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2章 讲课

时光荏苒。

夏日，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书案上，书案堆满了书，砚台还有着未干的墨。

苏芷柔一手拿着书，一手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

“小姐，喝口茶吧。”

苏芷柔接过茶杯，一口气猛的喝完。

春荷看得一愣，反应过来便连忙拿走空杯。她转身离去时，只听见碰的一声。

苏芷柔突然将手中的书丢了出去，“真是厌了这些玩意。”

还有半月就要入学，苏挽筝，苏绪文当时个个名列前茅…她昼夜不歇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些人，况且这些繁复琐文让人根本读不下去。

母亲还时不时过来提醒，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身拿起了另本书继续看着。

“小姐为何不让夫人给你请个先生？”春荷捡起了地上的书。

“不行。”苏芷柔想也没想便皱着眉拒绝了。

为何，自然是怕自己丢人，京中读书人关系紧密相连，请个先生回来，就是整个京都知道苏徇之有个诗书不通的女儿了。

……

苏徇之站在桌案前写着字，抬手间动作行云流水，字厚重端正却又藏着锐气，可见功底之深。

“你觉得我的字如何。”他突然朝站在一旁的宋裕问道。

宋裕淡声笑道“老师的字自然是出众，现在比早年多了些雄浑气势。”

看着面前温润清俊的少年，他停下了笔，你见过挽筝，觉得如何。

“端庄高雅，聪颖过人。”

苏徇之听后轻笑了一下“你的评价很高。”

“我还有个女儿，叫苏芷柔，秋日她要入学府了，劳烦你去帮忙指教一下。”

宋裕这次是实实在在愣了一下，“我？”

“是的，你。日常就在思砚院的书厅，等下我让辰二带你，在府中他就跟着你了。”

华蕴院。

“什么！他给我找了一个先生。”

“那人是你父亲门下早年的一个学生。”赵氏边随意拿起衣料看着，边说道。

苏芷柔却听着这话却出了神，“父亲应该很喜欢这个学生…”要不就是这个人很有用。

“为何。”

“他没如此善良。”苏芷柔看向妇人。

赵氏低头并未回应。

宋裕基本不出院门，今日也是刚从苏徇之书房出来。看着迎面的苏绪文，轻笑道“没想到今日能遇见苏兄。”

苏绪文明显看着精神萎靡不振，轻声道“太累了，真的，不如在书院内。”说着他拍了拍宋裕的肩膀，“今日父亲有事找我，来日我找你再叙。”

正常而言，书院出后便要该准备科举，苏徇之对苏绪文的期待，仅上榜显然不够。

宋裕看着苏绪文颓然的背影消失后，便淡下神情缓步向前。

苏芷柔站在假山流水后偷偷看着他，这就是那个人吗，背影看着倒是风光霁月，挺立清俊，可有点距离，看不太清楚脸。

宋裕对于注视比普通人要敏感很多，其实他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但没回头。

春荷看着苏芷柔站在水旁假山处探着身子，心中疑惑，可实在是担心，连忙高声道“小姐！”

苏芷柔正看的专心，被这声吓的不轻，紧紧贴着假山，朝春荷疯狂摆着手。

春荷看小姐的动作，她就慢下了脚步，从院中岔路口走向了另一边。

苏芷柔深深呼出一口气，赶紧悄悄绕向另一边走了，多亏苏府庭院景观繁复。

宋裕回头看着假山停留了一会，眼神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走吧，快点回院子，以后别高声喊我了。”苏芷柔微皱着眉，催促着。

“对不起。”

“没事没事。”

两人就向前了，没走几步在小径遇见了端着餐食的侍女，她们看到后便连忙行礼“二小姐好。“

苏芷柔颔首回应，便走了。

回到房中，苏芷柔直入内厅坐在书案前。

“小姐，我们要不要先吃午…”

话未完，苏芷柔就摇了摇头“你在一旁坐着吧，饿了吃些糕点，我也无事。”

春荷看着桌上精致的吃食，眼睛亮了几分。

春兰悄声从敞开的房门进来，春荷起身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她。春兰指了指苏芷柔，春荷点头，走过去低头轻声道“小姐，春兰有事找。”

苏芷柔听后马上放下了书抬头笑着看向春兰问道“怎了。”

“小姐，今日午时后便开始要去思砚院的书厅上课了。”

“好的，知道了。”

看着春兰的背影消失，苏芷柔看着面前的书越发糟心了。

春荷说完就站在一旁，并未回去，“小姐是不是头痛，要不休息一会，反正下午…”

苏芷柔低着头紧紧捂住了脸，喃声重复道“父亲的学生…父亲的学生…”那种人的学生得是什么样，苏绪文他都不满意。

苏绪文六岁赋诗，八岁抒章，京都人尽皆知的文采斐然，可就这样，她也常见苏徇之也常对他责问不满。

可苏芷柔进来时甚至是不通识字，苏徇之当时藐视不满的眼神她现在都无法忘记，后面苏徇之也是随意给她找了个女夫子就结束了。

“小姐…”

苏芷柔醒神“不休息，换身衣服整理下梳妆便早些去吧。”

苏芷柔进思砚堂后，便有两个侍女引她去书厅。

“这是书厅？？”苏芷柔看向湖中的亭子，扯着笑侧头向两旁的侍女柔声问道。

“是。”两人齐声回道。

微风吹过，苏芷柔坐在桌前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这里倒是风景很好，桌上也早已备着品质不俗的文房墨具和一些书籍。

