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本权谋文 第19章 画州1

沈御川在府里憋了足足七日，人要养成药罐子了。沈长弈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过最远的地方是食肆酒楼。

实在无趣。

他们商量着去赫赫有名的饶平逛一逛，听说麓山草原上野花开的正灿，草能没到马匹的小腿，跑起来像在绿海里遨游。

正巧上官世家的商船要往外珀港口送货，沈长弈和沈御川二人便搭了个顺水船。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江上细雨朦胧，惬意神怡。

沈长弈和沈御川撑伞坐在甲板上吃着果盘，沈长弈方注意到沈御川腰间一把新的佩剑。

沈御川道：“从雪府书房拿的。”

当时沈御川从地牢逃出来后身处书房，二话不说一把火就给烧了。沈御川先前的剑被收走，侍卫被火光过来，情急之下，沈御川注意到紫檀长桌上一把通体雪白的剑。他也顾不上许多，火焰作衬，利剑寒光，杀出一条血路。

沈长弈里里外外细致地端详了一番，道：“此乃御赐之物。”

剑鞘镂空雕刻，手艺精巧；剑身由陨铁打造，削铁如泥，其上还有两条腾飞之龙刻印在正反两面。

沈长弈轻笑一声：“三年前皇帝将此剑作为赏赐赠予雪家，可这把剑名为焚雪啊。”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

身后隐约传来动静，是一水手上了甲板整理货物，二人交换了眼神结束话题。

允江发源于赤峰雪山，穿京师，夹在饶平和外珀两地之间，最终汇入宁海。历时两日，二人在渡口换了扁舟，顺着支流深入画州。

老船夫十分热情：“二位公子头一次来画州吗？”

沈长弈道：“慕名来此游玩，长者可是当地人？有何建议否。”

老船夫三声笑掷地有声：“那可是问对了！我在此架舟二十年有余，这条支流名为连水，它还有好多分支。咱们画州的各村各镇都沿岸建造，所以完全可以一条河走到黑，也就把画州逛全啦！”

沈长弈和船夫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沈御川只做旁听。

他将手探入水中感受着水流的清凉与柔滑，沈长弈见状吓唬道：“小心有蛇。”

沈御川真心怕蛇，猛地将手收回，下一秒沈长弈被溅了一脸水。沈御川有些抱歉但见沈长弈滑稽的样子忍俊不禁。

沈长弈平静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而后拿出帕子却先给他哥哥擦着手，边道：“江水凉，你身子刚好，别再受了寒气。”

温热的手指触上光滑微凉的脸颊，沈御川帮沈长弈拭去水珠，道：“真不知要夸你还是骂你。”

沈长弈温柔地笑着：“我都听。”

小镇上的建筑虽不如京师的华丽，却别有一番乡土气息令人安心放松。行人熙攘，商摊琳琅，沈长弈拉着沈御川东瞧瞧西看看，活脱脱小孩样。

沈长弈道：“巡护天天又忙又累，好久没有这样逛过了。”

二人被卖簪钗的摊位吸引了目光，银木玉制种类繁多，盘花雕刻出神入化，沈长弈和沈御川并不多花心思在打扮上，不过长长见识过过眼瘾。

摊位老板孟栽叫卖着：“自家手工打造，品质放心，童叟无欺。二位公子要买簪子送人吗？来看这边的盘花银簪，精致时尚；若要自己佩戴，来看这边的玉簪，简约大气。”

沈长弈挑了一个簪头是银杏叶样式的银簪，想要为沈御川戴。

孟栽微微笑着道：“可以试戴哈，眼光很不错嘛，这位公子眉清目秀的很适合戴这种的呢，刚巧和衣服上的花纹也对应上了。”

