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成后总是要脱离父母怀抱,就像苍鹰为了让幼鸟学会飞翔,狠心将孩子退下悬崖。
蒯真肯上进谢瑶感到欣慰,她和蒯浚挣下的家业早晚是要交给两个孩子的,将来他们兄弟一文一武能治理好三州,她也算是对信任她的百姓有所交代了。
只是让蒯真承担如此重的责任,谢瑶不确定他那年轻的稚嫩的肩膀是否能挑得起。
辛泽认为可行。“夫人,可由蒯校尉与耿将军统领一军前往阳城。”
蒯真锐意,他是谢瑶之子自能服众,耿真出自谢瑶的护卫队,忠心不二,且为人沉稳,两人恰能相辅相成。
如此,谢瑶领三万士兵驻守遥城,辛泽领三万士兵前往榕城,蒯真与耿真则帅四万之众前往阳城,三人互为倚角共抗甘军。
甘军到了遥城下,当日在城外数里外安营扎寨,休整一夜后,翌日便有一队人马自营帐出,在遥城下搦战。
城外的甘军前锋约有一万人马,遥城内从涛请战。从涛与耿真一般亦曾担任过谢瑶的护卫队,当年自锦州平安归来,谢瑶便让那次跟随她的护卫入了军队,如今他们多已成为杂号将军。
谢瑶应允,从涛领一万士兵出城迎战。
此次出征阗州的甘军主帅为甘平手下五战将之一的曾佺。
曾佺,字良奥,年三十有八,生的儒雅风流,素有儒士风采,却在甘平五站将中排行第三,可见其实力之强。长使一把青虹戟,传闻青虹戟出必要见血,那飞扬的血痕宛若苍穹的虹弯。
区区一座遥城无需曾佺亲自出手,他手下自有能人出马。阗州军出战的是没有扬名的从涛,与其对战的甘军将领却小有名气,双方交手五十回合从涛不敌败走,被甘军将领追击。
阗军两位副将出阵救将,从涛亦回马再击,甘军营救不急,甘军将领被从涛三人挑于马下。一时阗军士气大振,杀甘军数千士兵,甘军撤退。
隔日天蒙从涛便率三千骑兵直奔甘军营寨,遥城与甘军驻地之间一片平坦,骑兵来去自如,从涛有意借此大杀甘军。
奔腾的马蹄声惊动了甘军营地的哨卫,他们立即吹响兽角,将敌袭的消息传遍营地。
营地入口的拒马小小的阻隔了从涛冲锋在前的骑兵,但它们很快被跟随而来的步兵移开,骑兵的铁蹄踏入甘军营地。
与从涛一同活着回来的人马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他士兵永远地留在了甘军营地内,但他们带走了更多甘军士兵的性命。
接连两次受挫,曾佺大怒,收敛人马后亲帅大军前往遥城下,誓要将从涛斩于马下,让他的头颅悬挂在竖立甘军旗帜之下的遥城城墙之上。
曾佺差一点就成功了,在他领着大军前来之时,阗军早已排好阵列,从涛正立于阵前。
双方人马皆视对方为死敌,两军由各自主帅率领与对方交战。
从涛不是曾佺这般名将的对手,阗军也不是数倍于己的甘军对手,不到三十回合从涛便败下阵,若非身侧亲兵以死相救恐怕已真被曾佺斩于马下,即便亲兵舍下性命救得从涛,他亦已身受重伤,被送回遥城时已人事不知。
若非之前辛泽布在居山与细河两侧的兵马左右突袭甘军,杀甘军个措手不及,恐怕今日数万阗州士兵皆要命丧于此。
厮杀一日,阗军损失一万人马,甘军损失的是阗军的一倍有余,然居山与细河人马尽归遥城,谢瑶手下的兵卒也不足两万,而曾佺现下还有超过五万人马驻扎在城外。
以少胜多除非用奇谋,然之前的布局已用过,而曾佺粮草将尽,甘军为了粮草只怕进攻会越来越凶猛。
果不其然,翌日当旭日东升,曾佺率军再次来袭,只是今日任凭甘军如何叫阵,遥城的大门始终紧闭,除了城墙上的守兵,连一个将领都未得见。
从涛重伤已不能再战,谢瑶看望他后忧心忡忡地离开,军队需要一位新的将领统帅,只是从涛已是他们中最优秀的将领,他尚且不能与曾佺一战,接替他的人又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腹部突如其来的绞痛打断了谢瑶深思,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侍女见状立即搀扶她坐下,为她呈上热茶。
“夫人可是又腹痛?”搀扶谢瑶坐下的侍女关切地问。
谢瑶点头,自三日前起,她每日都会毫无征兆地突然腹痛,不过短暂片刻又突兀地消失了。她忧心城外甘军,缓过来后又并无其他病症,便未将其放在心上。只今日这次极为疼痛,超过了之前任次。
为谢瑶端水的侍女道。“夫人莫不是水土不服?”