她虽在苏府待了几年可只在固定的地方，诺大的府邸她去过的地方可能就一半不到。

思砚堂之前一直是苏绪文苏挽筝与先生读书的地方，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日能进来。

感受到传来的脚步声，她不安的抬起了，看了一眼着走来的男子，不过眼神晃动没有直视。

男子走到桌旁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着侧目的女子，她和几年前倒是真的没怎么变。

苏芷柔在他到时便已起身站在一旁，笑着道“先生好，这些日子请多指教了。”

男子听后停了一刻也笑道“苏小姐无须叫我先生，在下名为宋裕。”

他说后便拿起书开始翻阅，淡声道“也担不上指教之名，我不过是学府的学生，承苏大人信任。”

苏芷柔笑着的脸僵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连此人名字也不知道，但马上恢复笑颜“好的，那宋公子是与我姐姐同级吗。”

“嗯，是的。”宋裕从书中抬眼看向女子。

看苏芷柔无甚问了，宋裕便放下了手中书籍“苏小姐，那在下便要开始问几个问题了。”

苏芷柔低头应道。

……

一个个问题后，宋裕有些笑不出来了，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暗沉，不过仍是慰声道“无碍，其实学府入学考试很简单，苏小姐除了提论，还有前面的。”面色温润淡然。

苏芷柔反正是完全不敢看此人了，面前的人越发耐心温和，她越发想自弃。那副笑盈盈的面庞也没意识再去端着，读书一向是她的死穴。

“宋公子，我是不是的确不适合…”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了男子清润却坚定的声音，低垂着的眼眸一怔。

“没有。”

“苏小姐，我后面会从头为你理一遍，通透了自然能领悟的。”

苏芷柔略有些迟疑。

“那苏小姐能不能写些字。”桌前的女子虽然在愣神，但宋裕仍耐心问道。

苏芷柔猛的晃神“哦，哦，好的。”她抬笔，发现砚台上已研好了墨，明明自己当时到的时候没有。

宋裕拿书的手不由的紧握几分，揉皱了书页，可面上依旧浅浅笑道“无碍的小姐，这本就是苏大人的安排。”

苏芷柔慢慢停下了笔，等着最终的审判。

“明日，我会为小姐寻些临贴，会简单些的，小姐不用有太大压力。”

字，一向是她最讨厌的东西，近日也是手里常拿书却鲜少动笔。

“今日先到这吧，小姐先请。”

苏芷柔明显还在神游状态，但凡脑子在线时她都会让宋裕先走的。

宋裕看着女子毫无迟疑的转身动作，他拿书的手都楞了一下。

走到桥头时，春荷和那两个侍女正站着等。

两个侍女看苏芷柔走在前方眉眼就一皱，苏芷柔还愣楞的，而春荷一心看小姐。

未等侍女先言，宋裕便已抬了抬手中的书道“我刚在整理书籍，所以慢了苏小姐些。”

苏芷柔听到后才发觉，这两个人是父亲指派在这，定是很重礼仪的。宋裕怎么说都是来教她读书的，她怎么能走在前面，别人客气一下，她竟然也就这样走了。

两人听后眉眼方才舒缓了些。

苏芷柔是真的累了。

宋裕侧目看着少女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失笑。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小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哦，对了，那两个侍女是？”苏芷柔颓着脸道。

“她们是大人派来专门看理思砚堂，此堂大小事都由她们负责。稍高挑的那人叫秋落，另一个是引夏。”

“你看见宋裕走向那边吗？”

“小姐，不出意外宋公子应该是去大人书房了…”春荷小心翼翼抬头看着女子僵住的脸，安慰道“宋公子看这不是那种人，而且他真的好好看啊，并且我从未见过如此白的人。”

白吗？可能是吧。她一直忐忑不安恍恍惚惚的，没什么心思看人，之前远远一瞥也没看得很清楚“嗯，我下次一定要认真看看…”

春荷看着女子低声自语，以为她还在担心“小姐，没事的。”

其实不怪她，之前的女夫子就是如此，严厉刻薄，每月一次见苏大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苏芷柔迎接的是用餐时被提点，在房中被母亲严厉训斥。

苏芷柔费尽心思加上学业确实没什么长进，也就摆脱了她，也不知这次宋裕是怎么样。

苏徇之坐在书桌前，桌上堆满了案书文籍，虽看起来他沉浸在手上书中，可在宋裕静声靠近时便道“裕之，怎么样。”

“二小姐的底子确实差些，不过她有心上学…”不过看着苏徇之放下手中的文书，宋裕便停下了话声。

“我的目要求很简单，她诗书文采到底如此我不在意，想不想学我也不在意。但此次府试她要拿出像样的成绩。”苏徇之看向宋裕的神色平淡，声音毫无起伏。

“自然是没问题的。”宋裕依然是温润的笑。

苏徇之神色稍缓“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挽筝和绪文都有事不然不至于劳烦你。”

“不劳烦的，老师。”

“不过他们也不适合。挽筝性子冷些，绪文太急躁了，都不如你。”苏徇之抬眼看着低着头的男子缓缓说道。

后面意有所指，这已经不是宋裕能接的话了，他只低着头。

“行了，你过来看看这个文书吧。”苏徇之笑了一下，随之说道。

宋裕出来时已经很晚了，晚食的时间都过了。

月上柳梢。

“宋公子，你真的不吃点吗？”

“算了，谢谢你。”宋裕停下了手中的笔，温声拒绝。

随着关门声落下，宋裕的眼神低垂下来，目光沉沉看向桌上的字帖，轻轻晃了晃手腕。

宋裕本想着寻些算了，可字这事最需时间，批卷的刘夫子又看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