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 第31章 计划

周济相说请吃饭，陈芷瑄自然不会放过压榨大神的机会，在发现那家茶餐厅今天歇业后，立刻捏了个兰花指，指着隔壁牛排馆娇滴滴地说：“林林，人家想吃肉肉！”

苏林看了看那处处闪着金钱光辉的装潢，本来想提议说大家AA的，结果周济相笑着对陈芷瑄说：“你只要全程能装出个人样我就请客。”

陈芷瑄立刻把指头掰直：“爽快！这位先生想要哪一种人样？梁山好汉还是日系正太？我都可以的！”

周济相打了个呵欠：“拿破锣嗓子和巫婆换了腿的人鱼怎么样？”

陈芷瑄便哼哼着小跑去开门：“你大好的日子说这么晦气的话干什么！你不忌讳我可替林林忌讳得很！”

但是台阶上融化的雪水结成了薄冰，陈芷瑄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屁股墩。王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嘴上却不忘吐槽：“怎么说呢，其实卓别林也挺好，既让大神得了安静，又让四周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讨厌！汪汪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陈芷瑄跺着脚跑进了门。

不过落座点餐后她好像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喝了口冰茶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调侃起坐在对面的苏林：“现在好啦，有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已经定啦！现在该救救红娘小姐了，老班给的任务不超额完成可不行啊！”

服务员小哥刚好把她的战斧牛排端上来，苏林盯着那滋拉滋拉溅着油花的铸铁盘，觉得自己像极了那块没法翻身只能任人宰割的肉。

陈芷瑄见她出神，也不再嬉皮笑脸，点点头认真道：“我们要好好想个计划把排练的事瞒过去，尤其是林阿姨那里。”。

“但什么东西都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叔叔阿姨迟早会发现的。”毕竟之前听到过周济相的坦白，王倾此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只是关心道,“可是林林，你不要勉强自己噢。”

苏林没答话，用力捏着左手小指，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能感觉捏到肉和指甲，可被捏的部分确实没有任何感觉。

“没了触觉和痛觉，但是好歹这根手指还能听使唤。”周济相替她开口了，“我问了小姨，她说苏林最开始可能会有误触和力道控制不当的问题，不过这些完全可以通过练习改善。何况之前这么多年的肌肉记忆还在，我们都应该对她的技术有信心。”

这话说得很积极，但陈芷瑄和王倾看了看依旧沉默不语的苏林，也都沉默了。

“林林宝贝我想吃冰淇淋，陪我去冰淇淋机嘛！”陈芷瑄站起来把苏林拉起来，冲王倾使了个眼神，“你们俩可不要趁我们不在偷吃噢！”

“你这个坏女人，也不问我们要不要冰淇淋！”王倾翻了个白眼，等她们离远了才一脸正色对周济相说，“我和陈芷瑄当然相信，林林的技术理论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可那件事——那可是把指甲生生给拔下来啊，痛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拔指甲的人是她妈妈……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有多难熬我们都看在眼里，包括后来也是只要一提起来她就会反应过激。平时训练也许可以回到她巅峰的水平，但真正登场的时候场下有那么多观众，还有几台摄像机，她精神压力肯定会很大。更不要说万一途中阿姨发现了和她闹怎么办？”

周济相只是问：“你们觉得她想不想弹琴？”

王倾愣了一下，茫然地回忆道：“她这几年都不提钢琴了。”

“她刚才在我家看见我小姨时眼睛里的光是我认识她这一年半来最耀眼的。”周济相轻声说，“她的犹豫只是因为对自己小指的不自信，还有对她母亲的惧怕。前者我刚才说了，只要练习是不会有问题的；而要解决后者，我们自然要帮忙，可是也要靠她自己。”

“但是现在的林林……我担心她做不到。”

“从你们和我小姨的描述来看，苏林以前应该是一个优秀快乐又自信的人，和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像。她怯懦自卑甚至有些讨好型人格，无非就是因为耳后的疤、拇指的事，还有她的母亲。”周济相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她现在已经不怕露出那个疤了，我想帮她一步一步克服心里的障碍，重新变成一个自信快乐的人。”

王倾又一次觉得周济相帅得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但他突然想起了别的事，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在你走之前？”

周济相的手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向王倾：“你别告诉她们。”

“但是你会告诉她吗？”王倾的语气近乎于质问，“善意的谎言到底还是谎言，如果她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你的事，性质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当然会找机会亲自告诉她。”周济相盯着水杯在桌布上投下的明亮光影，忽然轻笑了一下，“何况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严肃？”陈芷瑄的声音蹦蹦跳跳地由远及近，“冰淇淋机上只有香草和巧克力两个味道了，所以我和林林给你们拿了巧克力味的。”

苏林拿着两个甜筒跟在她身后：“不过你们要是想吃香草的也可以跟我们换。”

王倾皱着鼻子：“狗橙子，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巧克力。”

陈芷瑄闻言连忙把自己那根香草甜筒啃了一口：“嘻嘻！”

王倾翻了个白眼：“幼稚。”

