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瑞丰发现沈御川带着一些衣物回来住进了官舍。
“御川公子,又见面了。怎么样,证实了吗?我说的没错吧。”瑞丰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虎牙又露出来。
沈御川表情阴沉懒得理他,幽幽道:“你幸灾乐祸什么?”
瑞丰道:“为你高兴,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我并未与他撕破脸,毕竟还要在人手底下与其共事的。”沈御川有些哽咽像刚哭过,眼角猩红“我去了沈长弈的府邸,他房里收藏着好多我的东西,我用过的帕子他就放在枕下…”沈御川攥紧的手微微发抖。
瑞丰没太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不免有些同情沈御川,这些事情他无从得知,没想到二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沈长弈对沈御川是那种态度。
瑞丰吱吱呀呀半天道:“啊…你,我,梅大人允许我单独住一室,我帮你也申请一个住我隔壁吧?让我来保护你的身心安全。”
沈御川呵呵几声抬眸看他“不过多谢。”
瑞丰与沈御川视线相对,晃了神。虽然沈长弈是个变态,但或许有时候真不能怪他。
沈御川忽然神色紧张起来,双手抓住瑞丰的胳膊问道:“十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我父亲究竟为何过世,跟雪蓝闵有没有关系?”
瑞丰有些意外,但心里藏不住喜悦,真是老天助也。
“雪蓝闵在你父亲的药里换了一味引子,是雪庄晏和雪蓝闵共同的主意,他们想吞并你父母的家产。”
沈御川如遭受晴天霹雳,跪倒在地咬牙切齿道:“果真如此……”
“虽说已是过往之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雪蓝闵如此对你、如此对你的父母,而她却仍逍遥法外,沈长弈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御川,我能帮你。”
沈御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好啊,她在哪?”
瑞丰抱臂蹲下来道:“你不知道?”沈御川摇摇头。
瑞丰诧异,不过想来也是,沈御川现在已然得知沈长弈的身份,避之不及,又怎会求问仇人之子。
“你会见到她的。”
巡员们回来休息瞧见沈御川,炸了锅,但他们全都挤在门口不敢进去。
瑞丰见状笑笑调侃道:“你真受欢迎。”
沈御川不答低头收拾着东西。
“我靠谁?!”突然一人被推进屋来,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见过沈公子,你是来与我们同住的吗?”他眼里放光。
沈御川答道:“住,但不在这。”
被推进门的那个扭扭捏捏看起来很高兴又很害羞,沈御川比他高些,走到人跟前瞧他半晌道:“我们见过。”
“是,我叫欧阳文,没想到只是草草一面沈公子居然还记得。沈公子是要搬到熏衣轩吗,我、我能帮你拿行李。”
沈御川回头却发现瑞丰不知何时挤进人群逃之夭夭了。
“那麻烦你了欧阳。”
欧阳尕受宠若惊,抱着东西在人群里开出一条道让沈御川跟着他去了熏衣轩。沈御川走进人群后隐约听到有人开恶趣味的玩笑,顿时停住了脚步。沈御川的表情十分不友好,所有人默契地让开,将那人暴露出来。
“啪!”十分响亮的一巴掌。
那人被沈御川打得嘴角渗出血珠踉跄几步,他甚至还想动手还回去,被几个壮实的巡员拦住。
沈御川扫视一圈,未留下什么话,其他巡员们深知被他的巡员犯了戒不敢维护,却也没想到沈御川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
日已殁,月出头。
沈长弈千百年来头一次夜晚巡查,目送瑞丰出了巡护府。听说了打人之事,当晚,那个人被革职,并且罚了所有巡员五遍巡守官规。
食肆酒楼在将暗的世界中亮的刺眼。
“客人可有预订?来点什么?”小二热情招待瑞丰。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听说你们这有个小吃叫‘不流云’,可还有啊。”
“为公子留着呢,楼上请。”小二领着瑞丰上了三楼包间。
屋内早有一人穿着藏青色马褂站在窗边覆手而立,衣服上桑蕾色的仙鹤栩栩如生。小二很有眼力见为二人关了门离去。
瑞丰径直落座道:“事情办妥了,提醒你一下,沈御川不是好惹的茬。”他用瓷勺搅动碗里的银耳,透明的银耳在羹里仿若金色透明流云。
“按照计划行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自己要送死别拉上我。”瑞丰端起碗将其喝完转身离开。
沈长弈趁着无人进了沈御川的房,沈御川熄了灯,但没睡,有些失眠。
他听到动静起来看到沈长弈像要债一样走来,他压低声音但仍能听出不满:“你住这就算了,你还住瑞丰隔壁?”
