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人全都走了以后,留江夏一人陪护。
仲季常坐在病床上似在想着什么事情,很久以后才缓缓抬眼。
“先前老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我才是该防备的那个因素。就像你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为了躲过一场风暴,处处谨小慎微。”揉着额头,凄清一笑,“最后,风暴中心就是自己。”
“他们要是不来找你,你也卷不起什么大风。”江夏走到他旁边,咕嘟喝水,“真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仲季常也很是口渴,把他手上的水拿来喝,“我当时没控制住,就那么放任自己的怨恨和脾气。”
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全身都有些发热,口渴难耐,一直倒水喝都没办法抑制住。
“等我们离开就好了,昨天仲广霖过来看你,我多怕他要怎么着你。”江夏拿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发现出了些汗,“仲广双今天一早也来看了你,他们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我旁边,他们能做什么?”
仲季常把病号衣领子扯了扯,锁骨尽显。
心想: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望了眼墙上的空调温度,不高啊。
见床旁边这人也是,整个人发着烫,呼吸都有些奇怪,不过没在意。
“我想了想,仲振全他想要我的那些录音,说明我做的好些事他其实并不知道,包括对仲广源,还有高雪的事情。”擦了擦手心的汗,“裴晨应该是做了什么事让他慌了,才亲自来找的我。所以先前的那些猜想,都是虚惊一场…”
抬手擦脖子上的汗:“怎么这么热…”
“是有点热…我开点窗户…”
江夏起身,发现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尴尬得很。
仲季常也看见了,而且自己的状况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原因,控制不住去牵他手。
一牵,像是有一股电流般刺激到了他,心痒难耐,控制不住,哈着气:“过来…”
江夏同样,脑子昏沉,好像有什么东西使唤着他,整个人靠了过去,纳闷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说没说完就去吻他,“我…好…奇怪…”
“我也是…”他回吻,“可你身体还没好…”
“医生说没多大事…”
“我去把门锁上…”
“不了…不管了…”
……
“今天我算是看见他们仲家所有人了,就在隔壁,盯着那说不出话的仲振全。”闫小山爬着楼梯,说起今天去打热水看见的阵仗,“我还仔细瞧了眼他们的表情,没有一个是悲伤的,但是脸上愁容都是一个样。”
“算是活该,不过他们几兄妹现在担心的,怕是他仲振全忽然走了,遗嘱怎么分吧。”
“他们这种家庭,不是早就应该分配好了吗?”闫小山走到了门口,等他拿钥匙开门,“不是还有专门儿的律师管着那份遗嘱,等走了再拿出来念什么的。”
“仲振全不一样,听仲季常说,遗嘱被改了好几次,总还是会去扯吧,你今天看见仲广源了?”
周成川进门将钥匙放托盘里,去倒水喝,越喝越渴。
“看见了,瘦得很,没什么精神。”闫小山也跟过去,拿自己杯子猛着灌水,“和他电影上映那天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喝完水,俩人感觉身体奇奇怪怪的,发烫发热,口渴焦躁,猛灌了水依旧不行,难受死了。
呼出来的空气感觉都是热的,关键是大冬天,外面那么冷,却觉得屋里跟炭炉似的。
互望对方的时候,双眼就像是安装了正负两极的磁铁,一秒之间,俩躯体就控制不住,贴在了一起,嘴也就吻在了一起。
“是不是很奇怪…”
周成川边脱衣服边吻那热唇,揣测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
“是好奇怪…”
闫小山忍不住,整个人都跨了上去,在他脖颈处找着发泄点。
拥抱在一起后,感觉更热了,越抱越紧,像是要融到对方身体里面去。
周成川抱着闫小山都来不及往床上扔,往桌上一放,想去快速解决突然袭来的激情。
它似火,似烟,似雾,抓不住摸不到,却烫得让两颗心雀跃不已。
……
裴晨坐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房子很大,整个客厅的格局简单,沙发长且方,旁边一落地灯。
他坐在沙发中间,就能透过右边的落地玻璃窗享用那玻璃外面的万家灯火,更是凸显出他房间的黑寂。
他背靠沙发,一只手搭在沙发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荧光照在他脸上,显出一种他独有的孤寂和兴奋,这两种情绪在他脸上慢慢扭成一股,最后往眸子里去,射出寒光。
空寂的空间里传出两种声音:
一种来自他面前的电脑萤幕,一种是在他一低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来回发出温吞声响。
“裴哥…”那颗头仰了仰,非常讨好的语气,“喜欢吗?”