“哥哥？”沈长弈试探地叫一声，手已经揽住沈御川的后脑，沈御川转过身让他更方便些。

头发绾得低还有点偏，大概是左耳后的位置，余下的头发自然披到另一侧。可恰好这一歪，让银杏簪栩栩如生仿若从发丝间真实生长的枝叶。

沈御川接过孟栽递来的镜子，心中猛地一颤。母亲如日光般明媚的面孔、那已经快淡忘了的 ，霎那间涌入沈御川脑海，他微微红了眼眶却笑着。心里道原来自己与母亲长得如此像。

“就要这个。”

“就这样带着吗，还是给您装到盒子里？”

“带着便好。”

沈长弈付了钱，笑得甜美：“感谢姑娘，回见。”

走远后沈御川随口问道：“何故道谢？”

“说不好。或许是因为她的东西让哥哥高兴了？”

二人顺着街道走了多时，来到了一家布庄门前，门上的牌匾写着“禾叶兰布坊”。

沈长弈道：“哥哥，去买套新衣服吧？我的衣服不合你身。”

沈御川道：“还是想看我穿黑色？”

沈长弈耸耸肩：“又不是非黑即白。”

“你呢，小小年纪穿那么阴沉。”沈御川拉起沈长弈的衣袖摩挲了两下。

沈长弈道：“哥哥换我就换。 ”

二人边聊着边进了店，却没瞧见老板或伙计。

他们随便看了看，被一大片靛青色吸引了目光。布料上染着的花纹如泼墨般打破束缚，它看起来更随意、更有意境，引人遐想，有的如江上碧滔，有的如百花盛放。

“二位公子选购布料还是裁衣？”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二人身后响起“抱歉，方才在后院整理货物来着。”

沈长弈颔首道：“无妨，请问姑娘这是何种手艺，好生独特。”

“这是画州当地特有的扎染手法，其中吸引人的点在于每次染出的纹路各有千秋，具有的水墨风韵深受大众喜爱。”

沈长弈看了看沈御川等待答复，沈御川心领神会：“用这个为我们做两套衣服吧。”

“好，请随我来为二位量体。”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姓姜名蝶兰。”姜蝶兰反问“二位公子呢？”

沈长弈抢答道：“免贵姓沈，他叫御川，是我哥哥。”

姜蝶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笑意，道：“沈公子幸会。御川公子，这样称呼可有冒犯？”

沈御川瞟了沈长弈一眼，摇摇头。

姜蝶兰边为二人测量尺寸边谈笑：“虽说能瞧得出来二位谁较为年长，但沈公子的体格更为健硕呢。你们相差几岁呀，长相完全是两种风格。”

沈御川道：“两岁。”

沈长弈追问：“我们什么风格？”

“嗯……沈公子嘛，稚气未退但风神俊朗，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年少有为的京官；御川公子呢，就更端庄俊美，像书香门第家的长子。”

沈御川眉毛轻扬：“不愧是经营布坊之人，眼光就是犀利。”

姜蝶兰将数据一一记录在册：“好啦。我这顾客不算多，二位五日后可有时间来取衣服？”

“好。”

他们出去，带着一身酒气的中年男子进来，擦肩而过时还不小心撞到了沈长弈。

姜天良摇摇晃晃地径直朝姜蝶兰走去，喊道：“钱呐！有没有钱？……嗝，净整这些没用的破布。”

沈御川闻之微微皱了眉，停下脚步利用门牖遮挡身形，在门外待时而动。

姜蝶兰面露难色，不想搭理那人。怎料他却直接去柜台翻找，姜蝶兰上前阻拦：“爹…”

“别叫我爹。”

“刘禾那贱人嫁给我时就大了肚子，谁知道你是谁的种！我就是处于心善才能让你留在这。”姜天良翻不到银钱恼羞成怒“怎么空的……不会一分钱都没挣到吧你，这布庄交到你手里算是完了！”

“够了！”姜蝶兰忍无可忍“你别想拿到一分钱。你说我和母亲无用，布庄能做到如今你可曾出过一份力？如果没有我们，你欠的债你出去喝酒赌博的钱又从何而来？好。你说你不是我父亲，那看来我也不必对你行孝道之义了！”

