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她下地,走到房内的圆桌前提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水,端起来轻嘬。
之前没听说顾柏舟和哪个女子走得近。
丁香想起方才要去一看究竟却被那个大块头拦住,干脆道:“郡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干掉他们得了。”
她眉心一跳,转眸看已是急不可耐的丁香,好奇:“硕风又怎么惹你了?”
“没什么。那个女子约七皇子端午前一天会面。”
“嗯,知道了。”能让顾柏舟来往的女子必定是他极赏识的,说不定他哪天看上对方,就不用再来纠缠她。她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与他和离,两全其美。
她到时定要亲自前去了解那个姑娘,将顾柏舟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那个姑娘身上。
思来想去,不久前被顾柏舟引起的异样情绪消失殆尽,她自认为做好万全之策。
夜间,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望着帐顶金丝绣成的鸳鸯纹,那个姑娘是谁这个疑问盘旋心间。
顾柏舟今夜也不像往常那般多言,她侧身面向床榻里边,闭上眼试图入睡。
“岑儿,一友人端午前约我见面。”他没有直接发问,而是道出这个事实,与询问她也无疑。
“去吧。”
“那个友人是个女子。”
“无妨。”
次日,她起床之时,顾柏舟难得还在,他素来起得早。
“岑儿,早。”
他侧躺在地铺上,白皙的面庞上应该是睡觉时被压出几道红痕,有一种遭受蹂躏的破碎美。见她醒来,一直盯着她的他露出欣喜宠溺的笑容。
昨日已做好心理准备,她回以一个自以为得体的微笑:“早。”
他急忙起身,吩咐丁香去替她打水来,自顾自地走到她的衣箱旁,问:“岑儿今日要穿哪些衣裳?”
她见状,下床疾步走到衣箱前,将他隔开:“这事我自己来,你干自己的事。”
或许是被她的冷淡所伤,他的眼中飘过一丝失落:“可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她觉得有必要与他说明白一些事,于是对上他的视线:“对一个人好不是要事事顺着她,也不是时时刻刻将她捧到天上,而是平等地尊重她的性格和抉择。”
她伸展双手,舒张双腿,“我有手有脚,你没必要像个嬷嬷似的伺候我。懂?”
女子舒展躯体的动作做得很滑稽,竭力佐证她的说辞。
世人所谓端庄良淑的大家闺秀决不是她这个模样,能做到如此随性恣意,实属少见。
顾柏舟自己都没发觉此时的笑容已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真实,“懂。”
两人皆梳洗打扮完毕,一齐去用早膳。
他不停地给她盛粥、夹菜。她出于礼节,也替他夹了好几筷子。
“岑儿,这么多年来你几时这么主动体恤为娘和你阿兄。”江母坐在对面,装作稀罕样,边说边将菜碟子往她和顾柏舟这边推。
江晚岑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睨一眼身侧的人,只见他炯炯目光中带上欢喜,她又把碟子推回桌子中央,“阿娘,您可别打趣我。我体恤您和阿兄还少?而且,凡与我私交甚密之人,我都会慷慨待之,比如燕子楼的画萃姑娘和落英院的离洛公子。”
霎时,江母的笑意不减,眼神却暗中死死地警告她。
看到身旁男子的目光从最初的惊喜到此刻肉眼可见的黯然,江晚岑才放下心。
既然最终势必分别,不论他对她的情谊是真也好假也罢,她都不能陷入其中。
顾柏舟进食的举止慢条斯理,不一会儿率先吃完,匆忙起身,“阿娘、阿兄,铺子里还有些事,我就先失陪。”
江母忙不迭地起身,喜笑颜开:“去吧!来人,送送姑爷!”
顾柏舟一离开,江晚岑将目光收回。
他约莫是心里有火,从始至终未看她一眼,未对她说一句话。
江母复又落座,脸上再没一丝笑意,多的是忧虑:“岑儿,你当真打算到时与七皇子和离?”
她默默低头喝粥,淡淡说:“阿娘,我早跟您说过,这次成亲只是权宜之计。对我而言,摆脱赐婚的束缚;对他而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阿娘,您在阿爹离世后撑起长宁侯府,怎知我不能靠自己达成所愿?”她将盛粥的白瓷碗搁在桌上,静静地与江母对视。
提到江父的那一刻,江母深吸口气,一直板正端庄的身姿终归是显出佝偻和萎靡,像是一盏风雨中飘摇的孔明灯,随时能熄灭承载着的希望。
江卿时拿起手帕拭唇,常年如同冰封的漆黑瞳眸中流出一抹暖意:“阿娘是怕你太辛苦、太危险。”
她对江卿时颔首,将目光又转回江母那方,“阿娘,圉于一方宅院非我所愿。世人皆言非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正因女子是依附于人的那一方,才被人捏扁搓圆。即便我在外人面前转变性子,这桩婚事也不会是我的避风港,皇权之下谁能真正地安生?”
