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暮往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大雨毫无征兆地就倾盆而下了，昭昭望向玻璃门外，明明刚醒的时候还是阴天来着，现在快变成了暴雨。

简单洗漱后，昭昭踱到前厅吃早饭——确切来说，是早午饭。小段玉米、面条、浇头小菜，还有蔬果，外加咖啡。自从手术后，她已经很久没喝过咖啡了。这两口下去，苦涩中带着熟悉的香气，幸福感蹭蹭的涌上心头，立竿见影。如若歌词今天能速速通过，那就是极幸福的一天了，对她来说。

吃完饭后，昭昭坐着看雨听风，觉得很有滋味。老板养了一只灰蓝色英短正懒懒的侧躺着，昭昭经过时，它曾短暂的抬起半个身子，眯着眼睛瞧了她两眼，尾巴左右晃了两下，随即又躺下。那肥硕圆润的洗衣桶身形，一看就知道每天伙食非常不错。

工作室的大部分人都出发去周边玩耍了，阿姨们今天的工作量少了很多，不必准备那么多午饭。天气预报原本报的是小雨转阴来着，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雨应该很快就会停歇作罢，不会影响今天云上安吉和漂流的行程。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恐怕要泡汤白跑一趟了。

“小姑娘，你什么时候想吃午饭了，提前半小时告诉我，我再给你做。”阿姨一边擦桌子，一边叮嘱道。

昭昭微笑着道谢。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魏晓珍发来了她那暴雨倾盆的照片，还有九宫格的早餐，附上两个字：惬意。昭昭不甘示弱，举起手机对准落地窗外烟雾缭绕的山景，附上两字：仙境。

不远处，阿姨正在上早餐，新泡的咖啡香气浓郁，许沐和陆旭一齐走了进来。

这顿早午饭，许沐吃得极安静。饭毕，他提醒陆旭通知黄昭昭稍后需要再协调沟通。他半夜对曲子做了一些调整，所以有些地方的歌词要根据节奏再做修改。

许沐全然没发觉远处的角落里就是昭昭，陆旭也没发现。其实也难怪，因为她着实是很普通，放在众人之中也不是出挑的那种。

昭昭有些困，昨晚实在是睡得有点晚，又不敢再喝咖啡，跑到外面吹吹夏日凉风——确切来说，是夏日狂风。几分钟后，昭昭撑不住，赶紧躲回屋内。这下睡意全无了，但还是担心待会坐着又犯困打盹，便找阿姨要了一杯冷泡茶，几块冰块和柠檬切片放进她随手带的保温杯里。一口下去，又涩又酸，是她喜欢的味道，非常独特得提神。

外面的暴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阿姨们在嘀咕，这样下去，恐怕今天不好走山路回家了。

阿姨们的左后方，便是许沐和他的助理。昭昭没想到今天青天白日之下，竟然能看到他本人。

陆旭余光也瞥见了昭昭，顺势给许沐正式地介绍了下彼此。很简短，显然并不知道他们昨天已经打过照面。

“你好，我是许沐。”许沐笑着，却又像是惯常的礼貌。

昭昭有点紧张，“你好。”笑容扯得很不自然，习惯性想握手打招呼，右手伸出又悄悄收了回去。

“正好我们也吃完了，你有时间吗？”许沐很快进入正题。

“有时间。”昭昭颔首点头。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晓旭带昭昭又到了她第一天签保密协议的房间。

许沐的指尖沾着钢笔墨水，洇在A4纸边缘像一抹微型乌云。他敲了敲谱表：“副歌第二句，‘时光折裂成沙’的‘沙’字，咬字时声带振动太满，现场容易破音。”

昭昭凑近去看他标注的波形图，极小声地哼了段旋律，声音发颤：“换成‘碎屑’呢？轻音节更贴合气声唱法？”

许沐的钢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又洇出了一个墨点。“你的嗓音不错”，许沐的肯定很不经意。

昭昭也不知道是他的客套还是其他，微笑以示回应，然而许沐并未抬眼，埋头在眼前的A4纸上，非常地专注。他的睫毛很长，从昭昭的角度望去，特别的好看。果然艺人和普通人的颜值是有壁的。

“我的想法是晚饭前完成歌词的打磨，要辛苦下你了。”许沐说完，看向昭昭。淡蓝色的衬衫，白色长裙，齐肩的本色头发，戴着金色框的圆眼镜，指甲剪的很短，没有化妆，也没有香水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好的。”昭昭低头回应。心想，这样今晚就可以回去跟晓珍好好的旅游玩耍了。

修改，试唱，调整，再尝试新词，再试唱，再比较，不知不觉已到晚上，总算告一段落。

待到第五稿通过，许沐还是回来当面跟她进行了微调，毕竟这是他第二张专辑，他这个刚跟前经纪公司解约的独立工作室，也拿不出很多的钱找知名制作人给他把关，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可以了，辛苦你。”这次许沐伸出了手，握手表示感谢，带着他的温度。

