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这日晚上又落了雪,裴归渡方将人抱入屋中,那雪便越下越大了起来。
裴归渡替醉酒的人将被褥掩得更严实了些,紧接着又从对方手中取下那玉镯。醉酒的乔行砚力气大得很,他掰了对方的手指许久才将那玉镯从对方手中取下。
裴归渡看着那翠绿色雕凤玉镯,道:“竟这般喜欢么,醉酒了都不肯放手。”
裴归渡又将对方的手也放回被褥中,起身将玉镯放在桌上,随后推开门再掩上门,准备去后厨替小公子准备一碗醒酒汤,以防他明日一早醒来头疼。
哪怕小公子只喝了一杯清酒。
裴归渡去时没有撑伞,回来时却因手中端了醒酒汤而撑了一把油纸伞。
他回到院中,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本该躺在榻上休息的乔行砚此刻正只着一身单衣站在梅花树下。
他当即便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一手端着醒酒汤一手握着油纸伞,没法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给他披上,故而只是将油纸伞随手丢在一旁,拽着对方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往屋内走。
小公子十分听话地任凭对方将他往屋子里带,行至榻边的暖炉旁才松开他的手,随后便见对方又转身将醒酒汤放在低矮的案子上。
裴归渡回身瞧对方面上的委屈疑惑模样,当即便收回了即将责备的话语,只无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其披在对方身上。
裴归渡打量一番着单衣披斗篷甚至还赤脚的乔行砚,抓住对方的脚便往暖炉边上带。
坐在榻上的乔行砚被这么一拽险些摔倒,原本他只需要用手掌撑一下便可坐稳,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凭自己往旁边倒。
幸得裴归渡眼疾手快,当即便抬手扶住了他。裴归渡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看一眼对方手中自进门起便拿着的一枝梅花,佯装呵斥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敢着单衣赤脚跑出去,当真是吃醉了酒身子暖和了所以才想出去吹吹冷风么?”
乔行砚闻言像是脑子跟不上一般,只微微蹙眉偏了偏头看对方,眼睛还时不时地眨一下。
裴归渡简直没办法了,他只是双手捂着对方的两只脚,利用自己的手和暖炉替对方暖脚。
片刻后,乔行砚才像回神了一般,指着一旁的醒酒汤一字一顿道:“酒,我要酒。”
裴归渡闻言蹙眉,正要发作时便瞧见对方所说的酒是那碗醒酒汤,便又将即将说出口的话收回。
裴归渡将那醒酒汤端至对方跟前,正要拿起汤匙喂对方时,就见对方将手伸了进去。
裴归渡见状立马移开汤碗,无奈笑道:“临舟,你这是做什么?方盛的醒酒汤,还是烫的,也不怕手……疼。”
裴归渡说着忽然怔住了,因为他发觉对方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有些眼熟。
只见乔行砚将沾了醒酒汤的手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梅花上甩,直至确认手中的醒酒汤全部甩出去时他才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将那枝梅花递到裴归渡面前。
乔行砚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般,随后带着醉意柔声开口:“清酒落梅花,望君来年平安,岁岁平安。敬淮,岁暮吉祥,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岁暮之礼。”
裴归渡怔住了,他只觉心中一阵酥麻,仿佛无数铃铛在心中作响,心头泛起无数被风吹动的涟漪,心跳也突然快了起来。
裴归渡放下醒酒汤,一把将乔行砚搂入怀中,力度大得仿若要将人镶进自己身体里一般,他抵在乔行砚颈后,声音带颤道:“临舟,岁暮吉祥,我们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日子,往后的岁暮,生辰,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乔行砚被对方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手中握着那枝梅花,反抱紧了对方,温声道:“好。”
裴归渡将人从自己怀中拉开,看着对方带着醉意泛红的脸,道:“可以吗?”
乔行砚此时反应有些慢,但还是能听得懂对方的意思,故而片刻后点点头,道:“疼。”
裴归渡闻言轻笑一声,在对方唇瓣轻轻一吻,道:“不疼。”
“可你每次都骗我。”乔行砚瘪嘴抱怨道,语气好生委屈。
裴归渡又笑,他真的没办法拒绝这个醉酒后卸下全部防御的小公子,是以又温声道:“这次是真的,你说什么时候停,我们就什么时候停,好不好?”
