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正浓「京剧」 第21章 貳壹

“所以我就瞒了你。”沈砚朝低下头，有点小孩犯错的意味。

沈国华跑来门口叫她：“沈砚朝你先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不等沈国华说完话，沈砚朝不耐烦的用脚将门带上，沈国华“哎呦”一声，想必是撞到门上了。

“没事儿吧，华哥？”张扬心疼坏了，眼瞅着沈国华鼻子都被撞得通红，心里多少有点委屈，反而是阆知穆看到这一幕，竟然没忍住笑了起来。

沈砚朝见她笑，自己也跟着乐呵呵的傻笑，“他活该。”沈砚朝这样说，阆知穆一皱眉，“没必要这么说沈叔叔。”

得，又为沈国华说起好话来了。

“你还为他说话！”沈砚朝不服气地跺了跺脚，阆知穆只大了她一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沈砚朝似乎无意识语气里都带起了撒娇的意味。

阆知穆哪里是为沈国华说话，只不过觉得沈砚朝再这么直白的说下去，沈国华这巴掌必定会结结实实落在沈砚朝的脸上。

她不想她被打。

阆知穆和张扬之间的隔阂矛盾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与沈国华的更甚。只不过这些与沈砚朝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非要较真，说回来沈砚朝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生气的是沈砚朝明明早一步知道了这些，却不曾跟她坦白实情，反而处处躲着她，让她觉得自己被这三个人耍的团团转，心里憋的慌。

两人算是暂时性的和好了，沈国华和张扬看着两姐妹之间已经坦诚，没有隔阂，也是放下心来不少，但是沈国华还是有些担心阆知穆，一旁的张扬已经睡熟，沈国华打开床头灯，结结实实的叹了口气，张扬翻了个身，“还不睡啊？”

沈国华坐起身，“这不是担心穆穆呢么。”

提到阆知穆，张扬也睡不着了，跟着沈国华一起倚在床头。

“穆穆年纪大了，虽然有点基础，但是现在才开始系统学习已经晚了很多，特别是女武生这条路，不大好走，要想学好也得先拜师，”张扬细细地说着，沈国华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捏了捏鼻梁，“刘微不轻易收徒的，就算收，也轮不到咱们。”

张扬低头思索，随后挽起沈国华的胳膊，提议道：“老吴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说是小文对穆穆挺感兴趣的，你说让她转了学武旦怎么样？”

沈国华颇为烦躁，整个人又躺了下去，敷衍的回了一句：“再说吧。”

张扬哼哼了一声，也背过去不理沈国华。

一夜无话。

隔天一早，沈砚朝还没睡醒，就听见外面叮铃哐啷一阵动静，她烦躁的下床，打开门刚准备小发雷霆一下，就看见地上摔碎的碗和盘子，玻璃都蹦到了她的房门口。

她一脸懵圈，看向厨房内洗碗的张扬，“不是，怎么回事儿啊？手滑成这样？”

张扬没回答，沈国华从房间出来，拎着公文包，脸色十分不好看，沈砚朝没死心，冲过去拉了沈国华一把，“不是，咋了啊？”

沈国华推开她，也是一个字不讲，换好鞋就摔门而去。

阆知穆见怪不怪，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碎片。

“素素。”沈砚朝蹲在她身边，帮她接过垃圾桶，“怎么回事啊？”

“没事，”阆知穆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兀自将碎片扔进垃圾桶又拿来扫把扫地。

沈砚朝更纳闷了，她跑到厨房假装倒了一杯水，随后倚在一旁看着张扬，打探着开口：“和我爸吵架了？”

张扬也没瞒她：“你爸思想封建，又是个老犟种。我不想和他说话。”

“嗳，”沈砚朝咕嘟咕嘟的喝完水，抬手打断张扬，“你说他是倔驴我认，你说他封建？他封建还能跟你在一块儿啊？”

好歹也是自己亲爹，沈砚朝护犊子心态起了，听不得张扬给沈国华扣帽子，张扬被她噎了一下，但还是不满：“是，他是跟我在一块儿了，可是除了家里人，在外面谁都不知道我俩儿在一块儿啊，尤其是他单位的那些人，还想办法给他撮合女人呢。”

敢情是吃醋了，沈砚朝算是明白了，无论是男是女，只要结了婚，哪怕是同居，这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全都冒头儿了。

沈砚朝放下杯子，抬手拍了拍张扬的背，像是安慰：“那不能，他还是最爱你。”

张扬停止刷碗的动作，转头看着沈砚朝，刚准备说些什么，墙上的电子钟表的报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张扬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着客厅喊：“穆穆，九点了，要去吴先生家了。”

沈砚朝眼皮一跳，登时来了兴趣，“素素要去哪儿？”

“上课。”说话间，阆知穆已经利索的收拾好了一切，背上包站到了厨房门口。

沈砚朝冲过去拉住她，“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阆知穆看了眼手表，“我来不及了。”

“等我一分钟。”沈砚朝说完就冲进房间，迅速换了衣服，漱了个口，随后屁颠屁颠跟在了阆知穆身后，“我好了。”

