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正浓「京剧」 第9章 玖

20xx年12月16号阴

我和沈小姐刚见面的时候是在高一下半学期的食堂，她扎着丸子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笑起来眉眼弯弯，整个人被冷风吹的缩在羽绒服里，我站在她身后，有些局促和尴尬。

我总是这样，对于穿着或者长相优等的女生心中没由来的自卑涌上心头。

十二月份的淮口干冷，从不下雪，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的。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心不在焉的滑动着屏幕，一时间忘了我刚刚到底要点开哪个软件。

沈小姐回过头来，喵了我一眼，开口：“看看今天多少度。”

像是小兵得到了指令一般，我快速点开那个蓝色图标，手机上显示着一个大大的“-5”

我抬起头回答：“零下五度。”

沈小姐回过头没再吱声，轮到我们这一排进餐厅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拉了我一把：“快点儿，去晚了没菜。”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搞得有点懵，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食堂里人流涌动，瞬间就将我们冲散了，我看着她飞奔到窗口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失落，饭菜香夹杂着一些同学的污言秽语从门口飘出去又飘进来倒灌进我的耳朵里，心猛地一沉。

那个时候赶着期末考，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将黑板拍的砰砰响：“高一基础打不好，高二就更别提了，到高三你拿什么去考试！”

我翻开试卷，一时间有些头疼。窗外冷风透过缝隙钻进来，让我不得不打了个寒战，顾秋雨用胳膊拐了我一下，压低了声音问：“你认识沈欣？”

“沈欣是谁？”我皱眉，表示对她的话不解。

“别装了！就今天在食堂。”顾秋雨挑了挑眉毛，试图勾起我的记忆，见我半晌没动静，又开口“哎呀就是拉你手的那个！”

“哎，你知道吗，听说她有抑郁症。休过学，本来今年该上高二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要开个口，那些从别人口中搜刮来的各种小片段都能被她逻辑清晰的拼凑出来。

我用余光扫了一下讲台上的老师，然后摇了摇头。

“真能耐你这个都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她女朋友跳楼了，她接受不了才这样的。”

“我看她今天不像……”

还没等我话说完，同桌情绪激动的拍了我一掌：“你懂什么这种病就是这样，平时跟没事儿人，发作起来可狠了。”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东西，左耳听着同桌口若悬河，右耳灌进数学老师的吐出的公式，在脑袋里杂糅成一团麻绳，勒的我喘不过气。

再次见到沈小姐呢，不是在食堂了，是在五楼的厕所，她蹲在厕所里面抽烟，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显然有些慌乱的将烟头丢进便池，然后头也不回：“老师我错了。”

沈小姐能这么回答大概是没想到在上课期间会有学生跑到五楼来上厕所，不是我闲的慌，是因为上物理实验课的原因，学校的实验楼和教学楼是连在一起的，五楼平时基本没有班级在上面上课，物理课也只是在需要做实验的时候才上来，那天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喝了一杯冷水的缘故，课还没到一半，就跑了出去。

我突然有些想笑，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老师。”她这才一脸错愕的回过头。

看到是我的时候，像是一条入水的鱼，欢脱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怎么是你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师呢。”

她靠近我，我能够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不刺鼻，相反那之后这个烟味是我寻找她的唯一记号。

我指了指便坑里的烟头：“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可能也觉得有点尴尬，朝我笑了笑：“那以后不抽了。”

我只当她敷衍。

她快速的捏了一把我的脸：“谢谢你哦，小白兔，你真可爱。”说完就快步的离开了厕所，留我一人错愕不已。

我承认当时的确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去接触她的，只不过还没等我做出动作，她就已经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我的微信，给我一连发了好几条好友申请。

【我是沈欣。】这是她好友申请里唯一一句话。

当时我正在和数学题目做斗争，看到信息忍不住回她，但是又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迅速又发来一条信息【你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我抱着手机想了老半天，回她【小白兔。】

后来她就没有再回复我消息了，我心不在焉的做题，不住的剽手机，甚至把通知铃声开到了最大。直到我刷完题，吃完饭，洗了脸和脚，准备睡觉，她都没有再回复我信息。

我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鸣笛声，抬眼看了一下闹钟，十一点半，她肯定是嫌我太幼稚了。

沈小姐没有给我发消息，直到我洗漱完从冰箱里抽出一个已经干硬的吐司放进嘴里，冷气从牙尖窜到牙根，一时间嘴里有些发酸。

十二月份的天气阴沉的可怕，我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估摸着要下雨，顺手将水池边的伞揣进书包。

沈小姐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棉服，没有带围巾，露出修长的脖颈，我注意到她脖子左边有一颗黑痣，不大不小，是她独有的标志。

大概是发现了我在看她，她转过头来，发现是我，立刻舒展眉头，朝我走过来，早上的人群稀稀散散，我俩站在偌大的草坪上，尴尬的对视了几秒。

虽然只有几秒，但是足以让她在我的记忆里加深一层印象。

“小白兔，你不乖哦～”她走过来，正当我发呆之际，伸出手调皮的在我鼻尖刮了一下。

我显然有些吃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低着头迅速的往楼梯口走去。沈小姐没有追过来，只是朝着我的背影喊了句：“今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没应声也没回头，不知道沈小姐是什么表情，总之我是一脸痴笑来到班级的。

顾秋雨正趴在座位上打瞌睡。听到我拉椅子的声音，一下子从桌子上弹起来，看了我一眼后，又重新趴了回去，我听见她说：“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是个没有多少时间观念的人，如果没有紧急的安排，我从来不会去看墙上的钟表。

但是今天我好像格外在意时间，这下子我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这么慢。

我看着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它跳到12的时候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我快速的收拾书包，整理座位，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那一天我是第一个，顾秋雨一句话也没和我说上，看着我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还以为见鬼了。

沈小姐没有骗我，她真的站在校门口等我，只是不单单是她，还有好几个女生，认识的不认识的，她们出了校门，站在路边一边化妆，一边骂脏话，沈小姐看着我笑，朝我招了招手：“小白兔快来！”

我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她比我高，所以摸我头好像很理所当然，我偷瞄了她一眼，没有劣质粉底，没有口红，也没有歪歪斜斜的眼线。站在一大群露脚脖子的不良少女里面，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也那么万众瞩目，我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她化妆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她身后的几个高个子女生看到了我，走上来一把搂住沈小姐的肩膀，上下打量我：“是很像，不过顾潇潇有这么土吗？”

我没敢说话，心里莫名难受，想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每天穿着臃肿的校服。脚上是一双妈妈在路边摊买的20块高帮棉鞋。既不像好成绩同学那么收到追捧，也不像坏学生那么时髦。

丢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那一种。

后来我赌气似的再问沈小姐：“高中那会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土？”

沈小姐当时正在为设计图发愁，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眼睛里先是震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没应她的话，背着她整理书架，她随即起身，立刻环住我的后背，将脑袋埋进我的颈窝，撒娇：“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你知道吗？每次课间操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特可爱。特与众不同。”她说着又加重了手臂的力气，好像要把我揉进整个怀里。

只是那个时候，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在沈小姐眼中特可爱，特与众不同。

每次写着写着，就为副cp意难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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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