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翻,出现一条帖子,大致内容是发帖人喜欢上身边一个同性好友,询问网友该怎么办。我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觉得我们情况很像,便点进去,下面的回复廖廖,且没有人认真回复。我很失望,关闭了页面。
回家后我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来了睡意,却被窗外一只立在树枝上的乌鸦的鸣叫吓得一哆嗦。脑海里不停翻动着梁友树在余晖下跳起来接球的模样。阳光为他的肌肉镀下一层金光,汗水慢慢从额头滑到耳边,被他撩起衣服擦掉。
这种情况下我找不到倾诉对象,整天郁郁寡欢,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立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每天上课都期盼着我娘中午来给我带的铝饭盒。冻僵的手接过热乎的饭盒,掀开盖子,一股热气冒出,里面往往是煮鸡蛋和菜包子,或是糙米饭上面盖着一层炒小菜。今天如往常一样,学生挤在校门口来取各自家长带的午饭,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和娘说好的位置,取走饭盒后直奔教室,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这会儿拿到午饭的人估计都挤在热水室抢热水。大概半个小时后才会陆续回来。
我在教室廖廖的人中一眼看到了梁友树,他趴在课桌上,旁边没有饭盒,我望向校门,那里几乎没有家长了,即使有,也是在和自己的孩子说话。
他的朋友也都不在身边,显得孤孤单单。我在心里默默劝自己,别看他。
回到自己的位置,掀开饭盒盖子,看到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饺子,忽然愣住了——怎么偏偏是饺子?我看向黑板,才发现今天居然就是冬至日。
我腾然站起身,径直走到梁友树身旁,将饭盒推到他的手肘边。
梁友树像是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我本来已经想好了措词,可一看到那张脸,便不由得慌张起来,话也吞吞吐吐:“我娘包了饺子,我看你没有吃饭……”
我心里忐忑到极点,生怕梁友树拒绝,毕竟我不清楚他的性子,这又是我的第一次示好。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梁友树翘起嘴角说出一声“谢谢”,从饭盒里拿出一只饺子放进嘴里。
我的顾虑瞬间灰飞烟灭,心像长了翅膀一般带着我飞了起来。
梁友树真的饿了,不停往嘴里塞着饺子。盒饭里的饺子所剩不多,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我还没动过筷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别扭:“你够吃?”
我连连摆手:“我吃过了,这是第二盒。你吃吧,我饱了。”我说这话时咽了咽口水,尽量不去看那几个白亮亮的饺子。
梁友树解决完盒里的饺子,往自己书桌里摸了摸,递给我,那是一颗圆形的巧克力糖果。我接过,道了句谢。
几天后的中午,我带着饭盒回到教室,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梁友树的位置。这一眼,我发现梁友树没有去热水室,他正专注地看着我并向我招手。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心狠狠痉挛一秒,像有一阵电流贯穿全身。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看着他掀开自己的饭盒,我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可张着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饭盒里装满透亮的饺子,正向外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暖和。梁友树伸手拉过身旁空着的凳子,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激动,我浑身僵硬。坐下后才稍稍缓解。我不敢看梁友树,只得干盯住那一盒饺子。
梁友树的饭盒是三层的,可以保温的那种。他取下第一层摆在我们的中间,轻声说:“吃吧,”说罢,率先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趁热。”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很用力地握住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个咬上一口,很香,是香菇猪肉馅的。我咽下整个饺子,不由想起娘包的饺子,里头只有白菜末和一点很碎的猪油渣。
“那天李阿姨请假回家了,我妈估计是忘了,所以才没来给我送饭。谢谢你啊,陈冬木。”梁友树对我解释,将饭盒的第二层慢慢打开推到我面前。
我心中一股电流闪过。从他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总叫我心跳加速。我现在真想不管班里那两三个人捧住他的脸亲上一口。
从这个角度看,梁友树的鼻梁笔挺,眉毛浓得越出了侧额的边框,眼角微微上抬,显得很神气。我咽下第三个饺子,悄悄想。
第四只饺子的馅儿又不一样,胡萝卜混着鸡肉泥和洋葱碎。正惊奇,梁友树又将一个饺子放进我的碗中。
“这个是荠菜牛肉馅儿的。李阿姨一共做了三种,你尝尝。”梁友树说这话时没有看我,自顾自挑着碗里的什么东西。
饺子馅还能有这么多花样儿。我不禁在心中感叹。
我慢慢嚼着煮鸡蛋,真希望这顿饭的时间延长,再延长—最好永远都不要结束。我可以一直和梁友树坐在一起,仿佛是他最亲密的人。
那时我已经清晰地意识到梁友树在我心中的位置。可我忘了,爱他,需要付出加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