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暮往 第3章 第 3 章

昭昭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晓珍发来的照片，灰色的蟾蜍趴在竹椅上，绿色蚱蜢躲在帷帐下，还有玻璃窗外树上啃松果的小松鼠······这些新鲜可爱的照片让她恍惚觉得，她们这次本就是各自的旅行。

窗外，泳池底的灯光依旧星星点点，周围黄色土房旁的地灯在草丛中若隐若现，草、树晃动的影子在土房的墙上影影绰绰。

昭昭起初还是坐着，后来不知不觉收起来了双脚，两手抱着膝盖发呆。也许是吃的太饱，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许沐跟大学好友瞿峰打了好久的电话，听醉酒的他絮絮叨叨讲着自己快要离婚的苦闷。一个小时后，他下楼到客厅拿水小憩。

昭昭，他再次瞧见了。毕竟偌大的民宿，现下就他们几个人。在沙发旁茶几昏黄的小灯下，她就那么倚着靠背，望向落地窗外的风雨交加，发着呆。

许沐拧开瓶盖，靠在冰箱旁的岛台边喝水。

又一次，他们分处两端，却又好似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很微妙。

昭昭觉得有点累，调整了下坐姿，盘起双腿，拿起一旁的抱枕枕于胸前，整个人懒懒地陷进沙发里，耳机线猛地被扯开，手机里泄出五条人的歌。音量尽量不大，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许沐眉毛微动，“五条人的歌确实很独特，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今天听了瞿峰太久的苦水，五条人的歌让他轻松许多。

昭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而去，岛台那个身影是？她站起身走近了一点，才发现是······是许沐。她有点吃惊，许沐跟五条人的音乐风格截然不同。

许沐是懂她的诧异的，“你也不像是会喜欢五条人的？表面上看。”脸上带着笑。

昭昭也不由地笑了起来，“他们的歌那么自在新奇，很难不喜欢。”

“确实生猛、奇特又有意思。”是许沐做不到的肆意自由。

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昭昭遇到了同样喜欢五条人的许沐。或许是那天夜太深太寂静，人很容易就自我剖白，产生内心的共振。他们从五条人的早期专辑《一些风景》聊起，到曾经的谢安琪，后来的李志，以及其他的种种。

等阿姨凌晨三点起来喝水时，不远处的沙发上，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阿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笑着悄悄地回了房间。

昭昭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熬过夜了，醒来已近午后。想起半夜的谈天，还是颇不真实，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许沐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朋友，走得很近很近的朋友。但随即，她又对自己有了这样的错觉而感到荒谬与难为情。

下午一点十六分，昭昭去餐厅吃午餐，顺道跟阿姨道歉——不在规定时间段就餐给她添了麻烦。

阿姨笑笑，“我也年轻过，懂的······一开始啊，总有很多话要说的。”

“阿姨，你误会了。”阿姨突如其来的话让昭昭有些尴尬，赶忙解释这个离谱的误会。

阿姨看着昭昭手忙脚乱、慌慌张张、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笑笑。

“真不是，真的不是。”昭昭忙不迭地坚定地否认。

“懂懂懂，不是。”阿姨依旧带着同样的笑，“你喜欢吃糖拌番茄吗？今天刚从菜棚里摘的，最后一批了，新鲜的很。”和蔼又温暖。

“谢谢阿姨。”昭昭进而想起了自己阳台上已经坐果但还没转色的番茄，赶忙打电话给魏晓珍拜托晓晨帮忙上门浇些maya的有机肥，巴拉巴拉地交代着浇多少水量，怎么用手指判断浇水的深度等等。

魏晓珍听得一头雾水，“干嘛不直接跟我弟说，你又不是没有他微信。”

“算了吧，上个月你弟弟放假回国，就跟他聊了个天，同学聚会没打到车，蹭了他的顺风车。你怎么跟我说的？”昭昭想起都觉得好笑。

“那，现在这么流行姐弟恋，万一你跟我弟谈上了，你们又差得那么多，7岁啊，我叔叔那个老古板铁定不同意。你还记得晓晨的经典名言吗？”晓珍边说边模仿着他的语气，“你不觉得一辈子喜欢一个人是件很酷的事！”

阳光下，那个刚高中毕业的少年，昭昭也印象很深刻，他当时的神情模样那么地认真而笃定！当然，那不过是年少的一时想法。昭昭哭笑不得，“他说说的好吗？后来不是谈了好几个吗？”