江母对上女儿坚毅的目光沉吟半晌,那目光神似已故的夫君,恍如隔世地轻叹:“当年你阿爹想让你一生顺遂,于是定下你与当今礼部尚书宋尚书公子的娃娃亲。后来你爹去世,侯府被针对,两家人也对这门婚事闭口不提。自从你拜师学武开始为娘便忧心,现在看来你确实是该自己做主的大姑娘了!”
江母喃喃絮语,江晚岑细细倾听。
须臾,江卿时起身,躬身行礼:“阿娘,失陪。”
江母摆摆手,“去吧,国子监需要你。”
江卿时走远,江晚岑也站起身,“阿娘,那我也......”
“你也去吧,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也少不了你。”江母一脸无奈。
江晚岑到达参生堂时,杜仲还在后院里做烤鸡。
“杜老头,你这么急着叫我前来,查出什么了?”
杜仲猫着腰将放在火堆中的鸡拨动,招招手:“你先过来坐会儿,急什么?反正你每天也是无所事事,不是流连整个花楼就是四处闲逛,还能少在老夫这里待的这点时间?”
她拉住一把小竹椅在一旁坐下,“那药是哪家下的?”
杜仲拿出火堆里的烤鸡,摔开外面包裹的硬泥巴,拿出里面的烤鸡两手搓搓,撕下一只大鸡腿狼吞虎咽,咕哝:“你那药是自己亲自取的?”
“怎么了?”她嗅到一丝不寻常。
杜仲吐出鸡骨头,瞥她一眼:“假的。”
“假的?两瓶都是假的?”她猛地站起,怒火中烧,那她之前受的伤算什么?
杜仲拿起一边的帕子揩手,用清亮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她,一字一句道: “岑丫头,你被耍了。”
江晚岑将那天的来龙去脉与他言明,眉眼冷凝,“定是那人掉包两瓶药。”
杜仲点点头,又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上次与你交手那人你查出来是谁吗?”
江晚岑闭上双目,压下心底的烦闷,“没有。”
除了知道那人是男子外,其他的消息千音阁什么都没查到。
杜仲一收往日的轻率,正色道:“那他知道你的身份?”
“我一直戴着面纱,他应该不知。”若是知晓恐怕她将永无太平日子。
杜仲缓和面色,起身进到院子东边的屋子里。不一会儿,提着一个大包裹走出来。
他将包裹放到她怀中,声音染上沧桑和担忧:“听说端午过后你要去武学馆,那时免不了受伤。”
杜仲在她面前素来是个老顽童,鲜少如此正经。
“杜老头,谢——”
“这药算是我赊给你,你可要留条小命回来。你要怎么在一个满是习武之人的学管里装废物,看来又有好戏可以看了。”杜仲捋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兴致勃勃。
江晚岑提起那个包裹转身离开,“杜老头,谢了。”
杜仲在她身后看不到的地方叹道:“将军在天之灵,请保佑岑丫头平安无虞。”
离开参生堂,江晚岑思索再三,吩咐:“丁香,去落英院。”
她得找离洛商量后续事宜,毕竟到武学馆后她不能轻易出来。
马车经过马行街,街上市井经纪之家皆门庭熙攘,沿着马行街往北便进入专业分工极强的寺东门街,从寺东门街主街一直往北便能到达东角街的鸢尾巷。
寺东门街是建京城内最大的市集,补壶、补锅等日常用品的维修,还有油漆工、打造发钗耳环的匠人等各行各业的从业者汇聚于此。各自都有划分好的地段街巷。
此时寺东门街主街上堵得寸步难移,丁香隔着蓝色窗牖的蓝色绉纱,问:“郡主,前面走不通。”
“绕道宁通巷。”
宁通巷是卖鞍鞯、辔头、长鞭等马具的场所,往来人群算不上多。
江晚岑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看,直到远远望见一个高挑俊秀的身影,旁边还伴着一位姿态曼妙的女子。
女子着一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绿草百褶裙,衣袂飘然,黑发如云。娇小的身形与身旁高大的男子相得益彰。
江晚岑忽视心中异样,暗忖:顾柏舟这小子藏得可真深,不过只要她多加搓合这天赐的姻缘不就来了?!
菠萝:我想攻略老婆,老婆想帮我攻略别人?!(黑人问号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