沈御川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被沈长弈握住手指,他道:“别嘘了,人不在。”
“这还是单人单床呢,难道你想让我跟巡员们睡通铺?”他说着张开手心“我把一个巡员打了。他嘴很脏,我打他也嫌脏,手疼。”
“我让他滚蛋了”沈长弈揉揉沈御川的手心说道“可你挨着瑞丰我也不放心。”
沈御川瞧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很好玩,扶着他的手环到自己腰上轻笑一声道:“放心吧,不成你多来找找事儿。”
沈长弈顺着拥抱的动作在他耳边幽幽道:“你要是敢和他有什么接触,我就杀了他,再……”
“再什么?”沈御川歪歪头。被沈长弈捏住下巴亲了一口,道:“吵死你,让你睡不好觉。”
沈御川哀叹道:“不吵也睡不好。”
沈长弈闻言掏出一个小布偶,布老虎的样式却是只小狐狸。“我要去舒州,不能夜夜找你。让他陪着,就当是我在。”
两个时辰前朱舒叫走沈长弈不只是因为雪蓝闵。
悠悠竹林,飒飒风过,湖中小亭,金龙入卧。萧杜德已等候两位多时。
如此情形不常见,沈长弈深知这不是什么闲聊的氛围,萧杜德却一脸悠闲,手里一壶刚烧开的水环着茶壶口淋入。
朱舒与沈长弈并肩站在一起,都不说话。萧杜德方道:“军队对国家重要吗?”
萧杜德没加称谓,沈长弈余光看朱舒并无回答之意便明了这是在问自己。
“当然,军对于国,即盾即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长弈猛然抬头“难不成军中出事了?”
萧杜德道:“其中细节我也无从得知。但此事绝不可传扬出去,所以有劳二位亲信前往舒州边关,查明。”
“何时出发?臣想……”沈长弈试探性地朝萧杜德眨了眨眼。
“尽快。”
“是,谢陛下。”沈长弈应下后便急匆匆回了巡护府。
“结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沈长弈为沈御川讲述着,说罢为沈御川盖好被子拍拍,沈御川收下了布偶放到被窝里盖上被子拍拍。
“万事小心。”
沈长弈临走时坐在床边道:“放心,安眠,勿念。”沈御川本想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可他够不到,沈长弈便拉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二月廿六清明至,皇家要去京城祖陵祭拜。
皇帝的仪仗队从宫门出发向西北穿过海川大街。萧杜德励精图治深受百姓爱戴,被士兵拦截的围观人群熙熙攘攘。
在喧闹声中御马的一声嘶鸣破开天际,行进队伍骤然停在路中央,民众们受到惊吓顿时鸦雀无声,只听一十分悲痛哀怨的女声道:“臣女雪氏胆大包天惊扰圣驾只求陛下能还臣女一个公道说法——”
随行士兵纷纷围她身旁要将人拉到他处,雪蓝闵与其拉扯,嘴里仍叫喊着。萧杜德身边的公公凑近轿帏应了几句话,甩甩拂尘道:“将雪氏好生安置,调派巡护述明冤情,沉冤昭雪。”
雪蓝闵行大礼,本以为她要谢恩,却听她道:“臣女所状告的就是巡护之人沈御川!我不接受让他们查!”