裴晨目光依然停在那电脑屏幕上头,去看里面两人尽情欢愉。
一副是自然里流动的银光,一副是经过生活的锤炼得出的壮阔遒健。
他们配合着对方的节奏,在失魂的边缘挣扎,不仅想享用这种大自然给予人身体的快乐,还想将这份快乐得以继续扩张。
“这样会不会伤到你?”
江夏问。
“不会…就是不够…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裴晨听见后嘴一扯,怎么了,不过就是今天推进去的饭菜里搁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呢?
这种东西,就像是你去看天空中的云朵,你想让那云朵变成你想的形状,而那适时的风,在机缘巧合下给了那些云朵形状,是你心里想要的形状。
那东西就是那阵风了。
太唯美?
那可以这么形容,那东西,不止像一剂催化剂,让人控制不住最初的原始念想,更能让那种原始的念想去快速膨胀。
让你想方设法的地去得到感官上的刺激,获得无比轻盈的舒畅。
是不是该感谢我,解放你们的天性?
裴晨开始笑,不知道什么缘由,那笑里,带着些妒忌。
是种自己一直想拥有的相互感没办法拥有,却看见别人能轻松拥有的那种妒忌,他们的相互纠缠里有爱,而自己的只有冰冷的释放。
不过那又如何,我没有,把有了的毁了就是!
……
江夏扶墙的手拿下来,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桌上的娃娃,那娃娃掉落在床头,仲季常的耳边。
江夏站好,揉着自己的手和腿,见他缓缓坐起靠着床头,拿那娃娃在那细看。
“谁送的?”他问,“好丑的娃娃。”
“裴晨…”
“他?”仲季常立马感知到什么不对头,手一摸那眼睛,“?”一扯,黑色的线连接着那只眼睛被扯了出来,一气上头,将娃娃往地上一扔:“妈的!就知道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
“摄像头?”
江夏盯着地上的娃娃和黑色的针孔摄像头,吃惊。
“还有今天的饭菜!”仲季常拿电话想骂人,又觉得跟他打电话都是种反感,把电话猛地扔床上,“就说身体怎么莫名其妙的,又上了他当!”
江夏把衣服穿好,拿毛巾将俩人身上的汗擦拭掉,坐他旁边:“看来还是得时时刻刻做好防备。”
仲季常抱着手臂睨他:“今天不还说原谅他,要谢谢他吗?”
“只是暂时。”
“哎…算了,”仲季常叹口气,“太难防了这些人,不过反正我们就快走了,离他们越远越好。对了,狩猎大会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那我能去看。”
“在家休息不好吗?”
“我怎么能错过你人生的高光时刻。”
“高光?”
“拿着奖杯和那么一长串数字的支票,不是你高光时刻是什么?”说着有点小激动,“到时候我一定把你那飒爽英姿拍下来,还有胜利后的笑容。”
“我觉得不算我的高光时刻,跟你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才算。”
“尽头?”
仲季常想起罗远说的话:要不要一起试试看,看看爱的尽头有什么。
好奇问:“你说的尽头,有什么?”
“牵着手,一起面对死亡。”
仲季常直愣愣凝视他的脸。
这么简单就把答案说出来了?好些人探寻一辈子都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死亡,都说人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却还是怕那一天的来临,是种生物想活下去的本能。
如果真的有造物主,可造出来的生物千奇百怪,终究逃不过死亡,也逃不过对死亡来临前的惧怕。
可是,有人陪着…
想了几分钟光景,高兴笑出声:“想不到,我得了个真心,还捡了你这么个宝藏…”凑过去趴在他脸前,伸手捏他脸,“就那么笃定?”
江夏把他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握手里,十指相握:“不然还能是什么?”
“说不好啊,万一我哪天不喜欢你了,万一身体不好…出什么意外…”
“胡说…”江夏吻他,堵上他还要说的可能,“这不可能,”拿大拇指在他拇指上盖章,“有约定,不是吗?”
“是是…”仲季常喜笑欢颜,将他头拥在怀里,“我可是最守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