“看看是哪个还没发育的小伙子在说这话？”陈芷瑄抿了抿嘴，“是大哥我亲自给你拿的甜筒诶！其实是榛仁巧克力奶的味道，你尝尝嘛！不喜欢再给我。”

周济相见他们打打闹闹的，从苏林手里接过那支甜筒，然后扶她坐下：“还好我不讨厌巧克力，不然这会儿你也下不来台。”

苏林一愣：“但是我记得情人节那天你吃了巧克力啊。”

陈芷瑄忙接茬：“对对对！我也记得，是许谙宸给你的！我印象特别深！”

周济相皱眉：“你又开始了。是别人给他的，他分给了我。”

王倾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我也想起来了，好像那天早上我看简语晴递给班长什么东西——包装挺好看的，估计就是巧克力了。”

“哎哟，那时候就开始了吗？”陈芷瑄有些嫌弃地说，“真是双标啊，自己一边撩着班长，一边缠着大神，还敢说林林……”

周济相转头看苏林冷着一张脸，便道：“无关紧要的人就不说了，我们刚才在说排练的事，继续吧。”

“第一周我们先定好曲子，然后林林练练指法，费不了多少工夫所以林林爸妈那边应该挺好糊弄的？”陈芷瑄啃着甜筒的脆皮，“之后还有两周，我们就说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每天放学后学两个小时，周末去学校自习？”

王倾点头：“我们也这么回去和家长说，这样叔叔阿姨要是打电话问我们家的话不会露出破绽。”

周济相把自己那份水果沙拉推到苏林那边，抬眼道：“但这样一来，你们放学也要在外面晃荡两个小时才回家？”

陈芷瑄歪头道：“那有什么的呀，大不了我和汪汪真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就好了？只要林林能重新做她喜欢的事，我和汪汪做什么都愿意！”

苏林眼睛本来就哭肿了，现在忽地眼眶一红，整张脸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陈芷瑄赶紧冲周济相道：“大神快抱抱林林，她要哭啦！”

“啧，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周济相嘴上这么说，胳膊还是伸过去把苏林圈了个严严实实。

王倾抿着嘴笑：“怎么说呢，一直知道大神是个傲娇，但真没想到会娇到这个程度。”

陈芷瑄闷哼一声：“什么傲娇啊，就是道貌岸然！就是闷骚！”

苏林刚才感动得要哭的情绪早就被他们作没了，无语地用两只手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嗨呀，作甚小女儿娇态！”陈芷瑄的声线突然变得粗犷，“来来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第二天早读课前老班过来巡视，顺便问陈芷瑄道：“陈芷瑄啊，你的节目有着落了吗？”

陈芷瑄拍着胸脯说：“您放心吧！”

“真的？你办事效率这么高我反而有点不相信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陈芷瑄红着耳朵瞪了笑得最欢的王倾一眼，抬着下巴自信满满：“老师您真的放心！我们的表演人员已经敲定了，今天就开始准备！”

这时候御姐李也来了，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哎哟，还表演人员，是哪些多才多艺的小朋友呀？”

陈芷瑄哽了一下，随后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转身隆重介绍道：“是我身后这两位多才多艺的小朋友！钢琴和小提琴！”

这可不得了，本来睡眠不足昏昏沉沉的同学们立刻来了精神，不约而同地拉长声音起哄：“哎哟——”还有不少人冲着陈芷瑄竖起大拇指夸她干得漂亮。

苏林红着耳朵俯身去抽屉里找那本其实已经放在桌面上的英语课本，周济相只是侧脸含笑看着她，周围人见状又爆发出一阵起哄声，但他不为所动。

老班忍住笑，装作不知情地说了句：“你们抓紧排练，但是不要耽误学习噢。”然后点了点人数发现没人迟到就走了。

御姐李就不一样了，她笑呵呵地拿着英语书走到讲台上：“我昨天去看牙医了，她说我右边臼齿有点蛀斑，最近要少吃甜的，但你们班的同学就是爱调皮……”说着纤细的手指托住右腮，皱眉笑起来，“嘶，已经疼起来了呢。”

陈芷瑄嘿嘿一笑，大声道：“李老师你好会噢！”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拿起英语书开始早读。

苏林实在没法和御姐李那笑盈盈的眼睛对视，书拿得尤其高，把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下课铃一响，御姐李人还没出教室，好奇的同学们就迫不及待地一个个围过来。

“哎陈芷瑄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林你会弹钢琴呀？”

“大神……算了，苏林你们要表演什么曲子呀？是不是还没定？我们大家给你们出谋划策呀！”

“对对对，你们代表的是我们班，大家也要帮帮忙出出力嘛！”

“苏林苏林，我妈妈是话剧团的服化道组长，到时候我叫她来呀！化妆、编发，一定把你打扮成小公主！”

“扯远了扯远了！我们还在说曲子呢！”

“就是！我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梁祝》再合适不过了！”

“你傻呀！那两个都是悲剧，你在这乌鸦嘴个什么！”

“苏林你现在真的还能弹琴吗？”