阆知穆没拒绝，只是粗略的打量了她一下：“走吧。”

她说话还是那么轻声细语，和上台完全就是两个风格，反差太大，沈砚朝喜欢台上意气风发的阆知穆，更喜欢台下她身上的少女气息，格外明媚干净。

只不过，自从沈砚朝昨天来到y市，阆知穆给她的感觉似乎多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心事，总是闷闷的，但是她不好意思去问，她害怕阆知穆嫌她烦。

一路上，沈砚朝乖乖跟着阆知穆，也不多话。直到进了一个小区上楼的时候，阆知穆才开口：“等到了，你就安静坐着就行，不要多话。”

沈砚朝跟她上了电梯，用力点头，伸出三根手指贴在耳边：“嗯嗯，我保证绝对乖乖的。”

阆知穆伸手去按电梯，奈何手中拿了两把扇子，有些不大方便。

“6楼是吧？”沈砚朝极有眼里劲，伸手为阆知穆去按电梯，正巧碰上阆知穆收回的手，温良的指尖相碰，沈砚朝心头一跳，眼神落到那只细长分明的秀手上，一时间竟挪不开。

——好看，沈砚朝想，和人一样好看。

阆知穆下意识咳嗽几声，将手中的扇子突然塞到沈砚朝怀里：“你帮我拿着。”

沈砚朝抱着扇子傻乐：“遵命！”

就这样，沈砚朝变成了阆知穆的一日小助理，跟着阆知穆进了门。

开门的是个小老太太，佝偻着背，看到阆知穆的一瞬，脸上笑颜展开：“呦，穆穆来了，”随后又注意到了沈砚朝，老太太个子不高，又驼着背，看向沈砚朝的时候不免抬头，“这位是？”

不等阆知穆开口，沈砚朝就自我介绍起来：“奶奶好，我叫朝朝，是穆穆的朋友。”

老太太点了点头，将人一并带进来到沙发处坐着，沈砚朝眼神四处游走了一圈，随后拐了一下阆知穆，“素素，你这是来学啥啊？你老师不会是刚刚那个老奶奶吧？”

阆知穆啧了一声，“你瞎说什么，那是吴老师的妈妈。”

沈砚朝立马噤声捂住了自己的嘴，而那位“吴老师”刚巧从卧室里出来，阆知穆立马起身，规规矩矩弯腰行礼，“吴老师。”

那是个短发干净利落的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穿得一身白衣白裤，通身的气派让沈砚朝都有些发怵。

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但是说起话来倒是柔声细语的，沈砚朝往旁边挪了挪，企图变成一个透明人。

不过吴老师似乎也没注意到沈砚朝，而是领着阆知穆坐到一旁的餐桌上坐下来。

沈砚朝转身过去看，由于隔得有点儿距离，两人说话声又小，沈砚朝不知道二人说的什么，只能看到阆知穆十分认真又严肃的一张小脸儿。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随后阆知穆跟着了那位“吴老师”上了楼，拐角那会儿，阆知穆往沈砚朝这里看了一眼，沈砚朝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跟了上去。

二楼是几个房间打通的练功房，沈砚朝跟着阆知穆进来，一面镜子墙对窗而落，宽敞明亮，一旁的衣架上满满登登的都是戏服，沈砚朝一下子想起了满堂红，比起这里，条件确实简陋不少。

“咦，你是谁？”吴老师这才注意到了沈砚朝。

阆知穆迈着碎步走过来，“老师，这是我朋友，来陪我上课的。”

吴老师哦了一声，随后感叹道：“这女孩儿真高。”

沈砚朝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老师，我是体育生，不高不行啊。”

吴老师被她逗笑。又夸了沈砚朝几句，这才拿起红缨枪递给阆知穆，“我们要开始上课咯，同学你站到衣架那边哈，防止伤到你。”

沈砚朝乖乖退到一边，此刻的阆知穆拿到枪后已经耍了起来。

“穆穆，你把昨天我教你的耍枪技巧再练一遍我看看哈。”

阆知穆点头，乖乖的竖起长枪，灵活的翻了几个面花，她本来就有基础，所以学习这些不算太难，只需要稍加提点就可以表演的很完美。

那一杆细长的棍子，到她手中仿佛活了一般，只靠左右手的翻起落下，那杆枪转的飞快，哪怕只用一只手，也是被阆知穆耍的灵活轻巧。

“不错，上次我教你的技巧已经掌握了，虽然面花是耍枪里面最基础的动作，但是很多动作都是基于面花之上的，熟的同时也要耍的美观。”

阆知穆点头，听得格外认真，随后吴老师也挑起一杆枪，和她对起快枪来。

“锵锵锵——走，”吴老师嘴里数着鼓点，和阆知穆一起迈着步，两人对面站着，阆知穆丁字步扬起枪，“幺二三上步。”两枪交汇，“一别，好。”阆知穆跟着吴老师的指挥，分外得心应手，今儿她穿的是宽松的练功服，也梳起高马尾，显得十分干练，木枪相打声尤为清脆，沈砚朝不自觉掏出手机随后打开了录屏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