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低调奢华的迈巴赫缓缓前行,马路上各色的私家车都对这辆豪车敢怒不敢言。
车厢内,气氛压抑。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排低气压的两人,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开车也格外谨慎。
宋姝宁怔怔望着外面,车窗外的建筑物不断后退,内心五味杂陈。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的···骇人。
宋姝宁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若是可以,宋姝宁只想将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的光怪陆离,一切的难过,伤痛都如同云烟一般,消失不见。
裴政聿靠在车内,闭目养神,眉头紧皱,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抱歉。”
裴政聿睁开眼,看向宋姝宁,沉默无言。
“都怪我昨天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我喝醉后会那样···”
宋姝宁说到最后,有些讪讪,实在是难以启齿。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不需要道歉。”
宋姝宁欲言又止:“哥,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那样的事,本应该默不作声,偷偷从房间出去后,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谁曾想被裴母发现,长辈们怒不可遏,一发不可收拾。
“姝宁,我们,结婚吧。”男人嗓音低沉。
话一出口,彻底将宋姝宁吓傻了,瞳孔骤缩,满脸地不可置信。
“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说什么。”
“你和砚之虽然是自由恋爱,情深意重,可你俩结婚本质还是裴宋两家联姻,自你俩关系过了明路以后,咱们两家的合作不断。”
“双赢的状态,大家都愿意看到,只可惜好景不长。”
“咱们虽说是世交,砚之不在了,于咱们两家关系无碍,细究起来,也是不一样的。”
“我希望这种双赢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而你。”裴政聿泠冽的目光扫向宋姝宁。
言语直击宋姝宁的痛处:“新寡,现在沉浸在丧夫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以后呢?抱着回忆过一辈子么?宋家允许你这样过一辈子么?”
“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伤痛过后,另觅新欢,相比之下,我大概率也会是那个最优选。”
“我明白,哥说的都不错,处处为我着想,但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他,他们这样世俗不容。
“或者,你惧怕流言蜚语?这一点你放心,世人皆爱恃强凌弱,嫌贫爱富,权势与地位是众人一生的追求,强权碾压下,一切都是云烟。”裴政聿不以为意。
宋姝宁按下心中的酸涩,神色复杂:“唾沫是能淹死人的。”
车子驶入地库稳稳停下,司机轻声提醒到家后,悄悄下车。
裴政聿沉默良久,搬出了裴母那番说辞:“外人只知你和砚之谈恋爱,即将联姻,其余内情一概不知,现在他不在了,联姻还在。至于知道内情的,都是自家人,没人说出去的。”
“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只要你肯,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后,男人下车离开,独留宋姝宁一人久久沉思。
她现在心乱如麻,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不知所措。
宋姝宁彻夜难安,凌晨猛然想起,那事之后还没吃药。
洁身自好的大龄单身汉,是不会时刻在家里常备那种东西,何况事发突然。
一想到会有怀孕的风险,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天一亮便开车直奔药房。
“叮,欢迎光临。”一抹袅娜身影进门。
门铃声吓到打哈欠的药店小妹一激灵:“你好,需要什么?”
“你好,我···”
少女疾驰而来,刚开口,又想起什么一般,话语戛然而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药店小妹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回到车里的宋姝宁,指尖微颤,手不由自主的摸向小腹,眉毛轻颤,眼尾泛红。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以至于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经期已经推迟了半月余。
宋姝宁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面希望可以怀孕,不论如何都是裴砚之的孩子;另一面有期盼着只是经期紊乱,现在实在不是怀孕的时候。
驱车驶向医院,昨日刚来过,轻车熟路,做了相应的检查后,捏着检查结果坐在大厅静静等待。
宋姝宁展开超声单,上面明晃晃的显示早孕。虽然来的路上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还是心头一颤。
“下一位,宋姝宁。”门口叫号器响起。
宋姝宁应声而起,走进诊室。
医生是一位慈祥老太太:“宋姝宁,是吧?”
