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你 第5章 第四次见面

“今天戴维尔先生生病了，不能来上课了。”

“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今天一早蹲在办公处门口等戴维尔先生来给我答疑，结果是维娅妮夫人先到的，她和我说戴维尔先生已经请了病假，今天不会来了。”

“哦天啊，为什么要让戴维尔先生这样的好人染上疾病，他一定要赶快康复啊。”

“戴维尔先生那么敬业的人却请了病假，一定是很严重的病！”

……

泽斯本来趴在桌子上想今天和菲亚西干什么，听着一旁同窗们越来越夸张的吹捧，心里升起一些担心。他隐约记得昨天走时菲亚西好像没盖好被子，是不是真正生病的是菲亚西？

他不禁有些懊恼，当时为什么要走那么急呢，帮他掖一下被角很难吗？

泽斯越想越担心，菲亚西现在肯定病得卧床不起，饭都不能自己吃了戴维尔才请假留在家里照顾他的。

他一刻也待不住，立马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动作太大还吓了同学一下，以为恶魔王子终于要暴露本性大搞破坏呢。

泽斯这一路都有些急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等到了墙外才发现自己没注意时间，眼下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他只能皱着眉等了好一会儿，才在确定没人注意后走了进去。

他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开门进去的第一眼就看见菲亚西坐在椅子上倒水，面色红润丝毫不像生病的样子，泽斯放心了。

菲亚西看着闯进来的朋友，心里升起那么点雀跃，又马上消了下去。他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放下手中的事，和泽斯招招手示意他到屋外说话。

和前几次见面都不同，这次菲亚西的难过和沮丧是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是低迷的状态。泽斯看着也觉得开心不起来。

“很高兴你能来，泽斯，但是今天戴维尔先生生病了，我需要照顾他，不能陪你玩了，抱歉啊。”

菲亚西一路走出去，绕到房子后面的湖边，泽斯上次来就看见的情形。

那里种了一棵大树，树枝下有个秋千，坐一个有些宽，两个人又有些挤的宽度。应该菲亚西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戴维尔给他修的，泽斯想，一大一小坐这个秋千就刚刚好。

菲亚西自然地坐上去，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泽斯过来。泽斯嘴角略微抽动一下，拒绝了他的邀请，表示菲亚西自己可以站着听。他要从现在开始帮菲亚西养成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习惯。

菲亚西也没有纠结，只是把身子挪到秋千中央，慢悠悠地晃动着。

“戴维尔先生每天在教院忙到很晚才回来，晚上还坚持要陪我，和我说说话，讲讲事，除了极少数的庆典日，我都没怎么看他休息过。这么辛苦地工作，他身体怎么吃得消啊，尤其是这几年，生病次数比我还多了。”

菲亚西越说越难过，头也扎地越来越低。泽斯看着心揪，但是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他身为地道恶魔从小亲情意识淡薄。但他还是从菲亚西的话中抓住一些重点。

菲亚西没注意泽斯什么反应，只自顾自地说。

“戴维尔先生和我说过我父母的事了，其实我有些明白他为什么现在要那么辛苦，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

在戴维尔先生第一次累倒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他可以放心我的，我已经是大人了，但是他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不会有家长觉得自己的孩子长大的。

他还和我说让我不要觉得我是他的负担，可是我怎么会不这么觉得呢？

要是没有我，戴维尔先生的心事会少很多，他也有更多时间为他自己着想，可现实是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孩子。

我真的很想成为戴维尔口中的‘大人’，他说长大后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没有那么危险了，我就可以离开了，这样他就会减少很多负担了。我觉得我应该早点离开他，你说呢，泽斯？”

泽斯正在脑子里整理菲亚西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本来是打算只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没想到菲亚西想让他做感情顾问。

“呃……这个嘛……”恶魔泽斯实在是缺乏感情上的经验，哪怕是在人类社会生活的那几年，他大多时候也是作为旁观者，不会和其他人有过多交涉。

“客观来讲，孩子搬出父母家的确可以让父母的生活压力更小……”泽斯看着菲亚西本来无助的眼神转向难过，他顿时说不出什么科学事实了。

“但是，嗯……也不一定……吧。”

