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运当头祸不单行。周隽青上楼时气得不甚清醒,连新衣裳都忘记带走,还是差店小二送来的。
但换了衣裳也无法离开,他透过门缝偷偷望了楼下大堂许久,谢存真仍旧动也不动。看得周隽青又气又恼,一心盼着对方赶紧走。回房休憩亦或出门溜达都好,只要别再坐在那儿!
他真真是怕了这位难缠的道士,话说不通,打也打不过,毫无应对方法。周隽青甚至想砸钱让掌柜挖条暗道。可惜那样做的话会闹出很大动静,时间上更不容延误。他只好嗳声叹气地等啊等,直到黄昏时分,谢存真才肯挪腿离开。
确认对方进到隔壁屋后,周隽青夺门而出,找店小二打听出最近的驿站,勉强在天黑前赶到。
“叫你们驿丞过来见我,有事吩咐。”
周隽青未下马,随手向那满身草料味的驿卒丢出几颗翡翠玉珠用作打发。眼前驿站杂乱不堪,他嫌弃得很,不想进去。
驿卒捏着珠子左看右看,高兴得两眼直放光,忙不迭应下后跑去找驿丞。
不多时,驿丞到来,暗地里打量面前人几眼后果断作揖行礼:“不知小贵人有何事吩咐?”
周隽青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将吩咐人的话说得相当熟练:“劳烦你跑一趟,将书信交于此地县令。”
驿丞先前听到下属大呼小叫,还当是一介莽夫没见过世面,夸大其词。如今见到来人的傲慢做派,明白他定是非富即贵,不可怠慢。于是毕恭毕敬接过,没敢过问信中内容,只道:“敢问贵人名讳?在下也好禀告县太爷。”
周世子做好事不喜留名,至少不想留自己的名。
“告诉你们县令,我姓卢。阜南卢氏的卢。”
莽山中的强盗余孽总该有人收拾。但他要去谯郡先礼后兵,没时间久留,只好留封信,借一借姑父家的威风。
交代完驿丞,周隽青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回客栈。老天保佑!希望谢存真已经睡着,千万别出来乱晃。
许是周隽青诚心诚恳相求,进门后真没见着谢道长身影。他轻手轻脚地回房,心里却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想到睡醒后免不得碰上……周世子窘迫得很。他没有断袖癖!更不需要被人负什么责!就目前情况来看,与谢存真多费口舌显然无用,不过是浪费时间。周隽青无暇耽搁,当机立断——跑路!先跑再说!趁夜就跑!
说干便干。周隽青清点好细软,扒开门缝左看右看。亥时五刻,除去趴在柜台跟前打瞌睡的小二,客栈内再无旁人醒着。
得亏莽山附近是穷乡僻壤,客栈生意不甚兴隆,没人撞见周世子连夜逃跑的狼狈样。
……不对,好像忘了点什么。周隽青忙把越过客栈大门的半个身体收回来。想起来了,他没有还清谢存真的救命恩情!
这可不行,欠东西最麻烦,尤其是欠恩情人情。
他思索一阵,返回客栈大堂,拿茶盏叩了叩桌面,叫醒站着打呼噜的店小二。
“客,贵客有何吩咐……”
“我有急事要办,需先行离开。若是白天与我同来的那位道长问起……你就直说我已经走了。另外,”周隽青胡乱翻找一通,发现身上只有香囊最多,也顾不得合不合适,将就用罢。他随手挑了个白色的,塞了样东西后递给小二:“代我把香囊转交给他。”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照办……”那香囊乃是青州云素绫所制,专供各地贵胄所用。小二曾在布庄见过一回,布庄老板当时可是出价三百两银子,想要买上几匹拿去孝敬县令夫人。谁知青州来的富商老爷们怎么都不肯卖,直骂老板做白日梦。
这金贵玩意就这么到了自己手里,小二瞧得呆愣,目光中难掩觊觎。
“我与道长算是朋友,日后见面,会问起此物下落。”周隽青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搁在小二面前,语中不乏威胁:“若是被我发现你私吞了东西……我与本地县太爷有些交情,不介意去信一封,让他替我出气。”
“话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贵客您要打酒吗?缺干粮吗?都不缺……是是那您请,您慢走!”
…
周隽青急着跑路,记性却不大好,忘了谢存真是位厉害道士,更不知晓谢道长耳力极好,将他离开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未做挽留,沉默地等到动静消失才出来。
“哎哎!这位客官,跟你同行的那位贵客……”
“我知道。”谢存真黯然垂眸,语气极度失落,“他已经离开。”
“对对,是走了,刚走的!但他走前让我把这香囊给你。”
香囊?谢存真呆愣地看着小二手中物什,有些不敢相信所见所听。
莫非周公子……他只是……
小二拿着香囊在这穷酸道士眼前使劲晃了几下,嘿,人家愣是没反应!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唰地脸红起来。
听说女子会亲绣香囊赠与意中人做定情信物……莫非周公子只是羞于齿口……是了,周公子年纪轻,定是脸皮薄,口是心非而已。
对纨绔子弟行事作风毫无了解的谢存真完完全全想歪了。
“这香囊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可收着了。”他晃神的时间太长,小二不耐烦地抛了抛香囊以作提醒。
话音未落,谢存真已从小二手里夺回香囊。
“多谢。烦请告知周公子去了何处。”
“啊?这我哪知道,人家贵人有贵人的去处,不是咱们平民百姓能够过问的。客官你也早点回房歇息吧,还没到吃早膳的时候呢。”
小二觉得这道士奇怪,不想再与他多说,趴回桌前脑袋一栽,重入梦乡。
谢存真背对小二,把手里香囊看了又看,做贼似的,慎之又慎地打开香囊。
如他所料,香囊里装着一颗发出微光的红色珍珠。它有着与被地灵参吃掉的那颗珍珠同样的颜色光泽,是蕴含灵力的灵珠,亦是周隽青嘱咐小二转交的谢礼。谢存真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捏起珍珠,偏过头低低地笑了声。
参叶交给四师弟炼丹罢,但珍珠不行,他要留着它。
因着这颗珍珠,谢存真坚信周公子只是脸皮太薄,太过害羞。
他高兴过后,又忧心忡忡想到,自己还没有送周公子礼物。而且周公子很有钱,一看就知出身不凡,说不定看不上他手里那些凡俗之物。
那么下次见面,送什么回礼比较好呢?定情信物的话,贵在心意,心意要真,更要重……说起来如果直接送聘礼的话,会不会吓到周公子……但考虑这个好像没意义。自己与周公子相比可称一穷二白,聘礼要准备很多金银珠宝才能配得上周公子吧……回山找师父借着凑齐?是否显得太没诚意?
就这样,自作多情的谢道长惴惴不安地瞎想到天亮。
签上约了开始哐哐更几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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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先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