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大会那天,热闹程度和江夏想的不太一样。
以往参加的各种节日,他会被几个工友约着去参与。
比如:国庆的商场热闹庆祝、广场中心的跨年晚会、还有春节初二去逛过的花灯盛况。
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吵闹非常,你从人群中走过,呼出的气息都能飘到你脸上。
但是这个狩猎大会,100人不到,还全是参观者和主办人员。
参赛的,15人。
裴晨在背后笑他:“你以为狩猎大会真的是狩猎最重要?”
“我知道了,”他望眼过去,那些不参与的人聚集在一起谈笑间透露出的东西,“是来谈生意。”
“再猜猜。”
“难不成,是赌局?”
“对了,”裴晨接过手牌戴上,“下注的,比参加的人还多,你猜猜这15个人里,谁的注最多?”
江夏仔细看了看参加比赛的人,摇摇头:“这个看不出来。”
轮到自己,他接过自己的电子手牌。
组委会工作人员告知他:“手牌会记录你的分数,有时候一只猎物会同时被几个人同时击中,有异议的话每轮下来记得跟工作人员报备,最后得看致命的是谁的子弹。”
裴晨带他去参赛区等候:“瞧那位。”
下巴指了指前方一男子,不高,又瘦,面容自信,眼神沉稳。
“他怎么了?”
“上一届就是他,是这会所的二公子,你猜,上一回他是靠什么赢的?”
“难道不是他自己?”
江夏接过分给他的猎枪和子弹,裴晨带他熟悉过这枪,但是也得检查检查。
“有人猎杀到的猎物,为了拉点儿关系,私底下给了他。”
江夏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危险,15个人里只要有5个人都把自己的猎物给到他,那他得猎杀多少才能敌得过?
裴晨将烟头扔一旁地上,也检查了自己的枪支,宽慰他:“所以这电子手牌,是今年新搞出来的,还有就是每轮定了子弹数量,子弹呢还有编码登记。就是防止有人私相贿赂,最主要啊,后面的赌盘不公平,大佬们不开心。”
到第一轮靶场,江夏排第四,裴晨第五。
裴晨就在后面观望,他的枪法在带他试炼的时候就很清楚,百发百中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这15个人里除了江夏,大家都见过,知道谁胜谁负的概率比较大,所以都不会压到他江夏身上。
他帮他报名的时候,也只是说他是自己一亲戚,喜欢射击而已。
无名小卒,没有背景,看起来又呆傻。
只能说,这次裴晨除了能分得那一半的奖金,最关心的就是这背后的赌局了。
他望了眼江夏击中红心后电子表上所计的分数,窃喜狂热。
压他身上的筹码,可是十几倍的回报率,比起这次的奖金,最后收入囊中的钱才是最大的头彩。
以至于他在这里参加这场比赛,心甘情愿做一陪衬,随便射击两下足矣,顺便看看谁会不会作弊。
这点江夏倒是猜对了,每年他舅舅和他往会所里丢的钱,可以让他在这会所,不管是说话,还是提出异议,那也是必须得采纳的。
会所除了供人娱乐,当然还有别的生意。
生意遍布全国,都是以着可以享受狩猎的乐趣在许多城市都有私人场地。
来往客人都是有钱有权的,来拉帮结派,洽谈商机,来看他们的势力能不能阔得更大更远,合作愉快,利益至上。
仲季常呢,拿着裴晨的邀请函,一早带着闫小山一块儿来了会所。
他吻了吻正在准备的江夏说:“带给你好运!”
随后就拉着闫小山四处观看,询问哪里看比赛最好。
工作人员指了指大屏幕:“家属朋友参观的就在大厅,屏幕会及时播放捕捉到的画面,那边有休息区,酒水吃食自用。”
他俩好奇上二楼,被拦下说是贵宾室,他就说自己是仲振全的儿子,跟拦着他的人撒个娇,让闫小山卖个萌,混了进去。
进去才知道,贵宾室里还有贵宾室。
仲季常对闫小山:“瞧见没?vvip!”
闫小山觉得还是去属于自己的地界好些:“我们就在大厅看看吧,不自在得很。”
走的时候,才看见这房间内开设赌局,细眼一瞧,发现单单压一个人的最多。
仲季常也不管,对着那下注人员:“我买江夏。”
想了想,买多少好呢?
