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见信纲死在了书房内。
他倒扑在地,矮桌和地面零零散散落着茶杯碎片,但没有水迹。
一本书在他手边,因为主人松开手而散落,一角是被揪紧留下的折痕。
发现尸体的女佣第一时间报了警,但由于大雪封路,又在深山之中,警方即使赶来也不便上山。
工藤新一脸色凝重,蹲下身摸了摸地毯,一点湿意没有,房间内开着空调,茶水已经被蒸干了。
他低头,隐约嗅到了些许苦杏仁的味道。
“这是……”
“氰/化物。”
声音从旁边响起。
工藤新一偏过头,是仅有两面之缘,几乎没有交流的青年。
对方衬衫外套了一件马甲,勒出紧窄腰线。此时垂眸看着书桌,幽兰眼瞳沉如深海,秀逸清冷的脸上全无情绪波动。
“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明显外伤,基本可以排除袭击。”永见莲说,“可能是投/毒。”
工藤新一隐约觉得有点怪异,这个人的祖父就是死者,他甚至还在这分析死因。
永见家的两个儿子都收到了通知,此时陆陆续续地赶来,管家眼圈发红,看着两人神色复杂,一言不发。
随后,他又调出书房门口的监控,将进入过房间的男佣、女佣叫来。
工藤优作姗姗来迟,正好看见永见野呆呆地看着书房,竟然一步也不敢踏入,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
永见鸣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再走近一看,新一正和永见家的少爷凑在一起,观察着倒在地上的一道身影,很快又被管家拉开。
管家将新一牵到他面前,“很抱歉,工藤先生,让你家的孩子看到了这种场面。”
他又回头看向永见莲,沉声道,“莲少爷,不要乱碰现场,等待警察过来调查。”
工藤优作从儿子口中了解情况,出声建议,“武田先生,永见先生的死因很可能是□□中毒,最好将他接触过的物品封存,同时将可能接触他的人员暂时控制,避免幕后黑手清理罪证。”
管家点头,如言照做。
永见信纲的作息一向稳定,早晨八点起床,八点半准时用餐,九点到达书房,此后会在这里喝茶阅读。
书房门口的监控显示,今天早晨九点左右,永见信纲进入书房,此时他不论步履还是脸色都很正常。
不久,女佣奥山爱礼端着放有茶杯的托盘敲门入内,很快离开。
半小时后,她再次端着茶敲门,在门前停顿片刻,才试探地推开门。
根据女佣奥山爱礼的陈述,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早晨九点半,她进门更换茶水,敲了敲虚掩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安静到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没有。
她大着胆子推开门,却看见主人倒地,连忙上前急救,却发现他的脉搏心跳已经停止。于是拨打了报警电话,同时呼叫了管家。
“应该不是早餐有问题。”工藤优作说,“我的位置就在永见信纲先生旁边,他用过的食物与我并没有太大不同,甚至他的份量要更少些。而我没有不适。”
奥山爱礼一怔,惊慌辩解,“也不是茶水!武田管家,您知道的,能经手先生食物和用水的佣人在庄园已经工作多年,我给先生准备了这么多次茶水,下手的机会有很多,怎么会突然投/毒呢?”
管家幽沉地看着她,“先生身亡前,最后入口的可能就是茶水。”
奥山爱礼掩面而泣,“请您相信我,煮茶的工具都是每天检查的,整个过程我都盯着,不会是茶水的问题……也许是先生身体不好,早餐有轻微毒量,对他也有很大影响呢?”
工藤新一拉了拉她的衣角,“阿姨,茶水已经蒸发了,但如果有过毒物,杯壁碎片是可以检验出来的哦。”
“那就好,那就好,”奥山爱礼眼泪止住,“绝对不会有的,我亲眼看着的。”
他若有所思地松开手。
“作案通常有一定动机。”工藤优作看向管家,“武田先生认为呢?”
管家没有回答。
“这里最有动机的人……”永见野的眼睛还红着,向来温和的眼睛难得冷冷看向兄长。
“不就是哥哥你吗?偏偏是你来了庄园以后,偏偏父亲昨天才说了要立遗嘱,你和莲惹怒了他,应该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分都不会给你们吧。”
“野先生。”管家提高语气,“不要随意猜忌您的兄长。鸣先生是受我的邀请才回来的。何况他已经离家三十多年了,庄园的一切这几年虽然稳定,但和他离开时比变化不小,连这些都不熟悉,他要怎么找到机会投/毒呢?”
永见野打断他,“你不是很熟悉吗?”
管家顿时不语,发皱的脸抽动了几下。
永见鸣出声呵斥,“你说这种话,是指责他是我的帮凶吗?他已经在庄园工作了将近四十年,难道你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吗?”
永见野久久沉默,低头哑声向管家道歉,“抱歉,武田先生,没有证据,我的确不该乱说,还对你说了这种话。”
他颓丧地弯下腰,“我在门口待一会,就在你们能看见的位置,让我静一静吧。”
永见野绕到了走廊外,正如他所说,从窗户内能看见他侧身站着,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永见鸣收回目光,淡淡嘲讽,“比起我,他才是最关心家产那个人吧。我离开家时他才刚出生,大姐和大哥早就接手了绝大部分产业的管理,即使我退出竞争,他能分到的东西也很少。”
“他大学毕业以后,大姐和大哥就出了事,他变成唯一的儿子了,独揽权力,风生水起,呵。”
他看向管家,意有所指,“宽朝哥,你告诉过我,父亲有意将半数财产交给我的儿子,你认为他知道吗?”