“那不每段都坚持了很久才肯放手。”说完，晓珍继续着她无来由地想象，“万一你们有个啥，我叔叔是老执拗，碰上他这个小执拗，家里绝对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我爸妈就会把‘我’列为罪魁祸首，疯狂教育。”魏晓珍想想那个画面就可怕，他爸可以唠叨一个月的。

“你也不看看我的长相，我有那魅力嘛。”昭昭都被她气笑了。

“晓晨的审美喜好向来很独特的·····”魏晓珍脱口而出。

“我真的谢谢你啊，这么看得起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记得帮我嘱咐你弟······门锁密码你知道的！”就当她是在表扬自己吧，独特也是个不错的词，昭昭宽慰自己，笑着刚想挂电话。

“慢点，那你也给我帮个忙，我开学前的工作计划，交给你了。”魏晓珍最讨厌写各种工作小结，工作计划了，想起来都头疼。

昭昭自然是乐意的，爽快地答应了。

屋外的风还是很大，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陆晓旭下楼吃饭，一个人。顺道嘱咐阿姨，把午餐送到许沐房间。他也是很佩服许沐，又大半夜不睡觉在捣鼓词曲。不像他，26岁就像中年一样，每天晚上都困的不行。

嘱咐的当下，还跟昭昭打了个招呼。

很顺道的一个举动，昭昭却还是摆脱不了拘谨。这该死的扭捏性格！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但她对于不太熟的人就是没法拿出所谓的松弛感。就像在办公室里，大家买吃的都要互相分享，每每昭昭就觉得很有负担，今天拿了别人的，就想赶紧买点什么还给人家。好朋友则不然，魏晓珍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魏晓珍的。

相较于昭昭的困倦，许沐却气色极好，全然没有熬夜的疲态。穿着黑色的t袖，显得人更清瘦了。

阿姨给许沐也端来了糖番茄，他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是他还是尝了几口，很新鲜。许沐想起了那天，他双肘倚在楼上走道的栏杆上，一旁的陆旭在跟他沟通下阶段的商务活动，时间凿实有点长，他的眼神已飘向了远处。

民宿老板正热情地跟别人聊这指那，像是相熟良久的朋友。

“哥，看什么呢？”陆旭循着许沐眼神望去，没发现什么特别。

许沐也没有回答，扯回了先前的话题。

再次瞥见她的时候，人已经跟老板跑到蔬菜大棚那了，时不时还蹲下来看看番茄的脐，研究番茄的吊蔓。

新来的民宿工作人员？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天晚上，许沐工作有点累，跑到泳池边的大平台坐着吹风望星，意外发现她就是写《某某某的旁观》那首词的人。那么独特的一首词，还揣测着应是个男生，经历种种，就是磨不平他的个性棱角。然而，却是“那个工作人员”？！

他眯着眼睛，看向起身要回去的昭昭，池底的星星点点，周遭的微光下，仅能看清她的轮廓，但也不似棱角分明、很张扬的长相，甚至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连她的声音都如她的长相，不似其他女生的清脆、可爱。温温柔柔的，略带一丝沙哑，像是夜晚的背景音乐，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许沐很喜欢听她说话，所以后来的晚上，才会不知不觉跟她聊了那么久吧，应该是有些这缘由的，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微信的铃声适时把他唤了回来，是许沐母亲的视频电话，“沐沐，你那雨小点了没？”

许沐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翻转镜头，“算是小了点。”

“民宿的位置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吧？”许沐父亲在一旁的镜头外问道。

“很安全，没问题。”许沐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妈，爸的腿好点了没？”

“你坐过来点，儿子看不到你。”许沐母亲边说边扯了扯许怀远的衣襟，“你来拿着手机。”

许怀远笑眯眯得，“半月板小手术而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何况你妈就是骨科医生，你还不相信你妈的技术。”随后还一脸崇拜地看着温孺如。

许沐妈佯作生气，跟许沐抱怨着他老爸，“他早上还想去跑步，说要参加11月的半马呢。”

许沐看着父母在电话那头你来我往地打情骂俏。他早已习以为常。

“你们在外面呢，注意影响。”许沐提醒他们别那么腻歪。

然后两个人又转头跟他热烈的推荐这家餐厅，说是以后可能带女朋友来吃，既有氛围又好吃。

许沐连连点头，努力敷衍，“好好好，我努力。”

最后依旧是那句叮嘱，“好好工作，好好休息，少熬夜，有时间多回家！”

许沐低头继续夹起一块番茄，糖渍在瓷碗边凝成琥珀色的痕，想着，她应该是很喜欢番茄吧，才会写出那句“你说要酿成酒，我却等不到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