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元旦联欢会兼校庆定在三十一号,三十号这天一共要进行两次彩排,午休定点走位,放学后再把所有节目都过一遍,算是正式彩排。
苏林和周济相到的时候钢琴还没有架好,负责的老师说反正他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没什么走位,等到下午正式彩排走一遍就会了,“到时候从右上从左下,你们都是聪明孩子,不用多费心!”
周济相点了点头,指着手里的琴盒问:“但我把琴带过来了,等下能让我拿着琴找下定点吗?”
老师认识他,笑开了:“你登台表演也不是第一次了,还需要这么谨慎?”又开玩笑地对苏林说,“可能这个同学会比较紧张吧?”
苏林微笑着没有接话,周济相侧头拿手肘挡着轻轻咳了两声,回过头来笑了笑:“老师你不知道,其实这位登台经验比我多。”
“真人不露相呀!”老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你们在后台等等吧,灯光有点问题,几个主持人的点还没贴好呢。”
两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候有些无聊,苏林在后台四处溜达了一圈,没见到什么熟人,于是开始观察舞台和剧院。台上降了好几层幕布,钢琴预定是放在最后一层幕布后,这样可以提前布置好,不用临时把钢琴抬起来。苏林穿过那一层层厚重的幕布,露出个脑袋往台下看,学校的小剧场有一千个座位,红色绒布的靠垫排列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这个角度看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一想到底下坐满人的场景,她抬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回去给周济相比划了一下座位的排布。
“紧张?”周济相正在给琴弓上松香,细微的白色粉末扬在空中,慢悠悠地荡下来。苏林给他描述的时候,他歪着头拿一双笑眼看她。
可能是那天晚上瞎跑着凉了,这几天周济相的脸色似乎比以往更苍白,有时候看着精神也不是那么好,不过苏林问起来的时候他总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苏林摇头:“是怀念。”
“你看,我没说错,你登台经验丰富。”周济相轻轻吹掉指尖的松香粉末,搭弓试了试音,“小姨说以前你还在上万人的音乐厅演奏过,眼下这个对你来说只是小场面。”
苏林恍惚地想起张敏嘉那场演奏会,虽然是久远的记忆,细想却仍能感受到那种掌声雷动带来的鼓膜刺痛,酥酥麻麻地又像是一阵电流蹿过去,莫名地爽快。
“你别说,在许多事上,小时候的我比现在勇敢多了。”这是苏林最后的结论。
周济相笑了一下,放下琴又开始低头上松香:“我和你正好相反,最近意识到自己从前其实胆小又懦弱。”
苏林扬起眉来,并不相信他的话。
周济相似乎被松香粉呛了一下,把头埋在肘弯里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苍白的脸因为缺氧终于浮出几分血色。对着一脸担忧的苏林,他笑着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加重加快。
“啪!”
本来就被磨成了马鞍状的松香终于裂成两块,从指尖落下,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怔怔地望着那一片狼藉,良久叹了口气:“也许我现在也还是个胆小鬼。”
“原来紧张的人是你呀?”苏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找他们借一下扫把簸箕噢。”
周济相抬手去摸了摸她刚才拍过的地方,平静地笑了一下,把弓放好,蹲下去捡起那些琥珀色的透明碎块。
陈芷瑄化妆的东西带到学校来没地方放,于是放学铃一响她就迫不及待地拉上王倾往家跑,还让苏林一定要等她回来。
“其实我一直坐着,也不用化全妆去彩排……”苏林要挽留她的手伸在半空,那两个人早就跑没影了。
有个女孩子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你就让她过过瘾吧,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彩排,我们班的节目在中间,肯定来得及。”
苏林想起来她之前自告奋勇说自己妈妈是话剧团服化道组长,要来负责妆发,可惜话剧团元旦前后有好几场演出,团里所有人都分不开身,所以这个任务变成陈芷瑄的了。
不过“前妆发组长”早就和陈芷瑄秘密计划好了补救方案。陈芷瑄每个周末都大包小包地带着妆发工具上她家,和那位心灵手巧又经验丰富的组长阿姨一起拿她当模特,学了不少东西——虽然之前因为cos的角色调换,这些操作没能用在王倾身上,但陈芷瑄在赶去小剧场的路上昂首阔步对身旁帮忙提东西的王倾放出豪言:“就算高考失利,我也有信心能靠这华丽的化妆技术混得相当不错!”