一位钦天监闻言催促道:“陛下,勿要误了吉时。”
萧杜德方启唇,声音深沉有力:“巡护办事从不徇私舞弊,朕将你所说之人暂革职位,定还民之公正。”
民众们议论纷纷,队伍中分出四五个明卫护送雪蓝闵前往巡护府,并将革职之事告知梅林貂。
“传皇帝口谕,革除沈御川巡护之职,他人何在?”
梅林貂有些慌乱:“回明卫大人的话,他、他失踪了。”
“什么?!”原本落座准备倒茶的雪蓝闵腾地站起,厉声道:“他绝对是畏罪潜逃了,你们没找?”
梅林貂又转向雪蓝闵:“稍安勿躁雪夫人,稍安勿躁。我们肯定是在找的,而且沈御川并不会知道您今日要状告他,何来畏罪之说呢……”
雪家的人不好招惹,半个月前他就见识过了,如果不是沈长弈昨日动身去了舒州办差,他可不想和雪蓝闵打交道。
“沈长弈呢?”雪蓝闵忽问道。
“他去舒州办差事,兴许快回来了。”你快回来吧沈长弈,人指名道姓找你呢,梅林貂心里念道。“雪夫人,不如先谈谈您的冤情,我也可帮你定夺定夺。”
“你?”雪蓝闵上下打量“徒有空壳。”
“哈哈,说说嘛。”雪庄晏咬紧后槽牙艰难挤出一抹笑。
雪蓝闵顿了几秒,神色落寞,再开口已是哽咽:“沈御川杀我兄长,谋我夫君遗产,甚至还要追杀我。我迫不得已躲去青州老家,刚刚回京来……”
“兄长?雪、雪庄晏?”雪家只死过一儿,雪庄晏排行第五,是为雪蓝闵之兄。
畏罪自杀,沈长弈亲口说雪庄晏畏罪自杀。如果他说谎,那就是帮沈御川隐瞒,但也不排除雪蓝闵在说谎的可能。
“雪夫人如何证明沈御川罪名属实?”雪庄晏一事梅林貂未曾参与对其知之甚少,只得沈长弈一句结果。
“我有人证。”
“可否请来?”
“不。万一你们有意包庇将我们扣押强迫着改了口供,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要和沈御川当面对质,我要亲眼看着他入狱斩首!”
“……好、我们一定尽快找到沈御川。”梅林貂胡乱猜测沈御川是怎么惹上这一号人物的,忽然灵光乍现:“等等,遗产?你说什么遗产。”梅林貂被雪庄晏冲昏了头,方注意到雪蓝闵的后半句话。
雪蓝闵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到:“怎么了,我夫君乃是前任司农内史沈佘,沈御川为我家一子,他抢夺我夫君的遗产。”
“沈佘……?”梅林貂没有印象。一旁的明卫似是看出梅林貂的窘迫,淡淡补充道:“内史沈佘已过世,其正房为夏府二小姐夏元双,仅有一侧室为雪府六小姐。”
梅林貂眉头紧蹙看向明卫,眼神仿佛在问:这你们都知道!?不过瞧着明卫一直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的样子,只好自己消化。
“夏元双过世后我成为继室。”雪蓝闵补充明卫的补充。
所以说沈御川亲娘是夏元双,继母是雪蓝闵。梅林貂一口气没上来,沈御川在档案上亲手填写了无父无母,看着雪蓝闵恨他入骨要他命的样子,如此强大的家庭背景也是空有其表罢了。不过想想仍是令人后怕不已,先不说雪家富可敌国,夏家可是皇帝远亲!梅林貂又一口气没上来,沈佘官职不高梅林貂闻所未闻,他是怎么娶到这两位的……
“下搜捕令,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御川找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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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事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