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沈御川的错觉,绑架一事后沈长弈更加小心翼翼了,各方面的,无由头的。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沈长弈的包容之心又添了三分,毕竟是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亲弟弟,借着这层关系,有些事情竟变得理所当然……
“来一间房。”
“麻烦给我们来两间房。”
沈长弈和沈御川同时对掌柜说,搞得人有些晕头转向。二人相视一眼,沈御川怕沈长弈要了两间房又大半夜钻到自己屋子里白白浪费钱,坚持道:“一间房。”
沈长弈乖乖闭嘴,一齐上了楼。
沈长弈要来纸笔往京中写信,边道:“姜蝶兰的事情我们了解不多,可看样子姜天良闹事绝不止一次。根据律法,如果姜蝶兰拿不出姜天良施暴的证据,放到哪里都会被认为是家中闹矛盾而不了了之。”
沈御川一时无语:“明日先去郡守那里探探虚实。若真是敷衍塞责,这位子也要换个人坐了。”他向来鄙夷尸位素餐的官员,即使自己没有多大的本领也总想创造一片和谐与公平。
“可是我们现在的身份不过游客。”沈长弈说罢打了个哈欠,举起信纸满意地抖了抖“所以还是麻烦麻烦别人吧,最快后天就能来了。”
沈御川道:“也好,那我们多关注些姜天良好了。休息吧。”
翌日,二人路过禾叶兰布坊却发现其并未开张营业。他们漫无目的地闲逛,好巧不巧,一道苍色身影在人群中吸引了目光。姜天良穿的还算体面,但是整个人的惰态和庸俗是华丽服饰掩盖不了的。他们远远的跟着姜天良,看着他进了一家当铺。
姜天良从衣襟里掏出个金镯子,圈口很小,像是孩童才会戴的。掌柜的验了货与姜天良交谈起来:“你这镯子也太小了,当不了多少钱的。哪里来的东西?”
“家里孩子的,戴不了了出来当掉换些银钱。纯金实心儿的,能换多少?”
“最多……四两银子吧。”
“这么少?!”姜天良一时失态,张望了一番又平静下来“怎么看都能值六两呢,禾叶兰布坊听过没?你多给我换些,买衣服给你打折。”
掌柜的一听摆摆手:“你这样式太老了,最多再加五百文。”
“哎呀行行行,验好了啊。”姜天良揣好银钱乐不滋地走了,沈长弈和沈御川紧随其后,巷子弯弯绕绕岔路颇多,姜天良似是有意挑小路走竟把两人甩在身后不见了踪影。沈御川凭着感觉走了几个死胡同后终于回到了正路,一条街上尽是繁华的酒楼,不难猜出姜天良得了银钱便去挥霍了。
而在沈御川沈长弈离开后,又有一位熟悉的身影进了当铺。江文心身披斗篷,她原本尾随着姜天良,谁知半路碰上了沈御川沈长弈二人,只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铺掌柜还没将金镯子握热乎又被江文心赎走了,江文心和姜天良一个比一个急,倒是让掌柜的趁机赚了一笔。
江文心随后进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巷子:“嬷嬷,你瞧瞧这是不是阿娘说的那个镯子?”
“双环锁,这就是啊!”半夏激动得有些发抖。“哎哟小姐真是神通广大,丢了十多年了居然能找回来!不过这是从哪得来的啊?”
“当铺。许是被人捡着然后卖掉了。”江文心将金镯子好好放入布袋,正色道:“今日之事还望嬷嬷守口如瓶。”
半夏道:“你且放心,我出府多年还能得小姐一声嬷嬷,已是莫大荣幸。恕我多嘴一句,不管干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啊。”
江文心与其道了别,径直前往了禾叶兰布庄。一路上江文心百感交集,前不久母亲提到一嘴她婴儿时曾戴着个金手镯,却在元宵节逛灯会时丢了。而不巧的是,她曾多次在姜蝶兰的首饰盒中见到过这个金镯子,姜蝶兰也说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的物件。
江文心清楚姜蝶兰和其母刘禾不会做偷窃的事,如果是姜天良,也不会今日才当卖出去。
江文心从后门进了布庄,姜蝶兰正在为布料染色。“文心,你怎么来了?”她停下手中的工作去迎接江文心。
“兰儿,你瞧这镯子可是你的?”
姜蝶兰只看了一眼便匆忙的跑进了屋内,江文心随她进去。各处的柜匣都被翻了一遍,无果,姜蝶兰方接过。江文心道:“这是我跟着姜天良从当铺赎回来的。”
姜蝶兰眼泪要夺眶而出:“我特意将其放在亡母的房里,他怎么能……”
江文心不会安慰人,眉头紧锁,慌忙扯开话题:“其实还有一事。”
她们坐于榻上侃侃而谈。
“我每次来布坊都有一种熟悉的安心感,尤其是初次与你母女二人相见。”
姜蝶兰不明所以:“缘分使然吧,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甚是喜欢。”
“兰儿,这不一样。江家书香门第,我却如此桀骜;你作为商人应当硬气油滑,却如此温文尔雅。我们的姓氏难以区分,相貌也如此之像,照着镜子时我会恍惚,感觉我不应该是我,而是你。”
姜蝶兰有些懵,却继续静静听着。
“兰儿,我觉得你的命运不该被这布坊困住。阿娘最近在给我说亲,你想不想,过一过我的生活?我来过你的。”
江文心天马行空说了一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替嫁之事。不过话里总会有一二分真情。
姜蝶兰猛地起身:“你的意思是要我替婚?!这太荒唐了,再者说被拆穿怎么办!”
