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第14章 三中

林洛属实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饱的一顿饭，直到胃险些撑了才堪堪停下来。

“好撑”，林洛靠在椅背上，嘀咕一声。

陈舟看着一锅菜被吃的干净，眉梢染上笑意，他轻声评价道：“胃口不错”。

这话带着细微的调侃之意，浅浅的，淡淡的，如同石子落入池水，掀起阵阵涟漪。

林洛看着他，笑了：“陈舟，你做饭挺好吃的”。

陈舟没有回话，揉了揉胖胖的脑袋，外头夜色正好，皓月当空，夏虫鸣叫，一片祥和安宁。

阳台未关，凉风卷着树叶露水清爽之意，徐徐吹打着屋中人，让人忍不住怠倦，阖上双眼，沉浸其中。

“陈舟，你这个人，很适合做朋友”

林洛从来都是想跟他做朋友的，从小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梦中似乎有人轻声哼吟，唱着儿时的歌。

——

新的一天，阳光正好。

静水小区是老小区，大部分住的都是老年人，作息规律，娱乐健康，每天都有晨跑和练太极的老人，带着小区里的其他人，打造江城前沿小区。

林洛今天要去三中交流学习，九点集合，不用早起，难得睡了个好觉。睡眠充足，心情甚好，靠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风景。

盛夏，朝阳，青春，一切属于少年的词，都该是少年的。

看了一会儿，眼睛又忍不住飘向隔壁，这个时间，陈舟应该已经上学了，阳台上的绿植被精心打理过，迎着日光，绽放出生机盎然的活力。

还没去花店挑盆栽呢。林洛心想。

三中是刚建没几年的高中，舍得花钱，专门请了人来规划学校，一砖一瓦闪亮崭新，瞧着是比一中气派不少。

“都是浮云，重要的是成绩”，老吴对他们说，“搞那么好没用，而且我觉得咱们的学校也不错”。

“老师，你是说那个下雨天漏雨的教学楼，还是走两步就要被绊倒的操场？”高一的学弟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学校，无比后悔没报考三中。

老吴气的瞪了他一眼：“以后你就知道咱们学校的好了”。

学弟不怎么服气的“哦”了一声。

大早上在人家学校门口参观大门，林洛非常后悔没多睡半个小时，趁老吴不注意，悄悄拿出手机。打开Star的聊天框：

刚准备打【在吗？】，又觉得太无聊了，这个开头，要是别人发给他，他都不怎么想回。

想了想，打了一句：【联考物理最后一题，加速度是多少？】

原谅他这个理科男，实在想不到开场白。

过了一会儿，对面显示打字中。

Star：【0或2】

没了？

好歹问一个我为什么问吧。

真的是惜字如金。

林洛又打字：【下课了？】

Star：【嗯】

【你猜我在做什么？】

发完之后，林洛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有病，没话找话。

沉默几秒，Star：【在三中交流学习】

林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好像没说过吧。

Star：【猜的】

林洛：【ysdd】

Star：【我刚才在校门口看到你们老师了】

林洛：【哦】

又扯着陈舟聊了几句没什么含量的话题，陈舟都耐心回复，虽然大部分回答能让聊天终止。

目光随意一瞥，远处有一对穿着校服的男女，两人隔着朦朦胧胧的距离，不经意触碰到的手指，假装低头时贴近，懵懂又青涩。旁人经过时又迅速分开，忍不住偷偷看身边人一眼，意料之外的对视。

明明在别人眼中的心照不宣，又是双方暗藏的秘密。

这是很美的一副场景。

林洛莫名想到之前跟江华鑫他们一起聊男女朋友问题的时候，个个经验丰富，谈起这个话题来侃侃而谈，仿佛已经谈了百八十个女朋友，实际上都是菜鸟。

高中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这个时间段，没个暗恋对象似乎是不太完整的。

他们问林洛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林洛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没有”。

江华鑫震惊：“怎么可能？有好感的都算，就你喜欢跟她说话，喜欢看着她那种……”。

赵文君直接说：“问这个问题时，你第一个想起来的女生是谁？”

林洛摇头，他是真没有。

他们两个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陈舟谈过吗，他那样冷淡的性子，应该没谈过，但他长的那么好看，估计也有女孩冲颜值和成绩喜欢他，有没有被表白过？

鬼使神差的，林洛打字问：【陈舟，你谈过恋爱吗？】

还没等到陈舟的回复，就被眼尖的老吴发现：”林洛你干什么，上次手机没收了，这次还想交是吧”。

“没……”，林洛无奈，只好收起手机，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学校。

陈舟现在正在教室坐着写题——他下课不是写题就是看书，励志卷死一班所有人。

不过现在他有点心不在焉，黑色的笔在指间随意转动，却没写下一个题。他在想，林洛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是无意间，还是……单纯好奇。

