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外面的小太监看了信号,命人抬着箱子来到金殿之上,足足有十几箱,每一箱看上去颇为沉重。
沈淮命人打开箱子,里面皆都是闪亮亮的黄金,后面几箱则是名贵的古董字画。
最前面的箱子里装着的却是一本本账册,乃是郑永为官的这些年所贪之证。
郑永看着这些熟悉的物品心中顿时如死灰,这些他明明叫人销毁过,为何还会出现?
沈淮坐在椅上转动着手中的扳指,问道:“郑阁老,这你认是不认。”
百官看着这贪污罪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郑永慢慢地起身,膝盖因长期跪着有些发麻,身形有些踉跄。
他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看着往日的同僚中有阿谀奉承,又有献媚讨好的,现在对他通通避之不及,唯恐祸乱自己。
在众人之中,有一人冷看向他,只一眼匆匆撇过,郑永心中会意。
可他不甘心呐,他可是大梁首辅,是百官之光,怎能因眼前一介弱公子,就将他几十年的功绩全都抹杀。
看着铁证如山,梁帝愤怒至极,就连他的宠臣也如此这般,指着郑永喝道“你!太叫朕失望。”
郑永脱下自己的官帽,慢慢地跪下,把官帽放在一边,向着梁帝郑重的叩了首。
又起身看向静王道:“静王果真好手段,郑某佩服。”
沈淮理了理袖口:“呵!好一个百官之光,却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郑永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猝不及防间伸出双手使出全身力气,便向沈淮颈部掐去。
他可是百官之光,他有那么多不得已的苦衷,所有过往的功绩,一辈子为大梁的付出就因为眼前这人,葬送在他的手上,一想到这里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死死扼住沈淮的咽喉。
沈淮本就对他无所设防,加之体弱,被郑永扼住喉咙一瞬无法呼吸,脸色惨白,百官皆都惊惧慌乱,但却无人敢上前。
沈淮却并无惊恐与害怕,淡定地与郑永对视,他邪魅一笑。
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弯刀,在手中转了几圈,蓄满内力,朝着郑永颈部银光一闪。
刀锋凌厉,沈淮下手稳准狠,郑永走并不痛苦,就是血流得多了些。
那刀名为七星刀,因刀柄有七星而得名。七星既出,必要见血。
梁帝亲赐,可杀奸佞,斩百官。这些年死在到下亡魂不知有多少。
郑永的手瞬间便松了,直直地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好像在告诉众人,他真不甘心,一代名臣竟晚节不保。
从颈部喷涌而出的血染透了他绯红的官袍,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甚至有人别过头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甚至无人看清刀的模样,沈淮已收刀入鞘,又恢复成那副病弱的模样。
百官慌忙的后退,梁帝淡定地看着,身旁的太监尖叫着唤来御林军。
御前侍卫进来的时候,沈淮正细细地用绢帕擦着手上的一滴血。
许是因为刚才催动了内力,也可能是因为被郑永掐了一下,沈淮咳了起来。
咳了几声后,他慢慢地起身,把刚才擦过血的手帕扔在了睁着眼但已经死了得郑永脸上。而后慢慢地出了金殿,他感觉有点累,该喝药休息了。
百官见此,背冒凉气,沈淮连一个药碗都端不动,怎么转头就能杀了人。
梁帝只觉得晦气,把这桩案件交给吏部侍郎李玉后,退了朝。
御书房中。
梁帝看着正喝着茶的沈淮,气道:“你倒是说说,现在内阁又少了一个,这叫我怎么办,我拿谁来顶,光这一年就已经有七人落马,全都身居要职,这帮人一个个全都不叫朕省心。”
沈淮淡定地放下茶碗道:“皇兄,这大梁的江山早就被这帮人啃食殆尽,不治贪腐,怎能海晏河清?”
梁帝道:“海晏河清,哼!我看有这帮人在就是痴人说梦,连郑永也是这般,你叫我还可信谁?”
沈淮道:“郑永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他必定有幕后推手,还需查。至于首辅之位,臣弟倒是有一人可考虑,只是有些难办。”
梁帝听此眼色一亮:“是谁,有何难办,只要能接下郑永的烂摊子,高官厚禄朕给便是。”
沈淮“呵”一笑,“此人可不是高官厚禄能打动的了,自古帝王讲制衡,他有才有能却不肯依附于不信他之人,选择急流勇退,避世隐居,皇兄以为是为什么?。”
“什么?”
“此人狂傲,他不信任疑他之人。”
梁帝迅速搜索着还能有什么人自己没想到可当此重任之人。忽然他灵光乍现,看向沈淮。
“你说的是...”
