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卮言 > 第9章 第 9 章

卮言 第9章 第 9 章

作者:只有巫婆的高塔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2 18:46:35 来源:文学城

临近开学,我才恍然想起那天我忘记询问梁友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选科。

我摸不准他的选择,在心里默默估计着,梁友树理科不拔尖,那个时代选文又很吃香,他估计会选文吧。我尽管有心里准备,但想到这还是难免失望。

可开学时一看分科表,梁友树的名字赫然印在理科班的上半页,我的目光向下,下半页顶格就是我的名字。

陈冬木三个字安安静静被框在二班的框架里,像树的脉络将我与梁友树捆绑在一起。

闹哄哄的人群中,我像溪流中的石块般驻立不动,喜悦冲上大脑,让我头晕目眩。

鼻头传来热热的痒意,我抬手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身旁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扭头一看,梁友树不知何时挤到了我的身边,笑着递给我纸巾。

我的呼吸停住了。

“我隔了老远就看到你了。是天气太干了吗?”他指指我的鼻子问。

“应该是吧。”我仰头,像做梦一样,但手中的那截纸巾还踏踏实实捏在手心,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用余光看到,梁友树的目光停分科表,表情特别认真。我真想拉过他的手,告诉他,梁友树,我们在一个班。

良久,梁友树收回目光,喜笑颜开,转头对我说:“陈冬木,我们还在一个班。”

我抿着嘴点点头,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可梁友树接着道:“林海峰和周育朋也在这个班,太好了。”

他的话音落下,我猛然往墙上一扫,果然有那两人。我不由自主撇嘴,语气故意变得不冷不热:“嗯。”林和周是他的朋友,三人经常一起打球、跑步。他那么高兴,估计这个占了很大原因。

我趁着喧嚣走出人群,站在离分科表几米远的一颗树下,梁友树的身影消失了,重重叠叠的人群看得我眼花缭乱,那段纸因为手心出汗而微微变皱,上面沾着我的点点血迹。从明媚的阳光下看,仿佛斑驳的树影。

我将纸叠起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快步走向洗手池,洗干净脸上的血迹。

我专心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没有注意身后走来了人,待我反应过来时,陈良栋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猛地转头,水珠顺着下巴甩到了他的衣领。看清来人后,我下意识地问:“你在哪个班?”

他是我的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帮过我的忙,只是平时我们没有过多交流。这次分班,我还没问过他的选科。

“我选的文,”陈良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选理,唉,要是我数学好一点儿,我也想选的。”

我点点头:“学文吃香。”

洗手池旁又陆续走来几人,我余光一扫,一抹红色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良栋冲洗干净自己的水杯,向我摆摆手:“回见。”

“回见。”我尽量放低声音说。

陈良栋走后,我也打算尽快离开,可身旁那几人有说有笑,我忍不住低下头用余光看到,梁友树夹在几人中间,温和地笑着,嘴里讲着些玩笑话。

我的心顿时像云一样飘了起来。几秒过后,梁友树的目光忽然跳跃着落在我的身上,他的眼神像墨一般轻轻将我渲染。与他对视那瞬间,我听到了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可惜下一秒,梁友树的目光就从我的身上跳开,重新回到人群。

刚才我的错觉吗?我快步走出洗手池,心有余悸。

报道结束后,班里的人陆续离开,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想起身离开的想法硬生生被前排那抹红压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如坐针毡,时不时翻动手中的书页,看着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最后只剩下我和梁友树。

他在等人吗?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十分钟后,梁友树才慢腾腾地起身,我也随之豁然站起,他似乎不知道我的存在,听到挪凳子的声音才回头。

“啊,陈冬木,你还没走?”他表情显得有些惊讶,问。

我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撒谎道:“东西掉了,刚才回来找。现在找到了。”

我看到梁友树手中拎着一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鼓鼓囊囊的。过了很久后我才知道,那是女生送给他的围巾。

“嗯。”梁友树点点头,笑起来像叮当猫,“我先走了,回、见。”

回—见。我的心像是古寺中的钟,撞击后发出沉闷的回音。余音绕梁,我整个人也像被融进了这带着音波的声音里,心变得柔软异常。

直到梁友树离开,我也没能从这句话中缓过味来。

我和他……算是朋友了吧?