昭昭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许沐却瞧出了她眼里的雀跃，嗯~她的眼睛藏不住，会说话。当然，她的雀跃不是因为跟自己握手。

昭昭出了房门，就赶忙去寻老板，看看方不方便送她到山腰，她好早点回去，顺便给魏晓珍一个······惊吓。

这头，电视里正播报着通知：目前累积降水量已达40毫米以上，预计今天白天降水量仍将持续，请有关单位和人员做好防范准备，目前降雨还在持续，经研判，丘山盘道、旅游公路、山顶观景平台等将出现较大范围的积水、大风、雷电等现象，而土壤水饱和量已达到阈值，存在较大安全隐患，为切实保障中外游客的安全与健康，决定自今十七点起，暂停开放，恢复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好吧，就在他们打磨歌词的那些时间里，上下能通行的山路都已被封，不仅他们，阿姨也被滞留在民宿，老板则被困在民宿下小山腰处的员工宿舍里，上不来了。当然，今早外出云上安吉的那几个工作人员，恐怕也只能在外另寻民宿暂住了。

好在阿姨们毕竟是附近丘山村的村民，经验老道，未雨绸缪，早上就储备了好几天的肉。鱼和黄鳝则也蓄水养了起来。民宿周围还有自家的蔬菜大棚，养得走地鸡。吃饭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许沐这个月是休整期，主要是筹备新专辑，没有安排综艺、商务行程，所以影响亦不大。

受伤的世界只有魏晓珍了。

昭昭把暂时没法回去的事告知了晓珍。

“黄昭昭，你是不是偷偷拜了萧敬腾！说吧，你怎么补偿我！”魏晓珍是有点气愤，但天气的事，也怪不得昭昭，她是晓得的。

“我请你吃大餐·····说不定，今晚雨停了，很快又可以通车了。”昭昭说这话也有点心虚。

“一顿不行，起码两顿。”

毕竟是十多年的友谊了，没有什么是吃饭解决不了的。

“没问题······看，你又完成了一个人旅行的新鲜事，下次真能挑战背包客了！”昭昭说完，不厚道地笑了。

魏晓珍也不示弱，“看来，我得感谢你了，促成了我的自我成长。但怎么也不及你作词成功呀，即将飞黄腾达。”

“魏、晓、珍！你缺不缺德。”

“还不是你缺德再先，黄、昭、昭。”

昭昭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魏晓珍这个挚友，或许她现在不会这么快乐，跟她一起时，她可以自在的做自己，不假思索地表达。不需要忍耐或收敛。这段友情比其他感情都来得坚固。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很难得，非常珍贵。

今天的晚餐是玉米排骨胡萝卜汤，清蒸鲈鱼，酸辣藕片，昭昭特喜欢那个蒜蓉绿叶菜，吃了好多，却不知其名。

隔了两桌的位置便是许沐。昭昭一抬眼便能看到。哪怕眼下他不过是一头棕色的头发，刘海垂在眉下，有些凌乱。他的穿着同样也很随意，白T加卡其色短裤，外加黑色的拖鞋。但明星到底是明星，哪怕不怎么打扮的时候，他依旧带着清爽的少年气。对了，还很香，让她忍不住打喷嚏的那种。

昭昭本能地想着要不赶紧吃完，先回屋里去，但心里又挣扎着，“尴尬什么呢，在其他民宿吃饭时，旁边也会有其他房客啊，怎么现在就这么扭捏了呢。大家都是对方的背景板而已。再说了，任务也完成了。”最终，昭昭收起了没必要的情绪内耗，没动。阿姨收拾的当下又给她端来了切好的西瓜和一杯乌龙茶。尽管外面雨势收敛了一些，也不过是暴雨变大雨。

陆旭本该是和许沐一同到前厅的，但他刚到许沐门口就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听着她在电话里那头吐槽公司的奇葩同事。五年的时间，他们早已度过了热烈的时光，很多东西也随着时间渐渐稀释冲淡。她对物质没有太多的追求，也不是很作的那种女生，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太好，但她父母同自己父母一样都是本分老实的农民，从来没有对子女索取过什么，也不会给子女带来额外的负担。况且她从未计较过他把大半工资寄回父母家这件事。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是会结婚的。电话那头不间断地愤愤的列举着同事的诸多过分举动，陆旭听着，时不时还会配合着一起生气，却一直瞄着手上的时间。

许沐开门瞧见他在跟女朋友电聊，笑了笑，就跟他示意自行先去餐厅了。

“哥，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过来。”晓陆用手掩着手机，轻声跟着许沐道歉。

许沐依旧带着笑，“不急，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雨天，天色出奇的黑，灯火的光晕，雨打树叶的簌簌声，让人有种时间在这里静止的错觉。

这次他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昭昭。她没有带眼镜，穿着针织的灰蓝色短袖和白色长裙，依旧很普通，一点也不像写出“就让世界是世界，我是我”歌词的人。

难得有这么闲静的时间，平日里的忙碌、焦虑、疲惫，好像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了，他慢悠悠地吃了一顿饭，饭菜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