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药物开始起效,齐洛隔着氤氲的水汽中仔细看着沈淮的面色。
他紧闭着双眼蹙着眉,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身体因药力的作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是...我...不好...”他轻声呢喃着。
齐洛离他很近,能将他的呓语听得清楚,“她”会是谁呢?能够让沈淮在昏迷之中依然惦念的人会是谁?
齐洛想到,沈淮曾经说过有心仪的女子,料想定是他心仪的女子走近他的梦中。
一丝丝的失落爬上她的心头,那女子定然很好,善良又美丽,不然怎能得如此优秀之人的喜欢呢?
沈淮此时只感觉自己像坠入冰雪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前世那个风雪之日,他看她落泪,看她决绝的离去。
他后悔了,他想把齐洛追回来,他在她后面大声喊道“你别走”,可留给他的只有她的背影。
沈淮这一生,还在母腹中便被人下毒,母妃九死一生地把他生下。
他天生体弱,所有人都断定他连周岁都活不过,但是他挺过来了。
又有人说他活不到弱冠,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吃药针灸又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货到了弱冠。
而父皇不顾他的身体轻易便把他送去当了质子,他历尽艰辛终于回国,他殚精竭虑靠着心计与筹谋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他实在不是那种天资聪颖之人,别人学一遍的东西,他往往要学上个三五遍才能会。
能够在各方面有所成,靠的是那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见惯世间冷暖,他的心早就变得冷漠如冰。
若是还有什么人能让她在乎惦念,也只有齐洛。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待他如父如兄一般,她爱上他的时候,不顾一切对他好,哪怕迎接她的从来都是万年如一日冷若冰霜的脸。
沈淮前世亲手把齐洛对他的爱葬送,让她抑郁而终。他落寞的心如被刀割,如果自己能够死去,是不是就能够重新回到她们最初相遇的时候?
他拖着久病不愈的身子,在战场上被人用刀尖刺穿身体的时候,脑中浮现的身影只有齐洛。他死了也很好,终于不用再这样折磨自己。
沈淮在药力之中,两厢猛药在他的体内互相克制冲撞,孱弱的身体不足以能够支持这药力,只能够靠人的意志去承受。
如他陷在在昏迷之中,因过往痛苦的回忆,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力,让他在这场治疗当中又添了几分凶险。
齐洛见沈淮气息微弱,从水中握起他的手腕,仔细地摸着脉象,已经是微乎其微。心道不妙,如今沈淮在药力的催发下竟没了求生的念头。
齐洛在沈淮耳边轻唤:“梁生,梁生。你可能听到我说话?”
沈淮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是有些反映。
齐洛继续道:“梁生,我是齐洛,你快醒醒。”
沈淮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齐洛见此,双手与他十指紧紧的相扣,柔声道:
“梁生,不要放弃,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想一想你心仪的女子,若是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定要伤心。”
沈淮似乎觉得在梦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想寻那声音而去却怎么也寻不到,无力感漫上心头,他真的累了,他想歇歇。
“梁生,我求你,不要放弃,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你身子不好,素有顽疾,我来医治你可好?”
齐洛仔细地哄劝,希望沈淮能够听到她的话。可她的话通通石沉大海,摸着他的脉象越来越轻浮。
齐洛内心焦急不已,她该怎么办?她不能把他治死,她不能。梁生救了她三次,可她还没有回报他一次呢?
他收留她养伤,他在雨夜陪伴自己,可是他如今却要眼睁睁地在她眼前离去,而她不能够为他做任何事情。
一股绝望感袭上她的心头,双眼水汽弥蒙,梁生,我该怎么办,我一点都不坚强,一点也不,唯一自以为傲的医术也不能够救你,我该怎么办?
“求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齐洛哭着央求道。
她双手握着他的手,想到那情动之时他让她叫他“阿淮”。
“阿淮,你快些醒,我们再一起去吃吉祥馆的馄饨可好?等你好了,我定会为你制药治好你的顽疾。”
齐洛轻声呢喃,“阿淮,求求你,快些醒,我有点想你了。”一滴泪,滴在沈淮的手上。
沈淮眉间一动,双眼微微睁起,虚弱无力道:“你说想我么?”
齐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见沈淮悠悠地转醒,心中顿时喜悦,她双手搂着沈淮的头,哭道:“你终于醒了!”