七嘴八舌的群聊突然戛然而止，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简语晴。经过了昨天的不愉快，她的出现在大家看来实在有点没眼力见了，但是她自己不觉得，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道：“那天在KTV陈芷瑄一提弹琴的事你就应激反应，真的可以弹吗？我是怕你勉强自己啊。实在不行的话班长也可以弹。”

苏林眯起眼睛看着她，再看了看突然被点到名而有些尴尬的许谙宸，冷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芷瑄正色道：“不管你问这话是安的什么心，都请把那颗心搁肚子里放好了。”

许谙宸立刻回道：“大家也说了是代表班级，所以她好心问一句而已，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观众们本想为这英雄救美的一幕起哄，又觉得这交锋的时候起哄不太好，所以都一言不发静静看戏。

“真是这么积极关心的话完全可以昨天来我这报名的嘛！现在选出人来了倒是跑来质疑一句，真的好奇怪哟？”陈芷瑄笑眯眯地歪头看着他，“还是其实班长想和大神合奏，所以才让简语晴来拆台子吗？而且啊，昨天的事还没完呢。”

苏林觉得没意思，拍了拍陈芷瑄让她别说话了，但身边的周济相望着许谙宸笑道：“我看着两天火气大的人是你。”然后对大家说，“大家放心，我和苏林一定会全力以赴。”

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含笑的目光完全钉在苏林的脸上，声音也温柔了不少。

这下大家可不管在黑着脸的许谙宸和简语晴面前起哄合不合时宜了，都“哎哟哎哟”地喊了起来。而在这周围一片起哄声中，陈芷瑄向王倾诉苦的声音最响：“呜呜呜，甜死我了甜死我了，我也要长蛀牙了！”

苏林踢了踢她的椅子脚，又冲周济相哼了一声：“你话可真多。”

“我就说了两句而已，可没有陈芷瑄嘴碎。”周济相微笑着拿出数学课本，“这节数学课，你精神点。”

放学铃一响陈芷瑄立刻回头：“去音乐教室踩个点？好像管乐器的老师说每个班排练节目要提前预约时间呢！”

王倾歪了歪头：“但是大神家有钢琴、小提琴甚至还有钢琴老师，为什么还要去音乐教室排练呢？”

周济相这次倒是支持了陈芷瑄：“还是提前约上的好，毕竟到时候表演要用的是学校准备的钢琴，和我家的手感音质肯定都会不一样，我们应该至少提前一周开始用学校的钢琴练习。”

苏林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说起预约，别的班也有钢琴节目吗？”

王倾挠了挠头：“林林你先别慌，我们目前倒没听说有钢琴节目，但是我知道九班的节目，啾啾他们那个小乐队可能要用音乐教室，看看话筒音响的效果怎么样。”

陈芷瑄双眼锃亮：“还有乐队？李景攸会玩什么乐器？架子鼓？贝斯？吉他？键盘？”

“他会电吉他，然后好像是第一主唱，其他人也是我们年级的，就平时和他一起打球的那几个。咦，暑假的时候他们在广场路演过呀，你们当时没看本地新闻吗？”王倾说着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一会儿给他们看，“这是我在路演最后一天拍的，可帅了！”

陈芷瑄“嗷”地一声捧起手机：“音质嘹亮的电吉他和默默当背景音的贝斯、多才多艺阳光帅气的主唱和肌肉发达的鼓手！三角设定我好爱！”

周济相脸上的嫌弃快要溢出来了：“你这么喜欢李景攸去表白吧，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陈芷瑄吐了吐舌头，点了点屏幕把那些照片都发给了自己：“臭汪汪，兄弟一场，居然不喊我一起去看！”

王倾无语地收回手机：“那会儿林林还在补课嘛，我不是问你要不要去看路演，你说又闷又热才不去喂蚊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少赖好人啊。”

“哎呀好嘛，错了错了！”陈芷瑄嬉皮笑脸道，“那你知道他们这次要表演什么吗？”

“他们一直都会练五月天的歌，所以我瞎猜一个《恋爱ing》？毕竟元旦嘛，热热闹闹的多合适啊。”王倾认真思考道。

“其实只是因为你就知道那几首吧？”陈芷瑄说完发现苏林一直在发呆，便问，“林林怎么不说话呀？被专业的对手吓到了吗？没关系的，他们是流行，我们是古典，受众不一样！”

周济相也在桌子下捏了捏她的手。

苏林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站起身：“啊，我，我……我有点慌，去洗个脸冷静一下。”

陈芷瑄见她慌里慌张的于是也赶忙站起来：“我陪你去！”

苏林猛地摇头：“不用，我自己去，马上回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

陈芷瑄叹了口气，冲周济相耸了耸肩：“你看，林林还是紧张的——都怪你，把她拉下水了！”

周济相扬眉道：“那你到时候可以自己上去跳个舞，毕竟我又不是一定要出这个风头。”

陈芷瑄立刻泄了气，趴在桌子上道：“好难哦，我这个柔弱的文艺委员！”

王倾和周济相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