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弈沈御川照常绕路来禾叶兰布坊看看,结果仍是闭店。他们向周围的商贩打听,问了许多人都道不知,兜兜转转又遇见了那位卖簪的姑娘。
“二位公子还要簪子吗?我这儿有多了几个新款式,给您试试?”
沈御川有模有样地挑了挑,随口道:“长弈,你选选,好搭配你新做的衣服。”
“好,哥哥。不过那布庄好些日没开门了,该不会骗了我们的钱吧?”
孟栽听着,忍不住搭话:“你们说的可是禾叶兰布庄?”
沈长弈眉毛轻挑:“嗯,好像是。”
“哎呀,二位有所不知。那布庄一有大生意就会闭店,好像是因为店里人手少,所以专心做一个单子就不接别的了。我家人在那订过衣服,所以多少有些了解,店主绝不会是那种卷钱跑路的人啊。”
“是吗,那我们就放心了。”沈御川买下了一只玉簪,沈长弈微微弯腰让他帮自己簪上。
二人来画州已有三日,闲来无事,打算去郡守的私宅瞧他一瞧。途中却在一大户人家的门口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那三个人相对而站,面向沈御川这边的人先是不经意瞟了他一眼,反应过来是谁后惊到说不出话,只是手胡乱地向后指。裴易欢打掉欧阳文快戳到自己眼睛里的手:“你又见到啥鬼”说着向后看,却对上了沈长弈那双微有笑意却尽是冷漠的丹凤眼。
“啊!!”裴凉欢一激灵,给五个人都吓了一跳。
“?”
“……”
“御川公子,”欧阳文痴痴地叫着沈御川,梁朗和裴凉欢咳嗽两声一一行礼道“沈大人,御川公子。”后欧阳文才反应过来又给沈长弈连连作揖。
“得了,你们沈大人现在不过普通老百姓。叫叫这个沈大人。”沈长弈朝着沈御川挑挑眉。
三人齐道了是。
“不是不是。”沈御川连连摆手略显无措“话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裴凉欢道:“江家大小姐失踪,他们家越了两级直接找到皇帝面前了!恰好又有人状告暖泉郡守渎职,我们就来了。”
沈长弈和沈御川对视一眼,那边江家大门也缓缓打开。
这些事本与沈长弈和沈御川没有关系,况且沈长弈还处于停职状态,但出于情义和责任感二人还是跟来了。厅堂一下子挤了七八个人,沈长弈隐在最后。两个常服,三个官服,沈长弈和沈御川那气质,怎么看怎么像俩大哥带仨小弟。
梁朗没等落座单刀直入:“说说情况吧,姓名、年龄、容貌特征?”
文盼春被一词一词问的差点没反应过来:“名文心,十八岁。我女儿那是白里透粉瓜子脸,炯炯有神铜铃眼~”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眼里尽是喜爱与欣赏。看得出来她很爱女儿了,怪不得失踪能直接告到御前。
裴凉欢:“失踪四日,算上我们赶到,一共六天。为什么才报案?”
文盼春道:“她呀,淘气,没事就爱出门游山玩水,我也不多管束。出远门她都会提前和我说的,我也派侍从跟着她。我刚从京师回来以为她像往常一样出去玩了,结果一瞧侍卫们都在家呢,这才知道是闹了乌龙,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她后天就要大婚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各位大人,辛苦你们好好找找她吧。我就那一个宝贝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唉。”
沈御川道:“文大娘子莫急,我们先去找郡守。”
“大人,不是我说啊,那郡守吃饭不干活,就是因为多次找他无果我才大着胆子上京的!”
沈御川道:“正因如此,郡守之过应当先除;其二,我们也需要人手。”
文盼春应和着,招呼下人送了客。
五人分成了两拨,那三个在前面边走边讨论地热火朝天,沈长弈和沈御川慢悠悠跟在后面。
沈御川道:“他们来是因为你的信吗?”
沈长弈摇摇头:“我上书的是御史。他们从京师来,应该在前天就动身了。”
欧阳文刻意放慢脚步从梁朗和裴凉欢的身边越走越靠后,直到与沈御川保持平行:“沈大…、御川大人,您的伤好些了吗?”欧阳文眼睛瞪得滴溜圆又抿抿嘴,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必叫我大人。好多了,谢谢关心?”沈御川感觉左胳膊一沉,沈长弈在他回话时将胳膊挽上了自己。
“那、御川公子是在画州玩耍吗,真是缘分呢~^^”欧阳文越说越激动,裴凉欢受不了他这副如同孔雀开屏的样。欧阳文被沈御川的美貌照耀得忽视了他物,旁观者可把沈御川腰侧那一抹黑色衣袍看得一清二楚。
“欧阳啊,好好给御川公子带路吧。”裴凉欢咬牙切齿地把欧阳文拉走了,不敢回头看沈长弈的眼神。拉了一段距离后裴凉欢贴在欧阳文耳边哀叹:“人可是沈大人的哥,你注意点分寸。”
欧阳文刚要回头再看看他们俩就被掰了回去,梁朗道:“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小文。前面才是你的月银,后面是沈长弈大人。”
沈长弈半个身子都该挂在沈御川身上了,沈御川只是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好走路。哪里不舒服吗?”