宋姝宁点头,
“怀孕了,要么?”老太太一脸严肃。
宋姝宁抬头,眼神坚定:“要。”
不论如何,这是砚之的孩子,她们爱情的结晶,她想要留下来。
老太太变脸似的眉开眼笑:“这就对了,怀孕很不容易的,检查结果我都看过了,孩子发育很好,从你末次月经推算,已经六周半了。”
“8周以后,就可以和丈夫一起来医院产检建档了。”
“医生,因为最近事情比较多,不知道自己怀孕,前几天喝过酒,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宋姝宁不确定昨天的荒唐事会不会影响到宝宝。
“小夫妻都还年轻,宝宝很坚强的,放宽心,但以后可不能这么一塌糊涂的过了。”
“好,谢谢医生。”医生的安慰让宋姝宁稍稍安心。
怀孕,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有了这个孩子,和裴家势必又多了一丝牵挂,现在还好说,孩子出生后尚在襁褓,离不开母亲,她也可以继续留在裴家。
裴政聿说的都是事实,娘家不会允许她守着一个孩子过一生的。
她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真正到了再嫁时,她无法确保对方也能像自己一样疼爱它。
再嫁后,有了另外的家庭,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对孩子伤害更大。
裴家也不会让自己带着这个孩子再嫁。
她不再嫁,单亲家庭的苦,他不了解。孩子会慢慢长大,这期间是需要父亲的陪伴的,她可以给它最好的爱,但永远无法代替父爱。
如果,不留它···
不,一定要留下它。
念头刚起,就被宋姝宁扼杀在摇篮。
时间会抹平所有人的伤痛,包括她自己,到那时,这个孩子是唯一证明裴砚之来过的痕迹。
宋姝宁心中留下孩子的念头疯长。
这样一来,裴政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疯了!真是疯了!
可相比于其他人,喊裴政聿这个大伯一声“爸爸”,更让她容易接受。
裴政聿冷静自持,洁身自好,相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什么私生活混乱的传闻。
恰恰相反,外界好评一片,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作为大伯,相信他会对孩子好,可以填补孩子缺失的父爱。
最差的情况不过人心瞬息万变,将来他介意这个孩子的存在。到时也有公公婆婆坐镇,不怕他反悔。
从前一直觉得“为母则刚”这个词是夸大其词,现在真到自己头上,才算深有体会。
为了这个孩子,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被家法伺候的裴政聿,伤口还没结痂就被长辈们压着去宋家负荆请罪去了。
宋家宴客厅里,不明所以的宋父陪着面色凝重的裴老爷子坐在上位。
裴政聿跪在中央,一旁站着裴家夫妻。
宋父一头雾水,眼神询问裴父:“这是怎么了,政聿快起来。”
裴青林默不吱声,裴老爷子对着宋父讪讪开口:“不孝子做了错事,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他···唉”
裴老爷子说不出口。
龚知敏一看这样的场面,牙一咬,心一狠,将宋姝宁与裴政聿一夜风流的事情交代个干净。
宋母郑婉容抱着女儿坐在一旁,眼里含着泪花,面带惊愕。
她的女儿怎么如此命苦!
宋父宋维先也反应了半晌,才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怒火攻心,要不是有长辈在场,他恨不能立即将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打死。
不能打,也没给好脸色:“那今天来,是要如何?”
裴老爷子没脸说,又不得不开口:“这混账做出这种事,我死了也没脸见你爸,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错事已经铸成,现在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只能将他带来赔罪,怎么处理都交给你们。”老爷子说话颤颤巍巍。
宋维先心里冷哼,交给他们家出来,裴砚之没了,就剩裴政聿一个独苗。难道真的将他打死,让裴家绝后?
真是那样的话,裴宋两家可就真的决裂了。
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没人让裴青林夫妻坐下,亦没人喊裴政聿起来。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我们会给姝宁一个交代。”裴青林斟酌着开口。
宋维先面色铁青,说话毫不客气:“交代,怎么交代,把这畜牲打死?”
自己做错在先,裴青林只能陪笑:“两家的联姻还在,让他两结婚吧。”
事到如今,裴青林再不赞同妻子,也只能和妻子一条心。
宋家父母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只觉不可思议:“怎么,你们裴家的男人是镶金边了不成?觉得人人都爱,我告诉你,我家姝宁不稀罕,别盯着我女儿一个劲儿的嚯嚯。”
宋父刚才还顾及颜面,现在说话毫不留情:“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今天不是来道歉的,是上门来羞辱的。”
“老宋,消消气,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们都已经欺负到家了,我还不能生气了?”
怒火中烧的宋父,不听人劝,龚知敏知道看向宋姝宁,祈求她能够让宋父平静下来。
接收到婆婆眼神,宋姝宁微叹一口气:“爸,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