算,一定算。我有些好笑地在心中自问自答。

回家后,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梁友树的那段纸巾,夹在了日记本里。

真想不到,我那个时候还会写日记。

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火车上,我彻夜未眠,直到张姨打来电话告诉我娘的身体没有大碍,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上要过山海关了。我摩挲着手机的金属外壳,手机的电量已经不多,我关机放进了包里,叹了口气。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了,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

当我再醒来时,窗外夕阳火红,麦田连成一片墨绿,黑色的鸟在空中展翅高飞。心中忽然流淌出一股暖融融的泉,让我一扫疲惫。

眼睛有些湿润,我慢慢垂下头,在阴影里任由泪水落下。我真的,很喜欢,梁友树。

火车并不能直达枫山镇,下车后,我乘着大巴在山路上兜兜转转了大概半天,又步行半小时,才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屯子。此时已是后半夜,天边的月亮也藏了起来,只有几颗星在天边落寞地闪着。

娘还在医院,今晚的家只有我一个人。

上一次家里只有我一人,是多久前了?

我想起来了,是娘因为爹的死跑官司,去伐木场要说法,她为此消失了两天,回来后已经瘦削如一片泛黄的书页。她在伐木场的工棚前跪了两天,伐木场的人很干脆地告诉她,爹是在回家路上死的,他们没有责任。

拉开灯,光有些晃眼睛,我抬手遮了遮。平时空着的木桌上无故多出几摞书,占满了木桌。我拿起一本随手一翻,上面赫然写着是高二下册的课本。

这些课本中,夹着一本牛皮纸包的日记本。我翻开,看到日期时,整个人一怔,旋即像是掉进了名为回忆的深坑里。

二零零一年,北方的初春像是南方的深冬,夜间的露水结成簿冰挂在叶尖。晚间放学,我穿着爹小时候穿的黑色棉衣,在无人注意的一角偷看着球场上的人群。

其实自从梁友树知道我每天会看他打球后我本不用隐藏,可我一个男的每次站在球场边干看着,也不打球,身旁站的都是几个女同学,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就只能在远处的树荫下看上一会儿,解解感情上的馋。

那会儿高中的作业不是很多,我每天有足够的时间来偷看。有时看到有女生为梁友树递水,我只能窝囊地转过头,选择忽视。在我心中,只要人不瞎,都会觉得梁友树好看。所以有女生送水也无可厚非。可我就是很难受—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像被绑了手脚的螃蟹,无助地吐着泡沫。

一场大雨让冬天落下帷幕。临近放学,空气中便充斥着泥土与尘埃的味道,天幕呈现出暗灰色。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是下雨,梁友树就打不了球了。

思绪还在继续,大雨已经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盖过了老师讲课的声音,我偷偷向梁友树的方向望了一眼,此刻他正拧眉盯着窗外,将脚边的球踢回了桌下。

终于待到下课,所有人齐刷刷望住窗外的雨,带了雨伞的偷偷窃喜,没有的人只能期望雨快些停,我便是其中一个。

同学陆陆续续打伞冲出教室,我在自己的位置上,赫然发现梁友树也没有离开。

他也没有伞。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大部分人都掏出书包里的伞离开,梁友树与他的朋友似乎都没有伞,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我背对他们,静静地分辨梁友树的声音,可是雨声太大,让我有些吃力。良久,雨势小一些,可梁友树的声音也消失了。我有些失落,猜测他已经离开,便存着侥幸回头。此刻我的心中很矛盾,希望他离开但又不希望他真的走了。

我转头,眼前却出现一截校服衣摆,目光向上,我顿时瞪大了眼。

梁友树正站在我的身后,手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是想拍一拍我的肩。

“有什么事吗?”我迅速站起身问。

从我的视角上看,他微微弯腰,脸上挂着一贯的笑,说:“你以后来操场看我们打球吧,他们知道我们是朋友,不会说什么的。”

“嗯?”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他说这话时那么坦荡,反倒让我有些心虚。

但这是真的吗?我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感觉自己像是捡到织女衣服的牛郎—这真的是真的?他的话像糖做的,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甜蜜,跟何况是对我说。

“啊……谢谢,”我手足无措地回答,“谢谢你,梁—梁友树。”

“不用谢,”梁友树说,“那天晚上你也帮我了我不是?”