“别急别急。你看着我。”江文心又把她拉回来,与自己面对面。姜蝶兰未曾与她离得这么近过,心微微悸动:“怎…怎么了?”
江文心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你我眉宇间如出一辙,那新郎与我素未谋面。到时候你借口风寒在家中戴好面纱,礼成时你又戴着盖头,没人会发现的。 ”
江文心见她犹豫,又下了一剂猛药:“其实我有个猜测。在十七年前,这个镯子的特殊构造风靡一时,千金难求。阿娘说于我满月时买来一只,而你也有一只。”
姜蝶兰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能,真的……”江文心一时词穷,将最终结论直接说出“你应该是江家大小姐的身份。”
姜蝶兰不屑一顾:“话本子看多了吧。”
江文心反驳道:“可这就是事实啊,我不信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若这金镯子真是刘姨为你买得,于情于理”
姜蝶兰也忽地意识到什么,瞬间冷了眸色:“不可能。”
“什么?”
“那时候阿娘不可能买得起这金镯子。”
江文心呆呆地望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房间内一片死寂,而此时屋外的小门被猛地踹开,撞到墙壁还吱呀呀的响着。
姜蝶兰和江文心都被动静吓了一跳,出来瞧,原是姜天良回来了,眼看着脸颊泛红定又喝了酒。
姜天良什么都迷糊,对钱可不迷糊,一眼便注意到姜蝶兰手里那明晃晃的金镯子,直勾勾的去抢。
“这镯子怎么还在你哪?”姜天良刚要发火,转念一想又乐起来“你给我,我再去当一回,不就又有钱了吗?嘿嘿嘿嘿。”
姜蝶兰怒不可遏,江文心破天荒地拦了她,并道:“姜叔叔,我们有事要向你请教。”
“嗯?什么啊。”姜天良似乎很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地位,立刻端起架子。
“兰儿,是您亲生的吗?”
姜蝶兰有些震惊,拽了她一下:“喂,他喝多了。”
“酒后吐真言啊”
姜天良愣了几秒,胡乱将木桶踢翻,似是忘记了姜蝶兰的存在破口骂喊道:“她?她可不是我的孩子,她是刘禾和他娘的郡里名门江家大老爷的私生子!哈哈,哈哈哈哈……江金沙老爷一夜情,刘禾妄图用孩子博得名分,结果连家门都看不见,最后不还是嫁了我?要不是我心善,看她带个孩子还经营着布庄。布庄赚的钱多啊,我娶了她就是娶了摇钱树了!”
话音未落,江文心和姜蝶兰深觉不可思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哑语。
姜天良忽然猛地扇了姜蝶兰,她却未做任何回应。“镯子给我拿过来!”你去找你亲生父亲啊,他可很有钱呢。没用!没用!”姜天良似是失了心疯,骂一声手中的力道就加一分。
姜天良的嘶吼犹如惊雷般劈得姜蝶兰阵阵耳鸣,她胳膊上一阵阵疼痛都不足以让她从刚才那番话中缓过神。甚至可以说对于这样的行为,她已经麻木了。
江文心拉不开姜天良,急中生智抓下晾杆上的布攥成绳状勒住了他脖子。姜天良喉咙一紧,下意识双手去拉扯脖子上的布。
禾叶兰的名声有一半是因为他家的布料好,不易坏。
江文心拼尽了全力,双手拽的充血,喊道:“兰儿,走!”
姜蝶兰没有动。她缓缓起身,双手揪着姜天良的衣领猛地将人摁进了染缸。水瞬间灌进姜天良的鼻腔,本就呼吸不顺的姜天良更觉窒息。江文心被她的举动惊到,看清姜蝶兰眸中的失望与冷漠,手中的布又拽紧了三分。
姜天良的挣扎渐渐停止,姜蝶兰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时兔子一般钻入江文心怀中。
江文心抱住她,心有余悸:“兰儿别怕,……他只是晕了。”
“对不起,我、我杀了他。我不想连累你,你走吧。”姜蝶兰的心也要跳出来,身子在发颤。
江文心打趣般说道:“现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替嫁之事?我走南闯北见识广,我会处理他。你若是替嫁,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你不再有关联,就相当于你重活了一回,以我的身份。好不好?”
江文心怕她不接受,使出苦肉计:“兰儿,就当是为了我,帮帮我。我实在不想嫁人,好吗?求求你了。”
姜蝶兰怔怔道:“这是你的愿望吗?”
江文心坚定地点点头。
姜蝶兰的脑中还乱作一团,只听见江文心的求助,毫不犹豫道:“好,既然你不想,那我来替你。”姜蝶兰不知作何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谢谢你。”
作为回报,杀人之罪名也让我来替你吧。
元旦快乐。
——2025.1.1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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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画州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