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观纹 第21章 第 21 章

水阁。

陆云锦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端茶慢饮，乐灵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对，不禁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陆云锦执盏的手一顿，须臾才道：“小日子来了。”

乐灵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也执盏轻饮，对着四周观赏起来。

叶芝与南嫣回来的要慢一些，她们这次站的不是刚刚的那个隐蔽角落，而是绕到了乐灵郡主与陆云锦的不远处。

不经意的抬眸，陆云锦看见了不远处赏景的两位少女，刚刚与她们的对话不经意再次想起，本已压下的疑心再次浮现出来。

看着杯里明澄澄的茶水，陆云锦黑睫覆盖下的双眸闪烁，她无意识地捏紧掌心，等试到手心疼痛，才反应过来松开。

她的反常，乐灵并没有发现，直到小茶壶里的水用完了，乐灵才后知后觉的看到陆云锦正在往里面加茶叶，她笑道：“这些活让丫鬟们做就是，哪里需要你来动手。”

陆云锦低着头，“统共就这一小包，怕她们粗手粗脚弄坏了。”

等蜷缩的青叶遇水舒展，白亮亮的汪水也渐渐被浸染成了明澄澄的黄色，陆云锦晃了晃茶壶，亲自取了乐灵面前的杯子，给她斟了一杯，“你尝尝，我泡制的口味与她们可有不同？”

乐灵其实今日已经饮了太多茶水，本不打算再喝，可还是给了陆云锦的面子端了起来：“好，那我可要慢慢品尝。”

陆云锦没有接话。

她轻轻靠在身后的玫瑰椅上，微微仰头，望着不远处的上空，忽然感叹一声道：“灵儿，我们相识也有三年了吧。”

乐灵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转眸想道：“是啊，三年多了。”

“我们认识时，彼此才十二三岁，那时我曾偷听到府里下人谈话，说我是因为没随了父亲的好颜色，反而随了不受宠的木讷母亲，所以父亲才不亲近我。”

说起往事，陆云锦现在只觉可笑，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父亲的偏宠，却是让她最揪心之事。

乐灵眼神一闪，她知道这时的陆云锦并不需要她安慰，只是想同她说说话。

“听到下人们的讨论，我本来怒不可遏，随后又遇到了我那庶妹，被她暗讽、又在父亲面前诬陷我，一气之下我便离了府，在随云街碰到了你。”

“那时见你白嫩乖巧，年纪不大却很会安慰人，同我那白皮子的庶妹截然不同，又见你因为我的哭诉，给了我格外珍重的药方，心里就愿同你亲近了，这些年，更是将你当做我亲生的姐妹来对待，可是，”

“你对我这个朋友，有没有用过真心呢？”

乐灵心里一跳，她端起茶盏掩饰抿了一口，柔声道：“胡说什么呢，我自然也当你是好姐妹，你今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无事，”陆云锦摇头，“只是马上要知道一个答案，有些心神不定罢了。”

乐灵听不懂她的话，蹙起的柳眉，更是显出她心中的不安。

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陆云锦扭头看向了乐灵，倏地笑着指了指自己：“灵儿，你看我今日，是不是比上次见还要白了？”

乐灵观察了一番，称是。

“你也知道我的，这些年追求白肤都成执念了，你给我的方子，刚开始只让我半月用一副，可现在的我，一日要用三份的量，才觉得还能再白些。”

乐灵手一抖，猛然睁大的双目里满是诧异，连出口的声音都透出不可置信：“一日便用三份药？”

“是啊，只是最近不知怎么了，七八月的天，总是觉得浑身遍体生寒，吃再多热锅都暖不起来，灵儿，”

陆云锦靠近乐灵，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哪儿知道，”乐灵结巴，偏头躲避她的目光，“是不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调整饮食，吃些顺气的汤药也许就好了。”

“呵呵，”陆云锦笑了声，收了逼近的姿势，重新靠到椅背上，“但愿吧。”

二人一时无言。

南嫣等的有些心急，她戳了戳叶芝，道：“你让我演这么一出戏，让我看的不会就是这儿吧？”

叶芝瞥了她一眼，无奈道：“还没到最后呢，别急。”

南嫣没听到身后二人的动静，暂时将她们抛之脑后，转而问叶芝，小声道：“你见过乐灵郡主？”

“嗯。”叶芝没否认。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南嫣又道，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些，可随着一路行来，见到的叶芝表现，又随着叶芝教她说的那些话，她就已经知晓了。

“我是不是喜欢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宴会，教你见见，什么才是人心。”

南嫣听了她的话低头，犹豫道：“会不会是误会，我们......”

