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无论有多瘦,女人的腰身总是拥有圆润的弧度,那是能孕育新生命的曲线。同样是瘦,而男孩的腰是平坦的,骨与肉,支撑起狭窄的空间,腹脐之下,一掌之宽,却有着吝啬的厚度。
纤薄,却异常有韧性。
看起来更能经受得住狂风暴雨。
精神域的融合非常成功。
郑雨最后是被哨兵抱出来的,身上裹着毯子,外表看上去他似乎还醒着,巴掌大的脸蛋上泛着红,靠在哨兵臂弯里,一动不动。
但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就会发现郑雨的神情和之前有很大差别,空茫呆滞。
离得近了,穆海才看清他脸上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像被雨水冲淋过的花朵。
抱着他的哨兵气势却比之前更恐怖,穆海精神力抗性强并未在意,还在努力伸脖子,想查看郑雨怎么样了,其它的护工各个都恨不得把自己贴墙缝里当场逃跑。
哨兵没有理会他们,结合仪式其实昨晚就已经完成,但是,他的结配向导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对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大人!等一下!”
严冬霖停下脚步,森冷目光几乎要把碍事的普通人当场踢开,却看见追来的白大褂举着一张工牌。
“我是您伴侣的看守医生。”穆海喘了口气,“您需要陪尊夫人住院观察半天,交接完就能一起离开,请稍安勿躁。”
严冬霖收回目光,一路把郑雨抱出了监狱区,放到医疗病房的床上。
少年向导的脸蛋褪去潮红,慢慢显露出苍白的肤色,双眼紧闭,是完全昏迷的状态。
严冬霖不知道,精神域融合为什么会给郑雨带来异常强烈的反应。
在严冬霖的视角,当他进入房间后,郑雨除了最初的惊吓,并没有对他的接触表现出抗拒,除了反应有些迟钝,并无异常。
他以为郑雨是知道他跟白塔提出的交换条件。
“大人,新衣物。”穆海还站在门口,并且推来了器械车,“还有例行身体检查。”
向导被换上全新的纯白色服饰,纤瘦的身体在奶白衬衣里隐隐透出单薄线条,每一寸露出来的肌肤都精致润白,即使只是躺在那里昏睡着,都使人难以克制细细流连的目光。
穆海顶着身后哨兵的无形压力,开始在仪器上操作,他经手过非常多件案例,对接下来的流程烂熟于心。
困住郑雨两个多月的精神屏蔽项圈,由特殊仪器摘下,放进保险盒中。
因为这坚固的屏蔽项圈,严冬霖没能触碰到郑雨脖颈后的腺体,当然也没进行到标记的最后一步。那项圈上散发着一种令哨兵下意识皱眉的气息,向导清雅香甜的信息素气味也难以掩盖。
直觉告诉严冬霖,摘掉向导身上所有诡异的束缚之前,必须点到为止。
这种项圈近些年才出现,只在帝都白塔内部能看到,严冬霖此前对白塔研究院出品的这些东西有所耳闻,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这种令哨兵本能厌恶的东西,是个隐患。
严冬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沈文清走到他身边,面带微笑,手里拿着记录本,“精神域融合时,您是否读取到他的异能信息。”
哨兵闻声回头,瞥了一眼这位貌似温和体贴的向导塔高层,从他镜片下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贪婪和疯狂。
“很遗憾。”哨兵说。
“他的里层意识防御很强,我并没有共享到这部分的记忆。”
就是共享到,他也不会告诉这帮疯子。更何况他的向导现在还不明原因地昏迷着。
沈文清还想再问,哨兵已经推开帘子,从仪器下面抱走了向导。
“沈主任,不让路吗。”
既然束缚向导的东西都已摘下,他们没必要再继续耗在这里。狼不能忍受自己的伴侣继续待在帝都白塔这个吞噬人的漩涡内。
沈文清扫了几眼他怀里的少年,多年轻啊,要不是催得急,三皇子今天也到白塔来了,两个大人物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一定会把他的异能试探出来再放人。
他还没让开身位,严冬霖已经大步绕过他,堂而皇之走出门外。
“哼。”看着哨兵的背影,沈文清从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臂弯里的人很轻,衣下的骨肉精巧,仿佛抱着有生命的陶瓷娃娃,磕碰一下都担心他会碎裂。
严冬霖用自己的大衣裹着郑雨,让少年的脸倚靠在自己颈侧,一路抱紧他,头也不回踏出白塔大门。
“等一下,大人。”
严冬霖看向车窗外,戴黑框眼镜的青年医生追了出来,气喘呼呼地敲他的车窗。
看在对方是向导医生的这层身份,严冬霖示意他有话直说。
穆海拿出一个小手提箱,“这是向导郑雨的一些物品,或许您要带上。”
他没有像之前在塔内那样称呼郑雨是他的夫人。
严冬霖本想向导在白塔内能有什么要带走的,心念一转,还是让人收下了。