“你在跟谁叫板？”姜天良拉下脸瞪着她，姜蝶兰积攒的情绪爆发才说出那些话，却打心底里仍是害怕他。

姜天良步步紧逼，眼看手起巴掌要打下来。一女子突然闯入他眼中，先看到那月白褶缎裙后又见黛色缂丝竖领，没等姜天良回过神，一个巴掌却先落在了他脸上。

“光天化日的你要动手打人？”来者洪亮的嗓音砸得姜天良脑袋嗡嗡作响。

沈长弈和沈御川也跟着她一起进来。

姜天良缓过劲来想要还手，被沈长弈扼着手腕生疼，叫道：“疼疼疼疼……你们谁啊？！别拽我！”

沈长弈不语，拉着他往出走，他每叫一声手腕就更痛一分，这样下去八成要断了，姜天良连连求饶。

“是你老母，给我滚出去！”这位豪放的女子撩起裙摆就是一脚，沈长弈用力一拽让她扑了个空，不过姜天良也被门槛拌了一下摔出门。

姜天良揉揉后腰叫到：“你们这才是动手吧！我要报官！”

沈御川不声不响地走到他面前，用食指勾着一枚玉佩道：“京师，巡守。这个官，你可满意？”

姜天良看得出玉佩上是一条盘卧的麒麟，外加沈御川威胁的语气，内心惶恐，骂骂咧咧地拍屁股走了。

沈长弈瞪大了眼睛：“这什么？你升官了？还发新令牌了？”

沈御川忍不住笑：“骗他的。朱舒给我的，那日你恰好不在。”

沈长弈停职后朱舒向萧杜德传达了沈长弈的愿望，于是就有了美丽与权威兼备的麒麟玉佩。

沈御川手里的这个是试用款，除了一块玉没其他的东西。正式更换后会多加一段弧玉刻上巡护们的官职与编号。

“怪不得要收我令牌呢。”沈长弈从他手里拿过玉佩俯身系在了他腰间“我也用不上，你戴好。”

那边姜蝶兰已被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圈。

“他又打你了？去报官啊。喂！”那女子呼喊沈御川“你到底是不是官？ ”

沈长弈以为她随意撒火，转身挡在沈御川身前向后撩了一把头发：“如果你刚才踹了他，被官抓走的就是你。”

“你又谁啊，以为我不懂法吗？你那么有本事让郡守管管刚才那人啊。”

姜蝶兰眼看空气里要冒火星子，两边分别劝道：“沈公子也是好意。冒犯了，她性子比较直实在是心急我。”

沈御川伸手将沈长弈拦在身后：“他也是。来讲讲刚才那人的事吧。”

姜蝶兰道：“他名姜天良，是我父亲。但他总说我并非亲生，我也不知道。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恶劣的品性开始暴露，喝酒赌博、动辄打骂……”

沈长弈道：“那她是谁？”

江文心头发绾得利索，乘马而来，衣着秀丽却仍掩盖不了潇洒的气质。

“免贵姓江。她娘走了之后都是我多照顾着，赶走好几次那畜生……可总有让他钻了空子的时候。”

姜蝶兰与江文心并肩而立，眉目间竟如出一辙，外加江文心关照和埋怨的语气，沈长弈和沈御川误认为两人有些血缘关系，错把江听成了姜。

沈长弈继续盘问：“报过官没有？”

姜蝶兰道：“去过，没人管的。他们以为是家庭矛盾，调和几句就罢了。”

沈长弈道：“好，我记得了。”

江文心忽地怼道：“你又不是官，说什么大话呢。”

“我替我们家大人记得了。”沈长弈瞪着眼靠在沈御川身后。

沈御川尴尬一笑：“你们放心，此事定有答复。不过另有一事……”

姜蝶兰作揖：“多谢二位公子相助，请讲。”

“附近可有客栈？”

“……？”江文心有些怀疑弈川二人的身份。

“出门左转一直走过了小河再往西走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