沈淮的手慢慢地抬起,擦着齐洛的眼泪,“你说想我,我自然要醒来看看你。”
齐洛一听此话,红了耳根与脸颊。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我...我...我只是想救你...”齐洛低着头小声道。
沈淮看穿她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是,你为了救我,齐二小为了救人能够温言软语的相劝,真是医者仁心。”
见他能够打趣,齐洛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仔细地把着沈淮的脉象,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沈淮在药力的作用下终于通了经脉,发了汗。
泡了一夜的药浴,沈淮出了浴间。腿脚之间有些虚浮,齐洛扶着沈淮,一点点走向床榻。
唤进了张德,为沈淮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张德见沈淮病已经好了大半,内心对齐洛刮目相看。
沈淮见齐洛为了守着他一夜未睡,眼睛已经熬红了,眼窝凹陷,心疼不已。
“你快些去休息,我已无大碍。”
“我还好,你还需要服药针灸,你未好之前我不能走。”
“你身上有伤,本就需要多休息,我已经好很多,剩下地交给张德去做就好。”
齐洛被劝回自己的房间,春桃春枝为她梳洗一番,便更衣睡下。
张德按照昨日齐洛开的药方,熬好了药端到了沈淮的面前,看着沈淮端着药碗一饮而尽,便想到昨日齐洛喂药的情景。
沈淮看着张德不自然的神情,“你在想什么?”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不能让人轻视。
张德道:“昨日殿下病的严重,齐二小姐一力诊治,殿下连药都喝不进去,是齐二小姐用嘴给殿下度了药。”
沈淮听此,“哦?”
张德一听赶忙道:“老奴不敢有丝毫隐瞒,据老奴看这齐二小姐竟是有些真本事的。
殿下的病连京都最好的郎中都不敢诊治,齐二小姐还受着脚伤,却为殿下熬了一夜诊治。
每一项都是亲力亲为,殿下才能够平安度过,未喊过一声累,还从未见过哪家小姐能够如此。”
沈淮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一抹笑,心中了然,“你去休息吧,我已无大碍,再服几次药便可痊愈。”
“是,殿下。”张德端着药碗起身离去。
沈淮大病初愈,身体还有些弱,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他不自觉地想起他昏迷之时,她在他耳边说的言语。那时尽管他醒不来,却都能够听得见。
她说她想他,她想让他快点醒,她想好好治他的病,她还没有好好谢谢她。
沈淮昨日虽病的沉重,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却是都格外地敏感。
她为他度药,他是知道的...
沈淮忽然想自己能够快些好,他要快些好。
齐洛这一睡便是一夜,再醒来时已经晚上,中间徐太医来给她的伤脚推拿换药,她都未曾醒来。
只是那徐太医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明明齐洛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知为什么过去一夜又严重了起来,所以照比往常又多推拿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晚间,齐洛起来只略吃了一些饭,便放下了筷子,而后又拿着针卷来到沈淮的侧院。
进屋正见沈淮在熟睡,齐洛用手轻轻地搭在他的额头,烧已经褪去,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又摸了他的脉,脉象上还有些虚浮,但也有力了许多。
齐洛还需要再一次为他针灸,可如今沈淮正睡着,她贸然去解他的衣服好像并不是很有礼。
看着他的睡颜,齐洛不禁看入了迷。这张脸长得太过好看,总能够让她轻易就陷进去。
“你这么看着我,我又怎能够休息好?”
沈淮疏懒的声音响起,齐鲁如兔一惊,往床沿挪动一下。
“我...我...我只是想看你好些了没?”
沈淮慢慢支起上半身,凑到齐洛的眼前,“那应凑近些,才能看得清楚。”
齐洛往后退了退,“我,已经,瞧好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握起床单。
心又如小鹿一样怦怦乱跳,最近那只小鹿好像住在了她的身体里面,总能够冒出来。
“那你看我是好了没。”他吐气如兰淡定地看着她,看她惊跳,看她躲闪,看她慌乱,他心甚悦。
“还,还需要针灸一次。”她小声道。
他确实还需要一次针灸,来加速药力的吸收,猛烈地药材已经换了温补的药材,来恢复他的身体,如今再一次针灸,他能够好得更快一些。
“哦,哪来吧,我该怎么配合你?”他双手支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齐洛依旧不敢看他,生如蚊蝇,“脱衣服”。
她让他脱衣服,本来医者对待病人针灸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这么艰难了呢?
“好。”沈淮未多说一句,修长的双手,在身侧解开了云锦里衣的系带脱了下去,精瘦的身躯展现在齐洛的眼前。
齐洛不小心瞥到了一眼,心都要跳出胸腔,齐洛纳罕昨日并无此感觉呀,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见她不语,遂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躺好便可。”齐洛看想别处,回答了他的问题。
沈淮依言躺下,看着齐洛烧红的耳根,这丫头真的是太爱害羞了。
齐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沈淮道:“那我们就开始了!”
呜,我洛妹脚快好了,要出府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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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