“正是此人。”
“你我二人皆了解,他真是未必肯入京为官。”
“非也,此人重感情道义万事以国为先,如今大梁表面看上去是国富力强实则却是内忧外患,皇兄还需予以此人信任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可,但请皇兄一试。”
梁帝被沈淮劝说,马上提笔拟旨,并附上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至永州。
沈淮嘴边不自觉地浮出一抹微笑,被梁帝看到,“六弟这一笑要是被外人看到,又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踩碎朕的门槛来求赐婚。”
沈淮抬手轻咳一声:“皇兄何必打趣我,也不知我这身子还能撑到几时,我又何必糟蹋人家姑娘。”
梁帝心中暗叹,可惜沈淮这如此俊美容貌,从小百病缠身,从未见他断过药。
从他登基之后,顾念两人兄弟情谊,为他寻了几个贴心的姑娘送去照顾,却都被沈淮退了回来,只说不喜女人近身。孤高如静王,常让京都城倾慕他的贵女日思夜想。
******
阳光甚好,不冷不热,偶有暖风拂面,舒适畅然。一片水域茫茫,岸边的几从芦苇随风摇曳。
两根翠竹钓竿直伸到水面,透明的钓线挂着鱼钩,鱼钩上面坠着鱼虫,没入水面,只等湖中鱼儿来觅食。
此湖乃是万尾湖,据说里面有一万尾鱼之多,十分好钓鱼,因此得名。
此地也是齐树清常来钓鱼的地方。趁着今日休沐,他带着齐洛来此,只想着钓上几尾鲈鱼,晚上好让齐洛为他做莼菜鲈鱼羹。
一把鱼竿忽然抬起,一尾鲈鱼在水上跃来跳去,看上去力道非常,当是一尾大鱼。中鱼的人并未急着抄鱼上岸,只耐心的溜着鱼。
待那鱼筋疲力尽,不再挣扎时,从岸边伸出鱼网,抄鱼上岸。
齐洛看着自己钓上的鱼,看上去足有三斤重,娴熟的把鱼从鱼钩上卸下,扔进鱼篓。
满意地看了看今天的鱼获,已经有三条又肥又壮的鲈鱼。
她又望向齐树清的那边,只有区区一条瘦弱的小鲫鱼。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恰好被齐树请看到,说道:“丫头是在嘲笑老爹的钓技不好?你要知道你的钓技都是老爹教的。”
齐洛忍着笑:“对,老爹说的对,都是老爹教的,所我钓的就等于老爹钓的,对吧。”
少女的心,也只有在单独面对自己至亲的人时才显露出顽皮。在家中都是一贯的稳重与自持。
这时忽觉得有人从堤坝下向父女二人的钓点大步跑来,跑近一看正是齐府管家齐荣,边跑边喊道:“老爷,老爷。”
齐树清起身道:“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把我鱼都吓跑了?”
齐荣喘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叫老爷回府接旨。”
齐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谁来了?谁接旨,接什么旨?”
齐荣一时间觉得可能是自己跑得太快,话没说清楚,又放慢了语速道:“宫里,来,人了,请,老爷,回去,接,旨。”
齐树清一听叹了口气,只觉得好好地一天被这道圣旨搅黄了,不耐烦道:“知道了,你去堤坝马车上等着吧。”
齐荣得令遁走。
齐树清开始细细地收拾着自己的钓竿,钓线,还有饵料。又把自己鱼篓的那条小鱼放回了湖里。
齐树清对齐洛道:“洛儿,我们恐怕得离开这。”
齐洛一边收拾钓具一边道:“父亲要赶回去接旨,我们这就回去。无妨,我今天钓的鱼够吃啦。”
齐树清道:“我是说,我们恐怕得离开永州。”
齐洛听此,停住了手中动作,看向齐树清道:“父亲。”
齐洛只有在二人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叫他“父亲”。
齐树清也不收拾了,重新坐在钓椅上,望着茫茫的万尾湖,方才还是阳光普照,这时却来了几片云遮住了太阳,阳光透过云中的缝隙射向湖面,远望上去形成一股奇异的景观。
齐树清道:“朝中局势复杂,吏治混乱,大梁看上去国富力强,实则内忧外患,朝中无可用之人担纲大任,陛下多疑猜忌,上月首辅郑永刚刚落马,我若没猜错,这圣旨当是小皇帝召我回京。”
他在齐洛的面前分析着局势,谈出自己顾忌与见解,他能够明白只有齐洛能够懂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幼时她启蒙时,便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对待事情的看法与见解传授给他。
他有二子二女,长子齐宣是未来国之栋梁,定能够成为一代名臣,如今正在书院读书,二女儿齐洛,天资极高,但从小却痴迷医术。三子齐岳天资稍差,不喜读书,喜经商之道。四女齐婉,则爱琴棋书画。
总之他这四个子女没有一个像他,也没有一个不像他。若是这其中他最喜欢的,那便是齐洛。永州是齐洛生长的地方,如今面对全家人得去留他很想知道齐洛的看法。
齐洛看着齐树清望向远方的神情,“父亲曾是帝师,伴随先帝开创大梁。
父亲也曾对洛儿说,在其位谋其政,国家才能有序的运转,才会有父亲说过的发展。
父亲在永州安逸了十几年,如今国家需要,您不该出山吗?”
齐树清道:“可是我想给你和家人平静的生活,在京都,无休止地朝堂争斗只会让我们失去生活的快乐。”
齐洛道:“我懂父亲对家人的心情,但是父亲在幼时教导过我们奉献一词,父亲为国为民是奉献,我们食百姓赋税,也理当体谅。”
“呵呵呵...”齐树清笑起来,齐洛句句在理,自己姑娘长大了。
他的姑娘是多么好,怎么会没人要呢,定是他们眼瞎。
齐树清从钓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手撑着后背道:“好,冲着这句话,我定能够护好咱家。”
只可惜这万尾湖以后来不上了,里面的鱼别提有多鲜嫩。
齐树清大步向堤坝下走去,齐洛在后面又是提着鱼竿又是拿着鱼篓和凳子,气道:“老爹,你等等我呀,喂,哪有不管自己女儿就走呀,我是你女儿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