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正浓「京剧」 第8章 捌

沈砚朝裹着军大衣从屋子里出来，早上寒气重，光是刷牙的功夫，她整个人都冻的直哆嗦。

沈砚朝天生怕冷，人家穿短袖的季节，到她这儿说不定就要穿外套，今儿沈砚朝起的早，院里还没人，她刷完牙埋头将就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抬头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了钟语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晨雾薄，沈砚朝踩着奶奶织的老棉鞋贴着墙根往钟语家走，钟语在屋子里扫地，大门敞开着，窸窸窣窣的，沈砚朝一只脚刚抬起来，还没迈进去，愣是被钟语她爸给吓得缩回去了。

钟语他爸出了名的打老婆打孩子，外人嘴上管这个叫严厉，实则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沈砚朝小时候就知道了，男人凶神恶煞，咬牙切齿地扯钟语妈头发，沈砚朝只是远远的看，都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几晚上没睡好觉，一直到现在，她再次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她没进去，转身又贴着墙根回了家，跟奶奶面对面坐着乖乖地喝了一碗粥，整理好一切，才不紧不慢的去学校。

临走的时候，她分明听到那个男人大声地呵斥和钟语的喊叫，可是那个时候院子里已经很多人了，说没听到是假，只不过谁乐意一大早上就去抱狐狸惹一身骚呢，全当没看见。

她和钟语不顺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两人自然也走不到一块儿去，沈砚朝也没打算等。

*

“沈砚朝！”沈砚朝刚到班级，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呢，徐小凡风风火火从后门闯进来，一个劲的喘粗气，沈砚朝把自个儿没喝完的豆浆递给她：“顺气。”

“哎呀，你干什么，我不喝！”徐小凡咂嘴，略微有些嫌弃，她推开沈砚朝的手，“今天下午开学典礼你知道不？”

“不知道啊，怎么了？”沈砚朝推开凳子坐下来，趴在座位上喝豆浆。

“你昨晚几点走的？”徐小凡一把上去抓住沈砚朝的手腕，死死地盯着沈砚朝，沈砚朝被她盯的发毛，“你干嘛？我昨晚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徐小凡：“昨天老徐找你找疯了你知道吧？”

沈砚朝更纳闷了：“我不知道啊…”她是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和谁，几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还真的是没记住徐航找她这茬。

“咳，你等着吧，他今天非找你不可。”徐小凡一口塞一个烧卖，边吃边说些沈砚朝摸不着头脑的话。

徐航还真的跑来找自个儿了，这个徐小凡说的倒是没错，但是徐航具体要自己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今儿下午开学典礼你知道吧？”

沈砚朝点头，“刚知道。”

徐航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你去，”徐航说。

“啊？”沈砚朝眨巴眨巴眼，愣是没明白徐航光说去是去哪里。

徐航掐了烟，捻着烟头，“啊什么啊，你个子高，去当领队应该不错，”他一拍大腿，“咱们班可就你和阆知穆去啊，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听到没？”

沈砚朝其实是不太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一般人家在台上讲，她在底下犯瞌睡，再加上个子高站的远，前边发生什么事儿，她愣是不知道，人家鼓掌她也鼓掌，人家笑她也笑，没多大意思。

“真…真的吗？”所以她是能和阆知穆一起上台了的吗，沈砚朝颇有些兴奋，徐航咂嘴，“什么真的假的，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找别人。”

沈砚朝一个劲点头：“乐意乐意，我可太乐意了。”

阆知穆今天来的稍微有点儿迟，沈砚朝从办公室喜气洋洋的回来，阆知穆坐在座位上整理头发，刚刚跑的太快了，这会儿脸色粉粉的，细细的喘气。

“早上好。”沈砚朝走过去打招呼。

阆知穆吓了一跳，整理刘海的手一哆嗦，抬头看了沈砚朝一眼，半天才缓过来这是自己的同桌：“早上好。”

“你今天有点来迟了哎。”

阆知穆点了点头：“嗯，起晚了。”她说话依旧是轻声慢语，细细地，不急不躁。

沈砚朝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她朝着沈砚朝笑，“有机会一起睡觉。”

“什么？”

