看我妈：“阿姨，别说旭旭了，他只是跟我闹着玩儿罢了，而且我这不都好好的吗？”

我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

那时我们之间的矛盾的确很容易破开，我跟姜小雨就这样又重归于好了起来，我把他牵出了巷子，然后就跟我妈一同回家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姜小雨果真很听我的话，让他帮我买小零食他就去买，让他不要在我面前哭他就没有再哭过了，虽然在有一些方面他还是死倔，比如感冒发烧了，他妈都让他回家歇着了，他还是坚持来学校上课，比如拒绝给我抄作业，非要我自己写，宁愿给我讲解也不要我抄别人的作业。

说起来，也只有在学习和打游戏这两块，姜小雨才比较执着，其他方面总是有点过于好脾气的样子，别人打他一下，他都不会还手。

我刚好与他相反，我在学习这方面比较随便，在其他方面倒是很认真。我妈说我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与人打起来。我想想的确也是，因为我打架的事，我爸妈都跑了好几次老师办公室。

那时候小学生打架其实很普遍。我经常会用口头上解决试图欺负姜小雨以及跟我平时有点矛盾的人，实在不行才会打架，但都是一些小磕小碰。

直到五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我才真正意义上跟别人干过一架。

那时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叫黎文杰，留过级，皮肤有些黑，很高很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据说家里还有背景，天天上课讲讲小话吃东西迟到早退，老师都不敢管他。

打架的起因是课间的时候，黎文杰对着我前排的一个女生开了黄腔，调戏她的身材，那女生当场就生气了，骂了黎文杰一句。黎文杰这个人渣，竟然当场直接甩了女生一巴掌，把人家扇得摔在了地上。

当时周围只有我一个男生，女生们都不敢对他怎么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也有些怕，但我想着老师都不敢动他，总要找个人来教训教训他，便上前揍了黎文杰一拳封他的口，黎文杰反应过来，朝我腹部揍了一拳，之后我们便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老师和教导主任到的时候，他正抡着一个凳子要往我身上砸，还是教导主任威胁说要停了黎文杰的学，我们才放下了各自手中的家伙。

第二天我爸妈就被传召去了教师办公室，但跟以前不一样，老师只是心平气和地跟我爸妈说要我以后不要冲动，然后唠叨了一下我学习上的问题，就让我爸妈走了。

因为又被传召见老师，我妈当晚没让我吃饭。

我梗着脖子主动说：“我在学校里见义勇为不好吗，妈你板着这样的脸色干嘛？”

我妈臭着脸不作声。

我爸却鼓励道：“儿子，就说这打架，为民除害啊，好样的！”

我妈厉色看向我爸：“老何你别惯着他了！在学校里规规矩矩的不好吗？打什么架，要是这次踢到铁板了那个同学家里追究起儿子怎么办？老师们不向着儿子怎么办？”

我爸：“但是你这样不让儿子吃饭也不行啊，他为同学出头，不是好事吗？”

我也点头。

我妈：“这个且抛开先不谈，你看了你的月考成绩没？怎么月考分考得这么低？老师都跟我说了，你还有脸想吃饭？还想吃饭？”

我一听她谈起学习，捂着耳朵，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们在外面争了半天，最后还是我爸敲门，把饭菜送进来的。

*

打架这件事我跟黎文杰其实没怎么伤着，但却闹得很大，年级里一时传闻漫天飞。有说黎文杰被记过处分的，有议论黎文杰的前科的，有夸大我们当时的打架场景的，更有甚者，甚至有离谱地传我喜欢那个女生的。

通过这次事件，我的名字似乎突然传开了，有时候随便碰到一个同级的陌生男生，他都会说一句：“何旭，好样的。”一时间弄得我有点莫名其妙。

姜小雨当时在跟我一起走，同样听到了这一句，笑得捂住了肚子，也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旭旭，牛逼。”

我听着感觉有些尴尬，推了姜小雨一把：“什么呀，正常点好吗。”

姜小雨却笑得欢喜：“这说明大家都认可你的行为呀，恭喜你，这下成了学校的名人了。”

我有些无语：“这个名人谁想当就让他去当去吧。我一点都不喜欢被人议论。你知道吗，他们甚至还说我喜欢徐洁，这是有毛病吧？就不能想想见义勇为的好事吗？”

徐洁就是那个被扇了一巴掌的女生。出了事之后，她的家长也来了，据说跟黎文杰的母亲在教师办公室里吵了半天的架。

姜小雨：“那你喜欢徐洁吗？”

我：“同学之间而已，谈什么喜欢，顺手帮一把罢了。”

姜小雨笑嘻嘻的：“那不就行了，不是有一句话嘛，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说就让别人说去吧。”

我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姜小雨平时看起来挺不着调的，但有时候还是有一点小机智在身上的。

再说这边，打架的事过去后，黎文杰老实了一些，终于按部就班地来上课了，也没有欺负其他同学了。

我当时就觉得，黎文杰就是嚣张惯了，欠收拾，非得让人揍几下被教训几下，才知轻重好坏。而跟这刺头打一架，见义勇为，虽然过程比较惊险，但结局也没有那么差。

好日子没过多久，我们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事：我们六年级要分班了，成绩好的会分去快班，快班只有两个，其余的全部要分去各个平行班。

姜小雨常年班级前三，年级前二十，必定会去快班，我则常年在班里的中游，成绩不上不下的，很有可能只能进平行班。若是按成绩排名分班的话，我跟姜小雨就不能在同一个班了。

我对这个不甚在意，姜小雨却有些难过，他找到我，说：“旭旭我放学后来你家跟你一起写作业吧，你不会的问我，多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