乔行砚面上还是委屈模样,片刻后才道:“好。”
“那我们先沐浴?”裴归渡颇有耐心地说道。
乔行砚点点头,随后抬手圈住对方的脖颈。
裴归渡任凭对方这般抱着他,随后沉声朝屋外道:“进来。”
“喏。”
房门被推开,裴归渡方才去后厨拿醒酒汤时还又吩咐了婢女准备热水,这水本是给乔行砚准备的,想着替醉酒的他擦拭一下身子,免得生病,却不曾想现今变成了他们行鱼水之欢前的沐浴。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婢女们倒进木桶中的热水也早已凉透,沐浴过后的二人只擦干了身子,裴归渡便抱着与他一样的乔行砚回到了榻上。
乔行砚微微抬头,裴归渡便受意俯身压在对方身上。
裴归渡亲一下对方泛红的眼尾,又顺着眼尾下去亲他眼下的痣,他十分喜欢这颗痣,以至于情动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裴归渡微微撑起一点身子看着对方,见对方仍是睁着眼睛在看自己,便试探地问道:“清醒着吗?”
乔行砚眨眨眼,诚实道:“不太清醒。”
“那我是谁?”
“裴敬淮。”乔行砚喉结一动,将对方勾得更紧了。
“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知道。”乔行砚的声音黏黏糊糊的,“我有点难受。”
裴归渡蹙眉,道:“哪里难受?因为醉酒了么?”
乔行砚摇摇头,道:“不是。”
裴归渡闻言低头看一眼。
裴归渡轻笑一声,道:“我帮你好么?”
乔行砚显然是难受得紧了,只蹙眉闭眼点点头,咬着自己的唇强行忍着。
裴归渡见状立马将自己的手指伸到对方嘴中,搅弄着对方的舌尖,闷声道:“不要咬自己。”
片刻后,屋内温度渐渐升高,乔行砚的面色愈发红润,身子却愈发发软,在对方终于退出自己领域之时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手也从对方青丝间松开。他抬手之际勾起几缕青丝,那青丝又随着他的离去落在自己小腹上。
裴归渡轻轻拍一下对方的小腹,闷声道:“小祖宗,放松些。”
乔行砚闻言便要发怒,也不知酒醒了没,气势倒是挺足的:“谁准你把那东西塞进去的!”
裴归渡闻言一笑,借说话期间又将第三根手指也了放进去,安抚道:“祖宗,屋内没有香油,会受伤的。”
乔行砚心道你骗谁呢,说出来的却是:“你快些。”
裴归渡仿若计谋得逞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撑得更大了些,又将那流出来的东西重新塞进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叫我快些,待会儿莫要又哭着求我。”
乔行砚大抵是清醒了许多的,起初还只是闷哼着嘟囔,此刻却开始有了精气神同他斗嘴,道:“休要诓我,否则我明日便将你踹下床去。”
裴归渡笑着看对方,眼底满是**,道:“这可由不得你,如今在禮州,这里是裴府,万事都由我说了算。”
乔行砚舒服与痛苦并存着,嘴里时不时地便传来因**而生的嗔怪声。
裴归渡舒服地皱起了眉头,咬牙闭眼微微仰头,全然忘记最初自己的承诺。
“呼吸。”
乔行砚抵在对方肩头,哑着嗓音嗔怪道:“裴敬淮你混蛋!”
“我就这副样子,你能奈我何?”
乔行砚受痛仰头一闷哼,又在下一次到来之时猛地蜷缩在对方怀里,哑声道:“混蛋。”
裴归渡闻言一笑,道:“往后事前都该给你喂一杯酒,你今日怎这般可爱,这般温柔。”
乔行砚蹙眉用力锤他一下,嗔道:“闭嘴。”
裴归渡又笑,声音带颤,道:“你今日吃了酒,我们换一个姿势好不好?”
乔行砚已然司空见惯了,道:“你哪次不是带着我换了三四个姿势?今日倒是提前打好招呼来了?”
言罢,裴归渡便一把将乔行砚抱起,将其抱至自己身上,随即自己顺势躺下来,他仰头看着满目疑惑的乔行砚,道:“小公子,将军有些累了,不妨今日你在上,可好?”
乔行砚蹙眉看着身下的裴归渡,斥道:“你又是何处看来的东西?”
裴归渡轻笑一声,道:“自然是新编的春宫图,我都想好了,待你生辰那日,我们再换些新的,更有意思。”
乔行砚歪了歪头,有些无奈,面上不满,但他并没有出言拒绝。
裴归渡见状挑挑眉,道:“小公子莫不是不知如何坐上去?”