王倾帮她提溜了一下快滑到胳膊肘的背包带子:“但你不是不参加高考了吗?”
陈芷瑄缩了下脖子,警觉地低声说:“这话不要在林林面前说呐!”
不幸从很多人那里承担了很多保密责任的王倾抿了下嘴:“但你总要告诉她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但肯定不是这两天嘛!”陈芷瑄跳着跨上了台阶,“我那渣爹昨天还打电话给我妈,让我抓紧准备托福什么的。哎,不说了,烦人!”
离彩排还有半个多小时,已经有不少人聚在大堂里等待入场。
“有节目的人应该都在后台?”王倾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苏林和周济相,“我看咱们班来了不少人,在大堂里等着的应该都是要来看彩排的。”
两个人于是由负责的老师带着去了后台,果然看见苏林一个人托腮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去:“林林!”
苏林回过神来,坐起身冲他们笑。
“快来快来!”陈芷瑄拉着她往化妆镜前一坐,打开手提箱就开始把工具一样一样列好,“大神呢?”
“他那块松香摔碎不称手了,敏敏老师说给他送块新的,他去校门口拿了。”苏林的刘海被一个软绵绵的小熊发带束起来,自己主动扬起那张素净的小脸,任凭陈芷瑄拿化妆棉蘸满乳液轻轻拍打,“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吗?”
“没有。”王倾说着,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话说我感觉这几天大神有点虚弱,你们发现了吗?”
陈芷瑄表示同意:“感觉他的脸比以前还要白,偶尔看着也不怎么有精神。”
说完两人一致看向苏林。
“其实我问过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事呐。”苏林的嘴唇被涂上厚厚的润唇膏,说话有点粘嘴,“橙子你记得你周一问我他和班长怎么突然和好如初,我告诉你平安夜发生的事吗?”
当时陈芷瑄对许谙宸和简语晴在一起这件事的兴趣不大,听到了之后只是“哦”地点了点头,反倒是听见周济相和许谙宸像小孩子一样赛跑这件事,眼睛亮得像一千瓦的白炽灯。
“我当然记得,两个男人手拉手在冬夜无人的步行街上,不知疲倦地奔跑。”陈芷瑄立刻一本正经地把脑补的场景总结出来,对上两人无语的表情不情愿地改口道,“哎,对,没有手拉手。”
润唇膏被湿巾擦去,换上了玫粉的口红,有玫瑰的香气,苏林照着陈芷瑄比划的那样抿了抿嘴唇,对王倾说:“我猜他那天着凉了吧。”
这句话王倾听了本能地觉得不对,可是那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幽淡香味,他只看了苏林一眼就别过头去,心不在焉地回了句:“那大约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陈芷瑄拿沾湿的笔刷在苏林眼睛上扫过一层闪粉,是桃金色的细腻光泽,和肉桂色的眼线、杏粉色的眼影搭起来很和谐,把那双本来就圆溜溜的杏眼又放大了一圈,却又至于太成熟而失去少女的甜美。
“我果然很厉害!”她晃着脑袋啧啧自夸起来。
等苏林的妆化完了,周济相还是没有出现。面前的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给其他要化妆的人腾地方,苏林站起来要帮忙,但陈芷瑄仰起头来阻止她道:“不如你去外面找找大神?正好到处炫耀一下陈老师高超的化妆技巧!”
苏林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机给周济相打电话。也许是手机照常静音,又也许是路上太吵他没有听见,两个电话打过去都没有人接。
苏林没办法,把手机的提示音调到最高,对两人说:“我去周围转一圈,你们留在这里,这样他要是来了也知道在哪找我。”
“好嘞,你记得回来还要编头发呢!”陈芷瑄抬手指向角落的一排椅子,“那儿有插座,我把卷发棒什么的准备好,等下在那儿见!”
苏林应了一声,忘记自己头上还顶着一对棕熊耳朵,穿过往来忙碌着的人们向外走,有抱着舞服的学生和她擦肩而过,被轻软绸带拂过的一束头发像针一样立起来,落下的时候在脸侧留下一种汗毛耸立的不适。
化妆间隔壁有好几间储藏室,是平时用来存放大型道具的地方,一般也不会有人去,但苏林刚出化妆间就看见一个纤薄的身影轻盈地闪进了最远的那间储藏室。
她认出来是简语晴,起先觉得有些奇怪,但隔壁这一间储藏室的门也开了,陆陆续续走出来好几个抱着纸箱的学生。意识到舞台布置还没弄完,苏林便猜她也是来帮忙的,没再多想就继续往前走,结果在拐角的地方差点和一个被怀里大件挡住视线的男生撞到一起去,连忙闪身道歉。
“苏林?”从巨大泡沫箱后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李景攸,一见她就笑开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他嫌抱着东西说话碍事,把泡沫箱随便往地上一放,差点砸到自己的脚,看得苏林也失笑:“我要出去找人,你不准备排练在这里干苦力吗?”