我有些心急,忙说:“但真的谢谢你,明天如果不下雨,我一定会来。”

梁友树像是被我的话逗笑了,两眼弯弯。此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抱着一颗球,窗外雨也小了很多,天幕慢慢变成灰白色。

“那……我先回家了,再见。”他向我摆手,然后抱着球跑出了教室。

我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直到他消失在一棵掉光叶子的桦树后面,我才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那个背影我记了很久,以至于每当我看到后山的桦树时,脑中总会晃过一个身影,即使看不到他的脸,我也知道一定是神采飞扬的。

我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踏着湿润的泥土,到家时还被娘训了一顿。爹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抽着旱烟听娘的唠叨,把我换下的鞋提到屋外的公井上给我冲干净晾在了门口的石坎上。

“就等你吃饭呢。”爹叼着旱烟,把筷子摆上了桌。

屋内飘着一股暖融融的肉香,娘从厨房里端出一只小锅子,里面炖着豆腐粉条和猪肉片,冒着热气。

爹坐下来,夹起一片肉放在我的碗里,自顾自说:“今年伐木场裁员,要不是我工龄长,说不定就轮到我了。”

娘说:“你也在那儿干了十几年了,再干个十来年,退休,娃子也读出书来了,找个姑娘结婚,就舒坦了。”

我边吃饭边听他们对话,思绪飘到“十来年以后”,到时候我毕业出来会干什么工作、还喜欢梁友树吗?爹、娘,你们要是知道我喜欢男生,会怪我吗?我垂下眼,口中顿时索然无味。

我早早下桌回到自己屋里,在书包里翻出日记本开始记。

我也不是每天都记,有时候一天下来太累了就搞忘了这回事,所以日记里的日期总是断断续续,已经记了差不多有一年。

日记的内容大都是些家常,有时会写梁友树,写的时候想到他,笔尖就不由自主地停顿。有时一篇很短的日记都值得我在桌前坐上半小时。今天恐怕得坐更久。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天气回暖,上午天一直是阴的,到了下午居然有阳光照上课桌,空气中的灰尘肉眼可见。

我悄悄回头,梁友树坐在窗边,微微垂头,阳光照上发丝,让他的一头红发变成金色,闪着金属般的光泽。

此情此景,我竟有些羡慕与他同桌的女生。但如果让我就这么一直在某处看着他,我也很满足了。

铃声响后,我不紧不慢收拾课本,眼睛不停地瞄向窗边。

窗边闪过一抹红,我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我忐忑地走到场地边缘,与梁友树对视时,他很明显地对我笑了笑。我的心落地了。

他知道我来了。

此时此刻,我问自己,看他打球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如果可以,我愿意就这样站在球场边地老天荒。我在心里回答自己。

我这样想着,球场突然传来一片叫喊。我一惊,寻声望去,球场中心不知何时就围了一圈儿人,仔细看就是梁友树那一行人,我紧走两步,从人缝中看到了抱住脚踝的梁友树。

心一下缩紧了,我磕磕绊绊跑上前,望着他的那几个朋友,却没了拨开人群的勇气。

我想我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帮忙的,可梁友树最好的朋友都在当场。与之相比,我更像是一个凑上前看热闹的同学。

有时候我会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太敏感。但这些感情牵制住我,让我寸步难行。

梁友树被两人架着向医务室去,我痴痴地站在原地,无比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夕阳西下,人渐渐走了个干净,我也只能往家走,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金灿灿,我抬手抹一把,有些气闷。

第二天,梁友树没来。我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去问问林海峰,梁友树的情况。

林海峰说,梁友树估计脚伤得有些厉害,又是敷药又是打石膏,他妈还给他买了一根拐杖。

我的手垂在身后,不自觉地掐紧了,一点点痛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不过也可能没那么严重,他妈疼他,什么事儿都小题大做。”

“我知道了,谢谢。”我沉吟了片刻,对他道谢。

“唉—我们今天放学要去他家看他,你去不去嘛?”林海峰喊住即将转身的我,忽然道。

“去—”我脱口而出,但想了想,又说,“还是算了。”我和梁友树,也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林海峰也不在意,说:“随便你吧。不过去你作为那啥委员去慰问一下,也不是不行。”

我不说话了,林海峰的话点醒了我。我的确是学习委员,如果私情方面去不方便,那如果是作为班集体去,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斟酌再三,我问:“那到时候你们能叫我一下吗?我……没有去过梁友树家。”

“行啊。”林海峰爽快地答应下来。

放学后,我跟着他们走过老街区,穿过一色平房,抵达了一片楼房楼下。

林海峰走到一栋三楼的楼房大门前,从一旁的鞋柜里熟练摸出一把钥匙,一气呵成打开了大门。

我在一旁显得错愕。开完门后,他又把钥匙放进鞋柜,其余人表情平淡,似乎只有我在大惊小怪。这是梁友树家吗?为什么他会知道钥匙—家里的人又在哪里去了?

“快进来,我关门。”林海峰回过头冲我招手。其二人早已跨进屋内。

我战战兢兢走进,林海峰顺手将门关上,指了指客厅边的沙发。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我瞪大了眼睛。

梁友树此时正躺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机播放着某个节目,除此之外再无一点杂音。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梁友树睡着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