“迷眼睛了。”
好不容易到了郡守府,却发现扑了个空。
就在沈长弈他们所居住的客栈身后的那条河中发现一具溺亡男尸,郡守冯铎与仵作已然前往。
兜兜转转一大圈,居然又回到起点,上个失踪之案还未解,又出了命案。欧阳文小腿微痛,向天长叹:“小小郡县,案件怎得比京师还多。”
“天子脚下谁敢犯事,抓紧走吧。”裴凉欢拍拍他的肩。
第一发现人是一位中年男子,据悉知,他当时正往河道里倾倒洗衣服后的废水,在河埠头上看到了死者,以为是谁家的衣服结果是一具尸体,当即就吓了个半死,街坊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来看并报了案。
属吏们已经把尸体打捞上来,不同以往,这次不用疏散围观群众,因为那尸体的样子谁瞟上一眼都要吐上半天。
仵作孟尔雅一袭素衣干劲利落十分敬业地进行着尸检,尸体散发出的淡淡腐臭让所有人都捏住了鼻。她回头找不见冯铎,猜测他指不定在哪株树地下犯恶心呢。而转头认出了欧阳文等人的官服,便向素不相识但看起来很有权威的沈长弈搭话:“巡护大人,在下孟尔雅。”
沈长弈刚要开口报出大名,急刹住了车,指着沈御川道:“他,沈大人。”
没了沈长弈的遮掩,沈御川不小心扫到那苍白浮肿的尸体,刚觉反胃,又忽然觉得那张脸似乎在哪见过,强忍着又仔细看了几眼。
“姜天良?!”沈御川惊到。
孟尔雅道:“正是。”
“经询问,死者名姜天良,男,三十六岁。由于水充满呼吸道和肺泡引起缺氧而导致窒息性身亡。”
“初步可推断死亡时间在七个时辰前。颈间咽喉部位有明显瘀血,但痕迹不重,怀疑是生前被布料一类柔软的东西勒住了脖子,但不排除有浮肿淡化了痕迹的影响。”孟尔雅边说着边用白布将尸体盖住。
沈长弈向前探身观察了河道一番,又绕着姜天良的尸体看了一遍:“在这条河道中,石壁和河底似乎都布满青苔,正常情况人在落水后本能会自救,但他的手指和鞋底很干净,不像挣扎过。”
“所以——”
“他在落水前就失去了意识。”背对他们的欧阳文抢答道。三个人的心理素质还算可以,但周围人的呕吐物让本就令人作呕的画面‘锦上添花’,自此不敢再睁眼。
沈御川双手环抱在胸前,食指无意地敲打着:“失去意识……能判断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吗?”孟尔雅垂眸摇摇头。沈御川明了,孟尔雅的能力值得相信。
沈御川将二人提供的线索汇总起来,抓出了几个关键:“生前被勒。第一种情况,凶手将其勒晕误以为他死了,继而抛尸到河里;第二种情况,如果在落水前就已经身亡,死亡原因仍是溺死,那就是在陆地上被溺死的。”
沈长弈紧接着喊话:“出来三个人同孟仵作一起将尸体运回殓房。”
“梁朗,你带他俩去找郡守处理失踪一事,难对付必要时用身份压一压。在场的跟我们走调查命案,明白了?”沈长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属吏们也算有眼力见,齐声应了是。
“姜天良是吧……咱们昨日不还跟踪他来着吗?”沈长弈在沈御川耳边低语。
“嗯,死亡时间是戌时,也就在咱们跟丢后的两个时辰内。”沈御川回想着姜天良的行踪,但他昨日并未注意姜天良去的当铺叫什么名字,便问余下的属吏:“这儿的当铺有几个?”
有人回道:“一共有三个,最近的在连水大街和短竹巷的交会口,其余两个离得很远。”
沈御川道:“是了。麻烦六位把短竹巷走一遍,向沿途的店铺或人家问清楚姜天良在什么时间都去过哪里,出了巷子是哪条街也要记,事成后来禾叶兰布坊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