穆海看着哨兵的军车开走,又回到了塔内。
他还得去将回收的精神屏蔽项圈交还白塔研究院。
两个月的短暂交集,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跟郑雨只是互相人生中短暂的过客,和哨兵一起的时光才是向导后半部分的人生。
匹配度这样高,或许郑雨会是幸运的。
穆海打开另一间囚室的隔门。
一只杯子呼啸砸来,穆海迅速躲开,合成纤维的杯子在墙壁上摔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你们这些禽兽!会遭报应的!”另一个年轻向导的怒骂,仿佛扭曲成郑雨的声线,在他耳边回响。
好吧,但愿那天终会到来。
黑夜里空气微凉,灯光沉默地照亮来路,黑色车身掠过一道道勾勒出夜晚轮廓的灯光,驶出帝都。
严冬霖将少年的身体放在自己腿上,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些。他们从白塔出来已经半天时间,少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在他怀里睡得非常沉。
他轻轻捏开郑雨略微干裂的唇瓣,用杯子喂了些温水。
帝都城外,第二军团的车队已经等在那里,当初随出征军一起的军官大多一起来到帝都,若不是严冬霖收到有望匹配向导的消息,他们半月前就该出发,逗留的这段时间,采购官也没有闲着,在帝都订下了大批物资,如今正好随车队一起出发。
柳乐在夜晚的微风中朝停下的黑色军车走来,“上将,改装车就在那边,您跟我来。”
经过改装的大型车辆内部就是一个小房间,采用阻隔材料,能让需要恢复的向导有个安静的环境。
严冬霖将少年安置在床上,打开了精神力阻隔屏障,“基地内可有情况发生?”
“有小规模精神污染爆发,已经暂时控制住了。”柳乐回答,他看了一眼严东霖怀里的向导,神情难掩忧虑,“严上将,他这样昏睡多久了,你能感觉到他状态如何吗?”
柳乐自己是已结配向导,精神力一扫,就觉得这个少年的气息安静得不太正常。
战后的军团正是需要向导的时候,基地里哨向比失调严重程度更甚帝都,柳乐发自内心希望上司的向导伴侣,不会像隔壁蛇家军团的那位一样始终昏迷不醒。
基地里这么多伤兵需要精神疏导,他们战地向导光安抚伤员就是一项繁重的工作,肉身的伤势自有普通人医师负责,精神域伤势只有向导能负责,人少担子重。
“只能隐约感知到一点。”严冬霖说,“外面暂时交给你,我要守着他。”
铁灰色的天空下是连绵的高墙,路上远远便能望见城内最高的灯塔,穿过热闹繁华的外城,内城为钢铁与机械覆盖,地砖铺设巨大的石料,青葱树木整齐高耸,掩映着建筑群内的白色小楼。
床头木柜上,一朵带露水的红玫瑰花静静立在琉璃瓶内。
“第三天了还没醒,帝都白塔绝对有问题,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把人给出来。”
“医生看完后结果怎样?”严冬霖关上房门,和赶来的医师问。
“身体除了有些亏空外没有发现问题。”医师说,“只能是精神域的原因。”
“咱们基地没有比他等级更高的向导了。”柳乐就站在医师身边,脸色不算好看地翻了翻智脑记录,“我试过,进不去他的精神屏障,那几位A级也不行,咱们让白塔摆了一道。”
严冬霖视线投向医师,“他这几天都是我照顾,您看是否要上营养针?”
“这…”
医师还没说完,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严冬霖立刻转身打开门,霎时间,柔软而浩瀚的精神力从门缝内涌出,如浪花般把人拍了个透心冰凉,普通人医师一下给拍晕了,柳乐倒退两步,不得不震惊于这精神力强度,难怪同级都拿他没办法。
严东霖进去反手锁上门,把这股熟悉的精神力隔绝在门内。
身穿病号服的少年软倒在地,几乎是下意识放出精神力触手支撑自己,酸软的四肢却不听他使唤,怎么都站不起来。
几天的昏迷让郑雨又瘦了些,脑袋昏昏沉沉,只模糊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太久没见过这样明亮的自然光线,眼睛不适应流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精神触手告诉他有人来了,郑雨撑着酸痛的手臂在四周摸索,寻找支点,茫然地让人抱回床上,半天才擦干眼泪看清面前的人。
陌生的哨兵,等等,哨兵?
严冬霖惊喜地盯着面前黑发的年轻向导,再看见他纯黑色的瞳孔,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三天他什么可能性都想过,若是他的向导醒不来,他定是要在给白塔回敬一份大礼的,幸好,他这些天没白等。
没等他高兴多久,年轻向导的神情逐渐从茫然变得惊愕,“啪”一声甩开他的手。
“滚开。”
向导少年的嗓音很温和清澈,却在这一刻拉高到刺耳,“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