也不是说没自信,但是人外有人,万一输了呢,那买房子重新开始的钱还得是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呀,聊表心意支持一下算了,就说:“我买他赢,三十万。”
结果人下注的尴尬一笑:“最少一百万起。”
“!”闫小山惊愕,忙说,“太多了吧。”
仲季常脑子快速计算投资回报率和自己亏得起的程度,晃了眼那赌盘,赔率那么高。
下了个决心,拿出一张卡,那么一刷,钱就没了。
随后拿了望远镜去了观望台,看能不能实实在在看见那身姿,肯定很出众,都不需要细细识别。
……
比赛打完靶,参赛人员休息十分钟就去到林地,开始搜寻猎物。
裴晨一直跟在江夏后面,不过他搜寻的不是猎物。
他时而左顾右盼,时而盯着前方屏息静气盯着猎物的人,仿佛这个高大的背影,才是他看得上的猎物。
山林的狩猎是分了区的,一区三人。
每个区域里面除了狩猎者,还有负责拍摄的一人,提示得分计分的一人,一旦自己的区域内有枪响,就得停留些时间计算得分。
江夏觉得那么多人一起用枪,枪声可分不了区域,多远都有可能惊吓到猎物,设计的根本不合理。
唯一的办法就是得比任何人都要快速找着猎物,快速下手。
裴晨从头到尾没开过一枪,算是在他区域里少了一个惊吓猎物的声响。
他等江夏把分发的五发子弹射击完,嘴角一扯,坏主意一上头,朝人扑了过去。
江夏站在一棵树旁,望着那边计分人员挥旗示意,见手牌数字上涨,获得两只兔一只鸟两只野鸡的计分。
满意一笑,一转头,被裴晨压在树干上,惊慌瞪他:“做什么?”
“回报啊…”他拿猎枪抵着他下巴,“仲季常不是吩咐你,让你报答我吗?”
江夏本能要推他,却被那猎枪抵着下巴往上一用力,后脑勺重重地靠在了树上。
“别动…我的子弹可一发都没用。”
裴晨凑过去准备尝尝他是什么味道,却被人一挥手把他那没握好的枪挡开,一脚踹了过来:
“你疯了,还在比赛!”
裴晨往后一躲,没被他踢着,戏虐一笑:“那意思是比赛以后再来报答?”
“?”江夏困惑得不行,“你什么情况,到底什么癖好。”
裴晨没回答,接到比赛时间终止的信息,捡起枪往休息区走。
江夏在后面跟随,望他后脑勺,想半天不知道他现在打的主意。
心想:要是能在他脑袋上打上一枪就好了。
休息不到十分钟,喝水补充了体力,就开始骑马在山坡草地上狩猎。
这种狩猎就是自由的了,找到你认为合适的地方,不能超过的安全区域,对象还是兔子鸟儿,野猪难寻。
江夏骑着先前跟他合拍的那匹棕马,跑到了一处山坡上,去等待那些猎物。
想起刚刚工作人员把那些被射杀的动物尸体当面清点的感受,不太舒心,随后又觉得这种心境太过矫情。
他在这种心绪里挣扎了几分钟,瞧见从山林的那一头放出好些兔子鸟儿,比赛开始。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奔跑的兔子身上。
善与恶,他想。
全都在这绿色的草原上,互相对立,又那么相得益彰。
这就是这个社会运转的方式,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一会儿能成为善良的一方,一会儿又是罪恶的一方。
他勒了勒缰绳,驾马快速往前奔跑,周围的一切都飞掠向后。
此时他心里翻腾着的,全是江华教给他的东西。
快准狠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内心深处那些可笑的悲悯得拔除;意味着你得接受这个世界要获得就有牺牲的规则;意味着,你必须在当下,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
待马儿跑到合适的狩猎距离,江夏停马举枪,快速将这些罪恶射了出去。
啪啪啪…五声!
五只兔子还没跑到它可以安心的终点,全都应声倒下,其余的惊慌四窜。
上空的无人飞机飞到那五只兔子的上空停留了一段时间,飞到他面前,拍摄到他的画面后,手牌数字滴滴往上涨。
仲季常在观看点用望远镜瞧见了他骑马的身姿和快速射击的动作,兴奋地拉扯一旁跟他一起用望远镜观看的闫小山:“你看见没?帅不帅!”
“帅帅…”
“啊…好想跟他一块骑着马奔驰在草野啊…”
感叹后自顾自地朝他挥手,以为江夏能隔那么远就能瞧见似的,差点儿就喊出声来说:我看见你了,你看见我没?