“嗯?”永见莲说,“我不知道。”
“不是说你。是你的叔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恩怨吸引,工藤新一趁着大人不注意,又跑回尸体旁边,盯着书页看了一会。
“好奇怪。”他仰头对管家说,“武田先生,这本书以前也有这种痕迹吗?”
“什么?”
管家在他旁边蹲下,看见他指的位置有两道像是指甲划出的尖利划痕,怔愣,“不,先生的书页一向不会有笔划,最多因为翻页习惯使书角有些翻卷而已。”
“那么,这可能是永见信纲先生死前留下的提示了。”工藤新一说,“他倒地时连茶杯都打翻了,书页却还有攥紧的折痕。”
永见莲低头看,念了出来:“‘ハ’?”
“我明白了。”
工藤新一睁大眼睛:“什么,这么快……”
之前分辨气味也是,这个人很快就认出是□□的味道,他也擅长推理吗?
“他想划的应该是‘ハス’吧,”永见莲说,“莲花。很显然,爷爷死前悲愤交加,将找出凶手的全部期望寄托在他聪明的孙子身上,所以刻下了这样的痕迹。”
工藤新一:“……”
你真的不觉得你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么。
不管是自称‘聪明的孙子’,还是这个猜测……如果死前真的想刻‘ハス’,这就证明永见信纲认为你是凶手吧!
永见鸣显然也意识到了,额头跳起井字,制止儿子,“你本来没有嫌疑,不要突然给自己制造嫌疑啊!”
“其实深究的话,我和你的动机是一样的吧,毕竟昨天爷爷他威胁说要立遗嘱,如果是真的生气了,要特意在遗嘱里不留给我一分钱,那我也不是没有下手的可能。”
永见莲分析,“昨天森川先生并没有来,先下手为强,杀了爷爷,只要不被发现,走法定继承的结果就是父亲你与鸣叔叔有同等继承权,等你死了,我再继承你就好了。”
他开口时面无表情,深蓝眼瞳明亮锐利,但言语冷静,条理清晰,似乎很有说服力。
永见鸣眼前一黑:“不要给我也制造嫌疑啊!”
这孩子!
“只是嫌疑而已,说清楚才方便排除。”永见莲说,“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被真凶陷害,这种事屡见不鲜。”
他这么一打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许多。
工藤优作与管家去对庄园几位主人房间进行检查,有希子和女佣在书房保护现场,找了位置坐下,看着他们两到处寻找线索,偶尔提醒不要弄乱。
书桌上的东西倒了,工藤新一用手帕包着手,将相框扶起,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与三个孩子。女孩穿着高中生制服,稍长的男孩相对稚嫩,只有初中年纪,最小的孩子才七八岁。
一般合照中,幼子通常被大人牵着、抱着,在画面中央。但这张照片里,兄姐规规矩矩地站在父亲两侧,一个手垂落,一个手交叠,而小学生年纪的幼子站在姐姐身侧,隔着半步距离。
四个人都是一脸正经严肃,结合特殊的站位,只从这张照片就能窥见家庭气氛如何。
永见莲也看到了这张照片,给他介绍,“这是我的姑姑永见清,序齿第一,今年四月份下葬。叔叔永见鹤,序齿第二,七年前去世了。这个小学生是我父亲永见鸣,序齿第三,还活着。”
现在这张照片上的活人,只剩下一个,而且成为了杀父嫌疑人。
工藤新一昨夜听到了永见鸣与管家的对话,知道前两人的旧案。
“但是,哥哥的祖母怎么没拍照呢?”
“她很早就去世了。”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所以……”
年龄相差这么大的三子、四子,其实不是一母所生吧?
而且从管家的话来看,永见鸣三十多年前就离开了家,那时永见野还是个婴儿……或者可能还没出生。
兄弟两几乎没有相处过,永见信纲又如此厌恶三子,也难怪永见野与兄长关系淡泊,对他极其不信任。
“哥哥好像不是很怀疑你的叔叔。”完全没有那对兄弟间针锋相对的意思。
“并不是,”永见莲瞥他,“我怀疑了除我父亲以外的所有人。”
“不会也包括我吧。”
“被小学生杀死的概率很低,但不是完全没有。”
“……”工藤新一半月眼,“可是我没有动机哦。也不熟悉这里。”
“谁知道,动机这种东西太难分辨了,可能你昨天被他看了一眼,就以为自己被鄙视了,一怒之下决定投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会有这种人么……”
永见莲说,“杀人凶手又不是每一个都讲道理,所以动机也没有合理不合理这种说法吧。”
好像也是。
工藤新一放弃了纠结明面上最有投/毒理由的几个人,但跳出来以后,凶手的范围一下无限扩大,如果茶水真的没有问题,凶手到底是怎么投毒的,又会是谁呢?
他的视线落在那本摊开的书,下意识念出来上面的留痕,“ハ……”
后面可以是ハス……ハナ……
纷杂的思绪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起身,看向桌面,“我知道了!”
只要再和那个人确定一件事,杀人手法、凶手的身份,就全部水落石出了!
虽然九岁新一推理能力没有十七岁强,但无所谓,这个案子也比他十七岁时遇到的低智,很合适,所以他能解开。
每卷都是25章,所以还剩两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永见庄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