脑海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渐渐放松神情，最后拿起手机，回了林洛：【没有】

这时，方世龙正巧从后门进教室，见陈舟没有写题而是在玩手机，稀奇地走上前，拿起他桌上一支笔，倚靠在桌旁：“我听说今天其他学校会来咱们学校交流学习，一中的林洛也会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陈舟抬头看他，他更是说的起劲：“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林洛这个人也算咱们班的名人了”。

陈舟真的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说？”

方世龙：“在你没来之前，咱们学校第一是那个”，他悄悄指了指第一排的男生，小声说，“李洪，这人傲气的很，一直想拿市第一，结果中考的时候被林洛狠狠压在第二，他不愿意跟林洛一个学校，听说人家去了一中，他就来了三中。结果没想到，高中每学期期末是联考，他还是第二，还有什么竞赛啊，训练营之类的，只要林洛在，他就拿不了第一”。

听起来是有点惨……陈舟忍俊不禁。

方世龙继续说：“所以陈舟你才厉害，一来就拿了市第一，让林洛，李洪他们都排后面去了”。

陈舟对这样的夸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不过想起林洛当时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那人情绪很好觉察，开心是开心，生气是生气，偶尔烦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人觉得……

真实。

“你要去看看吗，这次活动咱们学校没有派高三的，怕被影响学习，”方世龙解释道。

陈舟：“不用了”，他想见林洛不需要这么麻烦。

方世龙有点遗憾：“不去就算了，不过那个林洛还挺受欢迎的，好多女生都去看他了，长得好看学习又好的男生是有点受欢迎哈”。他多少有点嫉妒了。

陈舟听见他这样说，眉心微微闪动。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第一排的李洪突然站起身出了门，倒是把方世龙吓了一跳，小声说：“难道听见我们说话了？”

转头看向陈舟，这人又低着头写起题。

晨光熹微，方世龙安静看了一会儿，心中叹气，本来一个林洛就足够让人嫉妒，现在又来了个陈舟，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于李洪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遗憾了。

方世龙本来想去看看，但见陈舟没兴趣，自己也不怎么想一个人去，于是只好坐回自己位置上，挑一张卷子来做。

作为一中的门面，林洛的待遇是独一档的，老吴让他坐在最前面，差点就跟领导们坐一堆了。林洛面上不显，内心却有点紧张。

他只是一个高中生，社会的险恶还没经过，这样的场景还是见少了。

老吴还时不时点他名，几乎每次点他，其他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似乎想把他看穿，瞧瞧这个曾经的市第一是个什么物种。

早知道就不来了，林洛心想。他当初肯定是脑子抽了，来参加这个活动。

刚开始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开场白，接着又是什么考试啊，成绩啊，反正不是林洛能插进话题的。他无聊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人听的都很认真。

特别是身旁的刘文书，带着厚厚的眼睛，神情专注，表情严肃，像是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一样，实际只是一场普通的学习交流，这些领导的作用就是来给自己学校镇场子。

林洛见这会儿没什么人注意他，偷偷在桌箱里拿出手机，悄悄点开微信，看见陈舟发的消息。

意料之中的回答，林洛却不知为何有些高兴，大概是他自己都没谈过，陈舟要是谈过了，显得他莫名低了一头。

虽然也没什么好争的。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老吴把他们聚在一起交代事情，嘱咐他们注意安全，不要惹是生非。本来老吴打算让大家一起去吃饭，林洛第一个举手，说自己约了人，然后其他人也说可以自己去吃饭。

老吴平常小事上很民主，于是告诉他们下午什么时候集合，地点在哪，然后让他们解散了。

林洛还没离开，就被老吴拉住，单独对林洛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在三中有人了？”

林洛晃了晃手机：“早就有了，老师还管我交朋友了？”

老吴：“去你的，不过这次三中居然没让陈舟来，可惜了，本来还想见见这孩子的，一定是一个爱读书文静的男生”。

林洛心想：是安静，一张嘴开口能把人冷死。

又拉着林洛聊了几句，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就是有点子婆妈，喋喋不休说着话。林洛尽管无奈，也没有打断他，安安静静听完他的唠叨。

“行了，去找你朋友去吧，记得时间”。

等老吴走后，林洛来到约定地点，没站两分钟，听见一声极其夸张的声音：

“林洛”

这声音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洛脊背僵了僵，几乎是无奈又咬牙切齿地说：“小声一点会死吗？”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得有目光羞耻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