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能涉险,遥县正是两军交战前线,危险万分,儿子愿去督军。”蒯黎坚决反对谢瑶身陷险境。
“夫人三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夫人并不擅兵事,前去无意。”辛泽说得直接,他亦是不赞同谢瑶前往。
或许谢瑶去前线可以提升士兵的士气,但也可能让甘军进攻更加凶猛,毕竟若是能活捉谢瑶,三州不费兵马可得。便是谢瑶不幸身亡,也足以摧毁三州百姓的精神支柱,甘平亦可趁虚而入,占领三州。
“我意已决。”谢瑶目光坚定地看向辛泽。“阳羽,显允年轻,还请你从旁辅佐。”
蒯黎只需延续谢瑶的执政方案即可,但她需要离开一段不短的时日,对于首次单挑大梁的长子还是有些许放心不下的。而辛泽是谢瑶信任之人,又有谋略,正适合协助蒯黎稳定后方。
谢瑶的决定遭到了众人反对,但她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是无法动摇的,只有蒯真提出跟着她同行。“母亲,孩儿愿随母亲同往御敌。”
蒯真自幼喜武,坚持到如今依旧寒暑不辍日日勤练,在武艺上的造诣比他长兄还要强些,他本人也愿意往武将方面发展。若是将来兄弟两一文一武互为倚靠,谢瑶认为这很可行,她同意了。
辛泽心有忧虑亦坚持要同往,故五日后,由蒯黎坐镇长兴府由一众属官辅佐,谢瑶、蒯真与辛泽领五万人马前往遥城。谢瑶借用州司马常志用的身份,蒯真则被封为校尉,辛泽职位暂不变动,仍是录事参军。
既是去前线抵御甘军,便没有坐马车慢行的道理,六日急行军后,谢瑶与五万人马一齐驻扎在遥县城郭外。
遥县属于大县,管辖面积有一般的郡县三分之二大小,前县令阎长海当年阳奉阴违不遵新政被谢瑶罢黜,如今的县令名唤毛鲛,字锐思,庶族出身。
自其接任遥县县令后兢兢业业,在当地颇有民望,若非阗州边境被破,甘军已快打至此城,毛鲛很不至求援。
明面上谢瑶借用的是常志用的身份,自然是以男子打扮,跟随她同往的军中将领皆知她的身份。
毛鲛曾在长兴府见过谢瑶,故而当他迎上一身男装的谢瑶时颇为惊讶。“下官见过...夫人?”
“锐思勿要多礼。”谢瑶示意蒯真将要下拜的毛鲛扶起,看向身后,坚固厚实的城墙上每隔一丈便有一位守卫站岗,还有一队守卫在来回巡视,她满意地点点头。“城防牢固,锐思用心了。”
毛鲛是文官,能将遥县管理得至此,谢瑶已很满意了。她与蒯真、辛泽一同随毛鲛进入遥城内。
据探子回报,甘军距离遥城已不足五十里,谢瑶正在检查城防。前些年遥县曾被甘军夺走过,当年战事惨烈,甘军破坏了城墙,现下查了一圈,不止外墙,内墙亦修复如初,可见毛鲛是真用了心的。
甘军未急行军,谢瑶趁其尚未抵达又领着蒯真与辛泽分别去了临近遥城的几个县城。在得知甘军攻破边境后,他们的主官均做了一定的防御。
本地驻军加上谢瑶带过来的五万人,可与甘军一战的兵力共有十一万人,而此次甘平派遣的入侵阗州的军队共有三十万,算上先前双方交战的折损,甘军现有的兵力不会少于二十五万。
双方兵力悬殊,且甘军将领骁勇善战,谢瑶认为己方很难取胜。“甘军虽是直奔遥城而来,然遥城城墙坚固,又左有居山,右临细河,坚壁清野,甘军要想攻下必是一场苦战。然东面阳城与西侧榕城并无险要地势,且城池比遥城要小,若是甘军进攻则难以守住。而若东西两侧被甘军攻下,再从前后包抄遥城,则三城皆破。不如我与阳羽分守遥城与阳城,榕城则由思为守之。”
“不妥。”辛泽不赞同分兵。“兵法云倍则分之,不若则避之。如今甘军兵力倍于我军,我军兵力本就不如敌方,若再行分兵岂不正和甘军分而击之之策。距遥城二十里外有一虚廊丘,可设五千伏兵击之。”
“甘军势众,仅设五千伏兵,岂不会被甘军一网打尽。”谢瑶舍不得她的将士性命,心下犹豫难决。
何况在谢瑶看来,别说五千,便是再加倍也不会是甘军的对手,但终究她还是听从了辛泽的建议。
概因辛泽言。“夫人爱护士兵如亲子,也莫要太过仁慈,须知好的将领都自实战中出,精兵都是拼杀出来的。战争从来不是保全己方多少,而是战胜敌方几多,若能消耗敌军兵力,又何尝不是保全己方实力呢。请夫人三思。”
慈不掌兵,谢瑶这是犯了兵家大忌。辛泽对此十分忧虑,若是谢瑶执意不肯,只怕此战结果已定。
