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 第32章 心意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冷淡，千龄昭眨了眨眼问道。

“大人，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时璎雪直勾勾地盯着千龄昭的双瞳，想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球里，挖掘出他真实的想法。

“雪儿，你是指哪方面？”千龄昭长指一勾，将茶壶提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梨水，顷刻之间，他又变得从容淡定起来。

时璎雪欣赏着他那优雅的动作，缓缓开口：“就是与我相处的时候，你没发现，我变了许多吗？”

千龄昭轻轻抬起下颌，他那棱角分明的喉结，滚了滚，那梨水便顺着他的喉咙下肚了，随后又用澄澈的目光望向时璎雪：“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连小雯都说，自从我失忆之后，我现在的行事举止，与往日大不相同了。”时璎雪敛了敛睫毛，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淡。

“我并未见过失忆前的雪儿，自然是无从比较的。”千龄昭笑得温文无害，但凡是个春心萌动的姑娘，都抵挡不了这般刻意的温柔。

时璎雪听闻，不由挑了挑眉，他说，未曾见过失忆前的时璎雪，跟小雯之前所言对上了，小雯也说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遵守礼法的闺阁小姐，几乎不与外男接触。

可是，如果千龄昭未见过原主时璎雪，那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对着时璎雪那些亲昵的姿态，和放肆的眼神，又是怎么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那种体现在细节之处的熟稔感，这绝不是一个月不到的相处时间可以达到的程度。

他在隐瞒些什么？

时璎雪有些不悦：“大人，你说的可是实话？”

“实话。我与雪儿第一次相见，便是你为了令兄来大理寺查阅卷宗那天。”千龄昭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在这个时空里。

“可是，我怎么觉得，大人好像认识了我很久……”时璎雪轻声说道，她那葱白的手指在茶杯口慢悠悠地转着圈，思绪似乎在飘远。

“或许是我对雪儿一见如故吧。”千龄昭眼中多了几分真情，藏在暗处的手心，下意识地攥紧。

他话音一落，时璎雪转茶杯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深不可测的眼眸，到底是一见如故，还是想在她身上找到故人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时璎雪很不喜欢，自己的一切喜好被对方所掌控，而她对对方却知之甚少，如此一来，她显得太被动了。

“大人，你对我好，是因为那一纸婚书吗？”时璎雪提问时，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握住一般。

“不是。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时璎雪。”千龄昭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认真地说道。心里还默默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是我爱了许多年的时璎雪。

“若我不是时璎雪呢？”时璎雪拧着娥眉，咬着下唇，“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千龄昭。”

“你不是时璎雪，我不是千龄昭，那你是谁，我又是谁？”千龄昭学着她方才的动作，用手指在杯口画着圈。

时璎雪沉默了，如果不是因为秋黎也穿越了，她或许不会想那么多。然而，在这个时空里，时璎雪不是唯一的穿越者，在现代与她有过交集的人，或许也会穿越。纷杂繁复的想法犹如成团的毛线球一般，打了个死结，理也理不清。

如此短暂的相处，能产生那么炽烈的情感吗？千龄昭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缱绻悱恻，但他又说，不认识原主，那这份爱意投射的对象，到底是谁？真的是现代的时璎雪吗？若是现代的时璎雪，那就证明，千龄昭，也是从现代来的。

但这番话，她能问吗？如果千龄昭真的在很久以前就认识现代的时璎雪，为何她对“千龄昭”这个名字，还有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在现代又不是没有狂蜂浪蝶追过时璎雪，真有像千龄昭这般黏人的追求者，肯定会给她留下印象才对啊。这也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时璎雪，不敢开口询问的原因。

万一她搞错了呢？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不问清楚，千龄昭在她面前，就始终如雾里看花一般，摸不清，看不透。

见她的眉头越拧越紧，千龄昭叹了口气，他柔声说道：“你若有想问的，尽管开口就是。”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时璎雪有些豁出去了：“你心悦于我？”

“是。”千龄昭无比坚定地说道，“我心悦于你。”

仿佛早已知道他的回答，时璎雪并不意外，但是真的听到千龄昭亲口所言，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时璎雪垂眸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心悦于我。”

“或许，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千龄昭扯了扯苦涩的嘴角，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时璎雪点了点头，她丝毫不怀疑，千龄昭藏得太深了。但她已经不想再往下挖了，因为她害怕了。有些深情，若是不能回应，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辜负掉。

但绝情的话刚到嘴边，时璎雪又不忍心了，可恶，明明蒙在鼓里的是她，为何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千龄昭。