乔行砚很喜欢裴归渡这张脸,生得十分凛冽,却带着少年气,偏对方又是个下手狠辣却对他温柔到极致之人。
次日一早,当乔行砚还在裴归渡怀中睡着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睡梦中的二人皆是眉头一皱,裴归渡睁眼回头蹙眉微怒看着门外,见怀中之人动了一下便伸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裴归渡睡在榻靠外这侧,故而掀开被褥便直接下了床,临走之际还替对方将被褥盖实了些。
昨夜睡得有些晚,加之此刻带着些不耐烦,故而出门时他随手拿起的外裳也是乔行砚的外裳。
裴归渡披着外裳,面上有些不修边幅,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门,结果一开门便瞧见来的是自家母亲。
“母亲?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裴归渡疑惑地看着对方。
沈璟婉见状则是立马便知晓发生了什么,有些无奈道:“日上三竿了还早?你兄长都出发有一些时间了,而你竟还沉溺在温柔乡,连衣裳都能穿错,也难怪你父亲念叨了一整晚。”
裴归渡这才低头看一眼自己披着的衣裳,竟还真是乔行砚的。
“兄长今早便回京都了么?”
“说是京都城中有急事,天还没亮便启程了。”
“嗯。”裴归渡对于裴政次日便回的消息并不意外,毕竟他私下寻过兄长,拜托他从中多加劝阻些,莫真叫叔父同礼部结怨,届时他与乔行砚都不好做,两头为难。
裴归渡说完这才看到沈璟婉手中端着的两碗粥,道:“母亲这是特意来给我们送粥的么?”
沈璟婉一副不说这还好,一说我便生气的模样,道:“新年第一天,我特意备好了粥等着你们俩能来正厅给我们请安,结果你们倒好,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我方才还同你父亲说,定是昨日临舟醉了酒,故而你陪着他还在睡。结果倒好,原是彻夜颠鸾倒凤,今晨起不来身罢了。”
裴归渡被说后也只是附和赔笑,随后正色道:“此话母亲在我面前说即可,莫要对着临舟说去。他好不容易乖乖地配合了我一夜,若你真当着他的面说了,我怕是日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沈璟婉闻言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蹙眉道:“你可真是……我怎就生出了……”
裴归渡已然准备好了被骂,怎料听到一半,却见对方忽然转了语气,轻快道:“你这般有能耐的好儿子,哄来了这么一位娇俏的小公子,举手投足都大大方方,亳不怯场,甚至敢同你父亲叫嚣,同你兄长对峙。”
裴归渡闻言一怔,有些难以置信道:“母亲,您的意思是?”
沈璟婉将粥连着盘子一同递给他,待对方接下后正色道:“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我还能不了解你么?你生来便是武将之子,行事作风都同你父亲一样,沙场上也是从不会做出退却之举。温柔知礼的世家女子你不喜欢,偏就喜欢乔临舟那般带有逆鳞不屈就任何人的小公子,是也不是?”
裴归渡不语,不置可否。
“我虽不了解他,却也能从昨日的那番话中听出一些。朝堂之事我虽不懂,却也略知一二,乔氏与裴氏不算善缘,他定然也知晓,只不过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罢了。”沈璟婉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又道,“想不到,他竟还担心你被你父亲家法伺候?”
裴归渡笑了笑,道:“他虽不说,我却知晓,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我。”
沈璟婉嗤笑一声,道:“不知羞耻。”
裴归渡没有反驳。
沈璟婉又道:“在禮州这段时日,你们尽管放开了玩便是,有我们的人看着不会出差错。只是回了京都城后,万事小心,切不可再这般大胆。东禅寺那种佛堂圣地你们都敢做那种事,当真是胆大妄为。”
裴归渡正色,颔首:“知道了,母亲。”
沈璟婉叹一口气转身就要走,结果方走两步就又回过身来,蹙眉轻声呵斥,道:“脖颈上的痕迹遮一遮,叫你父亲瞧见了定然打断你的腿!还有,临舟看着便是一副身娇体贵的模样,你忧心着点,莫叫人折腾坏了,届时看乔家老爷子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裴归渡一怔,随即又无奈笑道:“知道了,母亲。这粥,我会告诉临舟,是你做的,亲自送来的。”
沈璟婉得意一笑,道:“知道便好,我走了。”
裴归渡看着沈璟婉离去的背影,心中颇感欣喜,正打算进门告诉小祖宗这个好消息,就听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裴归渡与乔行砚四目相对,前者回想方才那番谈话,收起了笑容,后者则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裴归渡觉得事情不太妙。
乔行砚看着他,又看一眼他手中端着的粥,哑着嗓子开口道:“敬淮。”
“嗯,我在。”裴归渡温声回复道。
“我们在禮州过了生辰之后再走吧。”
“嗯?”裴归渡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但又怕对方不同意,是以来了禮州之后便没有再提,毕竟能来此处他已然很高兴了,可没想到,“好。”
乔行砚没有再说话了,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裴归渡觉着不对劲,却还是一点一点试探安抚道:“怎么了么?为何会突然想在禮州过生辰?”
乔行砚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哑着嗓子呜咽道:“我怕我回了京都城,便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同你待在一起了。裴敬淮,我变得更加贪心了,怎么办?”