“就按阳羽所言。”幸而谢瑶是听劝的,比起治人,她在治兵上的能力宛若幼儿,她有自知之明倒不会一意孤行。辛泽的提议虽然很是违背她的心意,仔细想来也是有道理。
那五千人的队伍是辛泽选出来的,谢瑶看着他们离开背影久久无法收回目光。走得如此义无反顾,他们是知晓自己的使命吧。
五千人出兵埋伏,留在遥城的士兵也没有闲着,辛泽又分出一万兵力前往居山,一万兵力屯在细河上游,欲要待到甘军到来搦战之时与遥城人马配合,三面夹击。
又去信让东面阳城与西侧榕城紧守城池,若是甘军前来切勿迎战,等援军到后再两面夹击。
从日轮高悬到夜幕降临,辗转难眠的谢瑶终于在翌日清晨收到了那五千伏军的战果。
甘军在入虚廊丘前已派前哨探查,在确定附近并无埋伏后才让主力军队通行。等到了甘军的后军,押送粮草的队伍快要离开虚廊丘后,甘军众人已松懈下来。
然就是此刻,异变发生。阗州五千人马从甘军背后袭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原来丘陵地带本就是设伏的好地方,辛泽能想到甘军的宿将更会想到,故而他在人马离开遥城之前便让领军的将领先藏兵在虚廊丘外围,待到甘军大部队过去后再从其后突袭,如此必能大败甘军。
果如辛泽所言,甘军前哨确认过虚廊丘没有埋伏后,仍是小心通过,待到后军也要离开后才有所放松,五千士兵便在此刻出现。
走在后军末端的是甘军的粮草队伍,阗州的五千士兵冲来灭杀了毫无防备的运粮兵后,立即点火焚烧粮草。
待到甘军反应过来,他们此次携带的大部分粮草都已被焚坏,而这突然冒出来的五千阗州士兵与甘军激战,最终仅有数人逃出重围,亦是他们将消息带回。
这次突袭是成功的,阗州仅用五千人马便损毁了甘军的大部分粮草,且杀敌上万。但同时这也激怒了甘军,在得知阗州人马数量后,甘军再重整军队后选择分兵,由三位将领分兵进攻遥城、阳城与榕城,既为粮草更为将战线进一步向内推移。
惨烈奇袭带来的胜利尚未能让谢瑶展颜,更严峻的形势即将到来。
辛泽在并不宽敞的县衙后堂来回踱步,甘军这是在逼迫他们分兵。
分兵,本就兵力少于对方,无论如何调配他们的兵力都是弱于对方的。不分兵,甘军夺下阳城与榕城就在眼前,届时从后包抄遥城,三城便破。
谢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双手交握靠在唇边,眉峰紧蹙,目光随着辛泽的身影来回。“我们不若遂了他们的心意,我领一军留守遥城,阳羽领一军前去支援榕城,只是阳城...”
既然分不分兵于他们都有不利,谢瑶还是倾向于分兵,至少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遥城成为孤城,那才是真绝境。
谢瑶已经决定写信让蒯黎再派兵马前来支援,遥城之后,阻挡甘军兵临长兴府的便只剩下六个城池了,她不愿遥城有失。
但她和辛泽可各守一城,阳城又由谁来镇守呢?谢瑶将此次行军的将领在脑中过了一遍,大多是些年轻将领,谢瑶担心他们经验不足不能应付甘军,少数资历够的老将能力也不足与甘军中的猛将匹敌。
此时谢瑶有些后悔将韩仁留在长兴府,他是蒯浚生前的心腹,谢瑶将其留下是为了保护蒯黎。毕竟马晟之乱刚过不久,她与谢逸又都离开,只能留下信得过的人领兵坐镇她才能放心离开,只是到了此时却是无人可以托付。
然再后悔也不可能立即将韩仁掉过来,何况他亦是谢瑶留给蒯黎的最后防线。
辛泽已停下脚步,他亦明白谢瑶的想法,亦正思考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同在县衙后堂议事的毛鲛缄默无语,非是他不愿出谋划策,而是他实不知兵事,亦无人可荐。
反倒是一直旁听的蒯真热血沸腾,主动请缨。“母亲,孩儿愿领一军前往阳城。”
谢瑶的目光落在幼子身上,辛泽与毛鲛亦看向蒯真。前者的目光含着担忧与不确定,后两者则是惊讶及了然。
见母亲没有立即应允,蒯真走到谢瑶前方跪下郑重道。“孩儿自三岁起武艺一日不辍,又在先生跟前学了几年兵法,孩儿不敢言武艺兵法超群,身为母亲的孩儿,阗州儿郎,孩儿也希望能为家园尽份力,还请母亲给孩儿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