另一侍女立即驳道。“遥城乃阗州境内,夫人岂有水土不服的道理,尽说胡话。”又诚挚地看着谢瑶。“虽是小痛,亦接连数日,夫人不如请医师查诊,若是无事也好安心。”
缓过这股劲,谢瑶觉得差不多恢复了,心思亦被侍女的话勾去,她转念一想,开口道。“请毛县令及城中医师过来。”
毛鲛得谢瑶召唤立即前来,见后堂除他之外还有三两位医师,不明所以。
“夫人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毛鲛只瞥了一眼便端步走上前去,朝谢瑶拱手见礼。
“锐思,细河上游可是位于遥城之北?”谢瑶问。
毛鲛不知谢瑶为何问他细河,如实答道。“细河起源历山,正在遥城之北。”
“若是腹中绞痛,会有哪些根由?”谢瑶略过毛鲛的疑惑,看向早已立在一旁的医师。
“夫人可有身体不适?”谢瑶来了几日并未听闻医师前来问诊,但毛鲛仍十分关切。
此是非常时期,若是谢瑶在遥城出了任何闪失,毛鲛都担当不起。
“还请各位医师解惑。”谢瑶给毛鲛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落在了年纪最长的一位医师身上。
那医师先观察谢瑶面色,随即思考片刻后斟酌道。“若是长途跋涉至新地,或可是水土不服。若是在野外,则可能是饮用生水生食。若是安居在家,有可能是身体病灶,或是情绪起伏。同一病症病理却可千变万化,若是想医治此症,还需患者亲至,看诊过后才能确认。”
“那是否有某些药物可让人腹痛难忍,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谢瑶再次发问。
毛鲛悚然一惊,又立即明白谢瑶的用意,心中升起希望,带着期盼望向医师。
年长的医师尚未能理解谢瑶话中含义的转变,而他身旁的另一位年轻医师却像是突然被点醒,出言道。“夫人可是想用药在细河之中,使甘军中毒?”
谢瑶颔首,这个想法就是在侍女提醒她可能是水土不服的之时想到的,她觉得可行才将他们寻来。
医师们恍然大悟,却一致摇头。那年纪最长的医师捏着胡须沉吟片刻才道。“夫人,且不提使人腹痛之药一般药房所备不多,便是收集全城此类药煎熬后洒入细河上游,药效也会被冲淡到起不了作用,此法不可行。”
让医师们先行离开,谢瑶和毛鲛都留在后堂,那年轻医师却去而复返。
“夫人,此计可行。”那年轻医师对谢瑶道。
毛鲛蹙眉,探究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夫人询问之时众位医师皆摇头,当时你亦在其中,为何此时又言可行?”
“大人,用药自然不行,但让人腹痛无需用药,只需水源不洁即可。”年轻医师说出自己的道理。
此法有些污耳,毛鲛数次瞟看谢瑶,见她听得认真,便亦忍着不适将年轻医师的话听完。
“就这么办。锐思,此事还需你来操劳。”谢瑶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毛鲛。
这日,饮用细河水的甘军士兵多数感到腹痛难忍,随军医师在倒下的士兵之间穿行,确诊过后回报曾佺。“禀将军,军中士兵多是水土不服导致感染痢疾,需净饿,饮熟水,还要少移动,多观察几日再看病情发展。”
“怎会突然水土不服?眼下有多少士兵病倒?”曾佺面上犹疑,密州与阗州毗邻,他们又非刚至此处,如何就水土不服了。
“军中有超过半数的士兵因腹痛需卧床修养,下臣推测应是士兵饮用生水所致。”军医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行军打仗,作为底层的士兵,他们并不会讲究饮用的水是否煮沸,只要水源看起来清澈,捧起来便喝也不稀奇。况如今天依旧热浪滚滚,士兵们便是知饮生水不妥,恐怕也没人有耐心先将水烧开再等它温凉。
“可是投毒所致?”曾佺认为这是谢瑶的阴谋。
军医坚定地摇头。“不可能。将军且想,要让人腹泻的药确实有,但在下敢保证,便是将遥城举城的药都收集到一处熬制,其毒性也不足以使我军如此多的士兵中毒。”
曾佺默然,让军医下去尽力诊治患病士兵,并招来谋士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军医只说军中有半数的士兵身体患病失去战斗力,然实际情况却更为严峻,那些还未病倒的士兵身体亦有不同程度的不适,此事若是被遥城的人知晓了,恐怕立即就会发动反攻。
自毛鲛行动后,谢瑶便派探子时刻留心甘军营地的情形,待探子带回甘军守营士兵连换数批,且神色萎靡不振后,她知晓机会来了。
从涛重伤已无法领军,谢瑶启用关茂成为先锋,举全城兵力袭击甘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