菲亚西看泽斯支支吾吾的样子，长叹一口气，怅然地说到∶“也许我真的该离开了。”

泽斯直到现在终于抓住了一些关键词。

菲亚西需要走出这个空间，但一定要是他自己想去外面，而不是为了别人。但很显然现在的菲亚西是为了戴维尔才产生的这个想法。

也许该找个时间和戴维尔商量后面的事了。

现在泽斯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了。

“菲……亚西，你觉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没想到泽斯话题转得那么突然，连带着他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回来了一些。

“外面？我只是那次意外时出去过一次，但是戴维尔先生说，外面和这里是一样的，只是人多了很多。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他说得对，但是不全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空间和外面的区别仅限于人数，但正是‘人’让这个世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人一多，心事就多了起来。正是这些心事，驱使着人们做出一个个决定，然后改变了外面的世界。

恶魔和天使们也都是这样，天使就是能力更强的人类，恶魔是觉醒了智慧的动物种，他们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心事，他们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你呢，你有想做的事吗，你的心事是什么呢？”

泽斯一下子说了好多，他看着菲亚西有些疑惑的神情，想着自己可能问的不够直接，他刚想改口，只听菲亚西说到∶

“在戴维尔先生和我还有我的动物朋友们都很健康的时候，我没有想做的事，可如果他们生病了，我就很难过，想他们快点好起来。这算是我想做的事吗？”菲亚西被问得有些迷茫，从小戴维尔先生只告诉他开心就好了，他确实没想过具体要做的事。

泽斯轻笑一声，他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这也算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吧，或者说我这十多年四处漂泊的原因。”

菲亚西听着眼前的少年说着自己过去，他明明开起来还未褪去年轻人的青涩，就已经有了那么久四处流浪的时光。但他更震惊泽斯这样的人也会没有书中所说的“精神寄托”这样的东西。

泽斯不出所料的看见菲亚西震惊的样子，他解释到∶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恶魔，我是因为太厉害了。

从我出生开始，我想得到什么都轻而易举，我还没开口，那些想要巴结魔族王子的恶魔们就把他们最珍贵的东西送了上来。我没有自夸，但是我很聪明，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想学习的能力都掌握了。

恶魔世界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来到人类社会，用人类的纪年法算我那时才七岁。我用魔力给自己捏了一个十多岁的样子，每天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我希望有新的挑战，但事实是人类的生活对我这样的恶魔来说只能更简单，然后我又来到这里。

许多人类羡慕我年纪轻轻就能活得那么轻松，但是我羡慕他们有事做。我看着他们完成自己的目标后那么开心的样子，我体会不到。我有一次和他们诉说自己的烦恼，但是他们觉得我在装模做样，我也不想和他们说太多。”

菲亚西感觉自己好像能明白泽斯要说什么，但是他又不能具体描述出来，他看着泽斯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

“所以比起这个空间，我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因为外面有许多人，我想只要我观察他们，总有一天，我也会学会找到自己的意义。”

泽斯的声音越来越轻柔，有点像小时候戴维尔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的声音，但是又比那更渺远，虽然听得心里很暖和，但是里面又有种他说不出来的味道，挠得他耳朵有些痒，心里也麻麻的。

原来泽斯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问自己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啊。

“噗。”菲亚西笑出了声，谢谢你泽斯。

泽斯看菲亚西明白自己的意图，也不再做解释，只是看着菲亚西明媚水润的双眸，里面还泛着微光，隐约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说错了什么，但是他不想管了，今天长篇大论还自我解剖一遍，其实多少有些为难他了。

看来恶魔王子并没有书中说的那么吓人嘛，泽斯明明也会像戴维尔先生一样温柔体贴的讲一些道理。

他这么想着想着，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只觉得自己突然沉溺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又骤然发觉，回神时还带着点过快的心跳。

“啊！我们说了那么久，戴维尔先生可能已经醒了，我、我要去照顾他了。”他跳下秋千，向屋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