“那可不!”李景攸伸手把箱子拍得嘣嘣直响,“如你所见,年轻健壮的劳动力总是哪里需要往哪搬的嘛!”说着四下看了看又问,“你找谁?我帮你一起找?”
他到处张望的时候还歪了歪脑袋,更像王倾家的萨摩耶珠珠了,苏林看着笑意更甚:“我在找周济相——他去校门口拿东西一直没回来,你有看见他吗?”
珠珠的脑袋立刻不歪了。
李景攸先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回忆,然后才抿着嘴摇头道:“没有印象,不过我很早就被抓过来帮忙了,所以也不太可能看到他。”
“那好吧。”苏林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哎等一下!”李景攸伸手拦了她一下,趁着苏林迷茫回头的时候俯下身来把脸凑到她面前,左右歪着头仔细端详她的脸,然后又在她反应过来往后撤之前直起身来冲她笑,“我最近视力下降得比较厉害,得凑近了才看得清——你这个妆真好看!”
刚才他靠得这样近,温热带着薄荷糖味道的吐息喷在她的额前,苏林的脸后知后觉而不可避免地热了起来。
可是他的表情那样正直而坦然,不会有人觉得他这种亲昵的行为背后藏了什么坏心思,只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试图观察她而一瞬间没有把握好分寸,但很快就结束了,周围的人甚至没机会注意到两人间曾有过近到不正常的距离。
李景攸看她红着脸不说话,咧开嘴又笑了起来:“你会看我们表演的吧?”
“哦,当然!”苏林眨了眨眼,“陈芷瑄还说要等着录你们排练呢。”
“我问的是表演噢。现在已经六点了,我们节目压轴,等下排练会比较晚,也不一定会排练所有的歌。”李景攸笑着指了指手表,“你时隔多年再次登台表演,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调整好心态,不要紧张。”
“谢谢你呀。”知道是友善的提醒,苏林弯起嘴角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我练了很久,指法和谱子已经很熟练了,所以明天不会紧张!”
“那就好——不过说好了哦,明天要看我们的演出!”李景攸说着俯身去搬起那个泡沫箱,下巴磕在盖子上按住那条总是飘起来的胶带,“去年暑假没能让你看到我们的表演,给个机会让我弥补遗憾吧?”说着又冲她抛了个媚眼,“我唱歌的时候你一定要坐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哟!”
也没等苏林回答好还是不好,他就自说自话地抱起箱子跑去储藏室了。
真是个奇妙的人。
苏林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个夏天啊……她想起了健哥那个乐队。
这群年过三十依旧热血沸腾的“叔叔”,总是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地开始吵架斗嘴,最后因为发觉他们唯一的粉丝小姑娘还在场而戛然而止。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如愿出专辑、开演唱会?
“在这做什么呢?”
有人轻轻拍了苏林的脑袋,她一个激灵回过头来,发现是周济相。
“你走了好久没回来,我是要找你的。”苏林见他面色和唇色苍白,眼角和鼻尖又微微泛红,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橙子和汪汪也很担心你。”
“拿到东西后和小姨说了会儿话耽误了。”周济相说着指了一下东边,“回来的时候没注意路,拐去体育馆了。”
“你居然也能是路痴的吗?”苏林觉得好笑又不可思议,周济相闻言摘下手套,拿手背去轻轻碰她的脸,冷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躲开,“呀,怎么这么冰?”