阆知穆怕听错，沈砚朝是真的舌头打结说错了，明明想说的是，‘有机会一起上学’怎么脑子不转弯，说成了一起睡觉？

“不是…开玩笑开玩笑。”沈砚朝不大好意思，这会儿阆知穆总要认为自己是流氓。

沈砚朝不会聊天体现在很多地方，所以这个也能算上一笔，就算阆知穆没当回事，沈砚朝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当然聊天这还算小事，比起她一个体育生居然在开学典礼这样盛大的节日中，因为站了三小时就晕倒的事，不会聊天又算得了什么。

阆知穆觉得自己这次完完全全就是被老徐给坑了，因为老徐压根就没说清楚，他嘴里所谓的‘领队’其实就是一排人举着国旗领头走一圈，站在老师两边当背景板的，阆知穆是发言代表，几句话说完就下台了。

光留下沈砚朝一个人站在教导主任旁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然后她就两眼一抹黑，晕了，栽在了教导主任的身上。

校长倒是司空见惯，一边让几个学生赶紧去抬人，一边在话筒里喊：“看到没，现在的学生身体素质太差！站着都会晕倒，以后能干什么！我们老师一定要让学生劳逸结合，不能光读书不活动变成书呆子呀！”

徐航背着沈砚朝哼哧哼哧往医务室跑，脸憋的通红，听到校长在喇叭里说的这些话，气的直骂娘。

“就是体力不支，没啥大问题。”对学生时不时晕倒的情况，校医倒是司空见惯，一句体力不支就给打发了，徐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掐着腰问：“是不是得打点葡萄糖啊？”

“不用，你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徐航看了一眼床上的沈砚朝，摇头，“那成，等她醒了，麻烦您让她快点回班级。”

老徐掐着腰走了，沈砚朝没多大的功夫也醒了，毕竟压根就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是体育生，一天只喝一碗粥，再去站三个小时，不晕倒才怪。

“醒了？”校医是个女的，穿着白大褂两手插兜粗略打量了一下沈砚朝，“你们班主任让你尽快回班级。”

沈砚朝翻身下床，左腿有些麻了，“医生姐姐，我刚醒，您能让我歇会儿吗？”

“没听说过睡醒了还要歇的。”

沈砚朝嘿了一声，“现在听说过了，我就是咯。”

“少跟我耍贫嘴，你们现在这些小孩，为了逃避一系列的活动，简直无所不用其及啊，装晕这种事也能想出来。”

“我是真晕！”沈砚朝不服气了，自己确实是因为站不住往下栽了，虽然意识还算清醒。

晕倒是真的，丢人也是真的，自己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和人家说自己是真的晕倒了，沈砚朝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得心绞痛不可。

其实以前自己也没那么注意形象，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有阆知穆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学习，自己却连一个好印象都给不了人家，别说心绞痛了，心机梗塞都有可能啊。

沈砚朝在医务室没呆多长时间，上课铃一响她就跑回去了，阆知穆端端正正的在记笔记，看她进来特地往里面挪了挪。

沈砚朝欲言又止，她总觉得阆知穆始终是在躲避自己。

“沈砚朝！”语文老师在台上把桌子拍的砰砰响喊了三声沈砚朝也没能把她的魂叫回来。

同学闻声纷纷转头盯着她。

阆知穆是彻底看不下去了，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沈砚朝，沈砚朝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结结实实给老师鞠了一躬，“老师再见！”

教室里先是一阵安静，随即就是哄堂大笑。

沈砚朝愣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看着语文老师那张黑下去的脸，突然觉得天也很着黑了。

“怎么了刚刚在开学典礼上把脑子摔坏了？”语文老师是个中年妇女，长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来倒是尖酸刻薄的要命，沈砚朝站在座位上没回嘴。

徐小凡一个劲的冲她挤眉弄眼，“道歉。”徐小凡的口型是这样的，两个字，沈砚朝会意，她低下头挺委屈的一副模样：“老师我错了。”

语文老师低头翻着成绩单，其实沈砚朝的成绩真不算差，就是有时候意志力差起来随意放纵自己，真认真的话，倒也不至于，教了这么多年书，见过多少学生，能不能学，自己还是能看出来一点儿的。

“行了，你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要再发呆了。”语文老师叹了口气，沈砚朝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越来越郁闷。

阆知穆在一边偷偷看她，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角，刷刷写了几个字扔了过去，沈砚朝没注意到，阆知穆就用笔戳她。

阆知穆转过头来跟个兔子似的，阆知穆指了指小纸条，示意她打开看看。

沈砚朝明显眼前感觉亮了一下，她打开小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写了几个字：“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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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