时璎雪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喉咙：“大人，你想知道，你在民女心中的感觉吗？”

“哦？什么感觉？”又挂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千龄昭温柔地问道。

“大人智勇无双，黜邪崇正，是难能可贵的，挚友。”时璎雪说完，头颅都快埋进胸口处。

千龄昭听闻，脸色一变，握紧的掌心掐出了几道深痕，咬牙说道：“挚友？”她的心肠，当真是捂不热的？多年前的默默关怀，在时璎雪眼里他只是个不生不熟的透明人；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却只能到挚友这种程度。

看着时璎雪乌黑的头顶，千龄昭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随后又露出一脸苦笑，怨得了谁？当初喜欢她的时候，不早就知道她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吗？这不也挺好的吗？毕竟从“透明人”升级到了“挚友”，已实属不易。

时璎雪感受到一阵心闷的威压，半眯着眼睛抬起头，查看千龄昭的情绪，他好像有些生气了……完了，这种情况，要哄吗？她没有经验呀。

“大人，你还好吗？”时璎雪如蚊蝇般的声音响起，绞尽脑汁后，问出了一个相对来说最安全的问题。

“没事，雪儿不用担心。”千龄昭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慢慢来吧，遇上时璎雪，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那婚约一事？”时璎雪深吸一口气，旁敲侧击地问道。

“你说呢？”千龄昭的俊脸凑近了几分，嘴角上扬，看似在笑，眼里是见不到底的黑。

时璎雪心跳漏了半拍，果然，退婚这事，千龄昭是不会松口的，时璎雪有些懊恼地撇撇嘴。

“你想做的事，我是不会阻拦的。即使你我二人成婚，你也不会被困于四方之室内，天高海阔，任卿遨游。”千龄昭终于够着了她的青丝，将那几缕发丝挽在她的耳边。

时璎雪被这忽如其来的亲密举措激得忘了呼吸，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看到她又陷入了沉思，千龄昭心里直冒酸气，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的称她的心意呢？可是，他又不舍得真正对时璎雪生气，因为他太了解时璎雪，如果没有确认关系就在那耍“男友威风”，肯定会惹时璎雪厌弃的。

其实时璎雪此刻，最无所适从的，便是千龄昭这份润物细无声的关怀和体贴，他太了解自己，而自己却不怎么了解他，这才是两颗心无法靠近的原因。

“大人，到了。”坐在车头驭马的廖宁沉声说道。

千龄昭先行下了马车，他体贴地摊开手心，微笑地看着时璎雪。

时璎雪没有扶靠他的手，而是直直地踩在马凳上，越过了千龄昭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多谢千大人。”

千龄昭收回了手心，仿佛感受不到她话里的冷意一般，温和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客气，你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陈榕恭敬地行礼后，便跟着时璎雪回到了府里，心里还纳闷着，这两位登对金童玉女怎么闹起别扭来了？

千龄昭望着时璎雪的背影，心里的巨石有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想：时璎雪，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回到镇南将军府，走在抄手游廊处，时璎雪遇到了喜出望外的时英杰。

“妹妹，你回来啦？父亲来信了。”时英杰将信笺递给时璎雪，喘了喘气，继续说道，“南疆战局已定，三个月后，父亲就要班师回朝了。”

时璎雪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信件内容，里面提到，时渊当初听闻时英杰卷入“误杀”案件，他的内心十分焦急，本想亲自回京处理此事，不曾想没过多久，时璎雪便帮兄长洗清冤屈，他就按下回京的奏折。

然南疆大势已去，云顺将士成功击退入侵者，南疆太平之日，便是时渊归家之时。而且时璎雪因时渊远离，耽搁了婚期，待时渊回京后，便要为时璎雪着手准备大婚事宜。

看完后半段，时璎雪不由松了手，那信笺飘然而落，时英杰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忙问道：“怎么了妹妹，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时璎雪勉力地扯开了笑容，心里却是无语问苍天，早知道，她这个“便宜老爸”即将回京的话，她方才就不会跟千龄昭说那些话了……

明明是想往“挚友”关系发展的，要是时渊回来，这婚约估计就更难解除了。然而，就算没有时渊，现在的情况是，她就提那么一嘴，某人就要应激地不行……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时英杰有些担忧地扶了扶脚步轻浮的时璎雪，心想，难不成今日的官司十分难缠？

“没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了。”时璎雪摆了摆手，抬头望了眼，天边乌云压境，看起来要下大暴雨了。

本章修完，希望宝子们喜欢，就快放假了！希望放假我能多更一点，早日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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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