“外面太冷了,不过现在不冷了。”周济相望着她笑。
苏林从外套口袋里拿了个陈芷瑄塞进来的暖宝宝,正好是热乎乎的状态:“快暖暖,橙子他们在化妆间等着呢。”
周济相把暖宝宝握在手里轻轻摩挲,袋子里的铁屑发出沙沙的声音,摇了摇头把它递回去:“你的手怕冷,还是你拿着吧,我的手很快就会烫起来了。”
“嗯?”苏林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两人说话间走回了化妆室,周济相冲一个角落抬了抬下巴道:“我看见陈芷瑄了。”又趁人不注意轻轻地捏了一下苏林的耳珠,“顺便得夸夸她化妆技术不错。”
他的指尖果然滚烫,很快把她的耳朵烫得通红,连带着脸颊和脖颈都粉嘟嘟一片。
苏林捂着脸又羞又恼地横了他一眼。
李景攸走出储藏室的时候特地四处看了看,确认苏林不在附近,这才打开另一扇门,沉着脸走了进去。
的确是很久没用的储藏室,开关门的动作震下的灰尘像巨大而轻柔的蛛网兜头罩下来,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李景攸很是嫌弃地啧了一声,按下电灯开关,毫不客气地对站在百叶窗边透气的简语晴道:“只有老鼠才喜欢选这种阴暗逼仄的地方见面。”
简语晴回过头来冲他笑:“你见过这么漂亮的老鼠?”
李景攸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从没觉得你漂亮。”
简语晴重新关上窗户,抬手扇去迎面而来的灰尘:“是,你的眼里现在只有苏林,当然看不见别人。”
“我的眼里一直都只有她,你也别把她和你相提并论。”李景攸不耐烦地皱眉道,“你发消息说有重要的事情我才来的,有话快说,我讨厌和你共处一室。”
简语晴耸了耸肩:“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因为赵……”
“你别提我表妹的名字!”李景攸厉声打断她。
“行行行,你别急。”简语晴扬眉,抬起手来作投降状,“我知道你因为她的事一直讨厌我,但那件事你只听她的描述就给我定罪,是不是也有些武断呢?”
“我对一个人的判断从来不是来自于耳朵听到的,是我自己亲眼观察到的。”李景攸说着又皱起眉来,双手抱臂道,“再说,我的看法对你很重要?”
“当然重要!”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简语晴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了一下又道,“我要转学了,不想带着被你误解的遗憾离开。”
“有这个必要吗?你不是已经如愿以偿地骗到了那个傻白甜的许谙宸,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李景攸不耐烦地黑下脸来,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稍稍把情绪安定下来,“我并不想听你说什么澄清的废话。我刚才说了,我讨厌你不只是因为我表妹的事,你的言行举止我从初中开始就看在眼里,所以我确定你是我讨厌的那类人,就这么简单。”
简语晴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似乎在消化这番话,但最后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原来你这么关注我?真是荣幸。你说从初中开始就在观察我,为什么我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么个人?如果那时候我认识你的话,肯定不会有后面和你表妹的那些事了。”
“神经病。”李景攸嗤笑一声,立刻转身开门就要走。
“等等!”简语晴小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
李景攸像触电一样连跳两步避开她:“有话说话,别动手!”
“你表妹,我想当面跟她道歉。”简语晴说着话的时候眼里渐渐泛出泪光,声音也带了哭腔,“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后悔,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在离开前好好道个歉。”
“所以你刚才还在怪我只听信一家之言过于武断,现在就承认那件事是你的错了?”李景攸说着冷笑起来,“那么,这么多年来你都是死的吗?曾经那么多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没有道过歉?现在你说想道歉,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一点——从头到尾都是这么自私。”
“可是我……我现在是真的想要道歉啊。”简语晴的眼泪终于珠子一样掉下来。
哭泣的女孩子,鲜血淋漓的手腕,血迹斑斑的白色T恤,比浸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床单还苍白的脸,在那个可怕的、初二的冬天。
她小时候是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叫“攸攸哥哥”的小尾巴,永远在傻呵呵地笑,像太阳花一样啊……
李景攸不自觉地把手指捏得劈啪作响,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你以为你的一句道歉很金贵?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把所有的伤痛都抹去?她手腕上的伤永远都不会消失,她心里的创伤也永远不会愈合——当你们以前的同学提起她的名字时,想到的都会是一个把你推下楼梯的坏女孩,而不是从前那个品学兼优的小乖乖!”他最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自嘲地笑起来,“我还是太闲了,居然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说了这么久的废话。”
身后的简语晴不知为何突然放声大哭,李景攸不耐烦地又要回头让她别假惺惺地装了,面前的门却毫无征兆地从外面被人开了,门外站着一脸惊诧的许谙宸和负责道具的老师。
李景攸在这一瞬间想到之前对苏林说过的那些有关简语晴的话,忽然觉得明知她是什么人却仍然中了圈套的自己,简直蠢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