叶芝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嘘了一声，“再等等。”

她并不去打破南嫣心中乐灵的形象，可也厌恶这样心狠面慈，尤其是欺到自己身上的人，对于乐灵的品性，必须要南嫣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才能彻底死了心。

另一边。

陆云锦看乐灵起身，她看了看日头，心知差不多了，便道：“灵儿，我同你说一件事！”

“何事？”乐灵疑惑看她。

“入夏以来，我见你没有往常白净了，心里十分惋惜，今日正好同你一聚，就自作主张的给茶水里放了些子规膏，想让你容颜恢复如初，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子规膏！”乐灵面色一凝，白嫩指尖掐入掌心，她强扯出笑道：“怎会怪你，你也是好心的。”

“那就好，”陆云锦道：“你放心吧，这是你给的皇室秘方，我用着甚好，今日又见你喝了三副药了，想必明后两日，就能白嫩回来。”

“你说，”乐灵根本没听见她后面两句话，而是下意识将手摸向自己小腹，抖着唇道：“我今日喝了三份药了？”

“嗯。”

陆云锦低低回应，余光落在她摸在小腹的那只手上，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

“我，我......”乐灵神色不定。

半响，直接下了逐客令道：“我有些难受，身子不适，今日怕不能陪你了，我们改日再叙吧。”

“好，”陆云锦不强求，端起小水壶朝乐灵走去，“这里面还有一些茶，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浪费了，不如你都喝了吧。”

“不了，你喝吧。”乐灵推拒。

“别客气，我家里还有，今个儿带的茶，就是给你的，快喝了吧！”说着，硬是让自己的侍女拉住乐灵，想要将茶水给送到乐灵口中。

乐灵见状，脸色巨变，再也维持不住，尖叫了一声，疯狂摆手：“放开，你们这些贱婢，快给我放开！”

这话一说，乐灵身边的丫鬟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要拦住陆云锦的侍女。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到众人，围上前的小姐们也越来越多，乐灵浑然不觉，只一心沉浸在陆云锦要害她的世界里。

眼看水壶越来越近，乐灵慌了，她咬紧下唇，眼里一闪狠厉，趁陆云锦不注意，猛地伸手将她使力一推。

‘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陆云锦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细白的指缝上，就这样慢慢浸出血迹。

“天啊！”有胆小的姑娘没忍住，直接惊呼出声。

陆云锦身边的丫头吓坏了，连忙让另一个人去请大夫，接着就要扶陆云锦离开。

陆云锦站着没动，黝黑的凤眸中满是失望，她看着面前这个好似全然不识的人，扯了扯唇，一字字道：“好手段，匡了我这么多年，真是好手段啊！”

乐灵被惊呼的一声给叫回来了理智，她眼神闪烁，双唇紧抿，强自辩解：“云锦，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逼我，我刚刚实在太害怕你那副样子，所以才失手伤了你。”

陆云锦冷笑，“别再装了，亏我还真心将你当成知己，你就是这样算计我的，想要踩着我登上青云路，你做梦！”

乐灵慌道：“你乱说什么！”

陆云锦冷哼一声，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丫鬟再一次扯住衣袖，小丫鬟哭着道：“小姐，别吵了，咱们先去看看伤吧，您要知道，小少爷还小，夫人也要您给撑腰呢！”

被小丫鬟这样一说，陆云锦确实觉得头有些晕，眼前也发黑，她使劲眨了下眼，没有说话，任小丫头给她扶走了。

她走了，水阁里悄无声息，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乐灵背过身理了理鬓发，简单整理好自己，才回身勉强笑道：“让诸位见笑了，只是今日确实不巧，乐灵身子不适，还恕不能招待之礼了。”

“无事，无事......”

“那我们便不打扰郡主了......”

“是啊，那我们先行告辞......”

回廊里陆续有姑娘出声道别。

只是她们还没走出水阁，前方的路便被一红衣女子给挡了。

那女子腰别长鞭，墨发高束，她拦了众人的路，抽出腰间的长鞭，狠狠往空中一甩，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声。

“乐灵，纵容婢女偷窃本郡主的金麒麟，你可知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福郡主的金麒麟竟然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