不过吃惊的是,江夏确实看见了他,在马上跟他挥手,嘴还微微张开,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啊,这么远都能看见我,视力果然好。”
仲季常放下望远镜,又拉着闫小山往颁奖的地方跑。
闫小山这一天就被他拉着到处跑了。
说是来见识见识狩猎大会多盛大,结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自己还成了陪衬,不得不跟着欢呼跟着拍手。
这次没有一个人射中野猪,根据分数,江夏真的就是第一,还和第二名的分数差了一条江河那么宽。
有些人心里肯定会想:果然,那二公子没有作弊,拿不到第一。
而此次最热门,给他下注最多的一个戴眼镜男子,只能位居第二。
颁奖的时候,仲季常已经全部把他的高光时刻拍了下来,还让闫小山拿他的手机录像,发给没能来观看的周成川。
裴晨作为此次大会的参赛者又是组织者之一,自告奋勇地上前给前三名的人送上那奖牌和支票。
江夏接过支票的时候,冷不丁地被拉了脖子上的奖牌绸带,身体一躬,嘴巴被稳稳当当地亲了几秒。
瞪大眼脑袋正要往后,裴晨已经松开手去给旁边的人发慰问奖金了。
不说江夏愣得跟个木鸡一样,在场的所有鼎沸人声都戛然而止,像是在思量这种颁奖的方式会不会太奇怪了。
裴晨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所以也在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嘴边上挨了挨,笑说:“奖品之一,来自此次活动主办方的真诚祝贺!”
所有人对他的出格颁奖方式“哦——”了一声,尽管心里都知道有那么点儿奇奇怪怪,但是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在仲季常这里就说不过去了,这不明摆着示威吗?
还有,裴晨那狗日的到底什么情况!当那么多人面儿,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嫉妒?羡慕?还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搬完奖,江夏到裴晨旁边直接问他:“你什么目的?”
“不说报答吗,”裴晨见仲季常走过来,又故意走得近些,偏头对着他,“报答嘛,肯定的按照我的方式来了。”
“什么报答?”仲季常怒气不减。
“忘了?病房里说的。”
“病号说的话你都信,”他把江夏拉自己后面儿,“警告你啊,生活好好过,不要再妄想从我们身上打什么主意。”
“啊…原来有人言而无信,”裴晨说话故意抑扬顿挫,拿眼去瞧他身后的江夏,“不过我生活要怎么过,怎么才算好,你说了不算。”
“你自己生活当然自己说了算了,不过离我们的生活远点就行,”仲季常话不多说拉着江夏走,转回身,“一半的钱到帐就打给你,这点儿我可是不食言。”
当然不能食言了,欠这种人的钱,追天涯海角都会把你逮着让你还钱。
裴晨看他走远,瞧见他手已经伸到江夏耳朵上使劲拧,计谋算是得逞了那么些,笑了笑,又叹口气,心想:那天视频里隐隐听说要离开栔城,不知道是去哪个城市,还有没有机会。
实在有些遗憾,不过也算收获颇丰,转身走远,去数数自己这次赌局里赢得的钱,真是可观。
江夏跟在仲季常后面,往闫小山那边走,闫小山打着电话,似乎笑得很开心。
他不敢说话,耳朵被拧得发了红,知道他生气不浅,想着怎么解释或者直接道歉。
结果仲季常一转身拉他衣领猛地亲了过去,还把他嘴皮咬破了,怒说:“以后再随便让别人亲,我就把你嘴巴咬下来!”
“!”
江夏想说会不会太夸张了,那种情况,人的大脑反应是需要时间的不是吗?
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醋劲儿那么大吗?
“肯定一会儿他脸色会很难看…”闫小山见他们过来,声音变小,“回去跟你细说…”挂了电话,笑嘻嘻地,“季常生气了?”
望了眼江夏的嘴和耳朵:“人家也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重吗?你问他我下手重不重?”
仲季常抱臂等他回。
“不重…”
除了说不重还能说什么,甘之如饴啊,自己的人不管疯还是飙,都得自己受着。
闫小山对江夏表示深深的同情。
他们去主办方银行代理处兑换奖金,那边算了应该往上交的税,说一周之内到账。
仲季常看着那些数字,刚刚的醋劲儿过了,兴奋对着他俩:“到时候买俩大house,还得是豪华装修。”
随后把自己赌赢的钱算了算,赔率大,加上自己的本钱,还及时到账,他高兴地拿着自己的卡炫耀:“哈哈,赌局的钱诶——一人买个豪车怎么样。”
“还是不要太招摇吧你。”闫小山看他喜得都快忘形了,“树大招风。”
“对对…”仲季常收了那份得意,“不能太招摇,不过晚上叫上周成川庆贺,我还是可以那么炫耀炫耀的。”
随后又开始拿着手机给他拍照,拉着闫小山一起,胜利的笑容、激动的情绪怎么掩都掩藏不住。
江夏和闫小山互望一眼,觉得还是赶紧带回家,好好把人给藏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